中醫特色療法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穩定期的研究進展※

李夢星，李素云

（1.河南中醫藥大學，河南 鄭州 450046；2.河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河南 鄭州 450099）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是一種以持續性呼吸道癥狀和氣流受限為特征，因暴露于有毒顆粒或氣體，導致氣道或肺泡畸形的可防治的疾病[1]。其具有發病率高、死亡率高的特點。據調查統計，經肺功能檢查，40歲以上人群COPD患病率已達13.7%[2]，且因環境因素、人口老齡化等，預計至2060年每年可能有超過540萬人死于COPD及其相關疾病[3]。臨床COPD分期可分為急性加重期和穩定期，對于COPD穩定期治療多采用支氣管擴張劑、吸入糖皮質激素、磷酸二酯酶抑制劑、抗生素等，同時配合健康教育、氧療、肺康復鍛煉等，目標在于控制臨床癥狀，減少急性加重次數，延緩疾病進展等[4]。

中醫將COPD歸于“肺脹”范疇，《靈樞·脹論》描述:“肺脹者，虛滿而喘咳。”以咳、喘和胸滿為主要臨床癥狀。中醫認為該病是因先天稟賦不足或慢性肺系疾病反復發作，遷延不愈，從而導致肺氣脹滿不能斂降的一類病證。COPD多以本虛為主，隨著疾病遷延不愈，導致肺、脾、腎三臟損耗，肺氣不升，腎氣不納，從而導致肺氣壅滯，胸膺脹滿，并伴有喘咳嗽不適，其病位在肺，與脾腎相關，同時以瘀血、痰濁為標，痰瘀并重，或夾雜水飲、氣滯[5-6]。治療上以扶正祛邪、溫陽利水、活血化瘀、宣肺降氣、健脾化痰為原則[7]。COPD患者反復急性發作是導致死亡與惡化的重要因素。為減少COPD急性加重次數，改善臨床癥狀，延緩疾病進展，COPD的穩定期治療十分重要。臨床除了常規西藥治療外，可采用中醫特色治療，包括中藥內服和外治之法，如中藥膏方、穴位貼敷、針刺、灸法、刮痧、中藥離子導入、呼吸導引操等能夠有效控制COPD急性加重，減少復發率，改善臨床癥狀，增加運動耐力，延緩肺功能下降，均對COPD臨床治療具有重要意義。

1 中藥膏方

中藥膏方，又稱為內服膏劑，是一種具有滋補和防治作用的成藥，具有補虛和治病兩大特點。膏方是在大型復方湯藥的基礎上，以“陰平陽秘，以衡為補”的整體觀念為理論指導，通過辨證立法、兼顧舊疾，根據個體體質制定的配方。膏方具有獨特的制作方法、藥物配伍等優勢，能調節陰陽平衡，達到未病先防、已病防變、瘥后防復的目的[8]。研究表明，與單純西醫相比，中藥膏方聯合西醫治療可提高COPD穩定期患者臨床療效，改善肺功能及生活質量，減少急性發作[9]。COPD穩定期多以肺脾兩虛、肺腎兩虛為主要證型，治療應以補肺益脾、補肺益腎為主。王光恩等[10]將95例COPD患者隨機分成2組，對照組采用常規藥物治療，治療組在常規藥物基礎上加化痰補肺健脾膏治療，研究結果表明，持續服用補肺化痰健脾膏3個月以上能明顯增強患者體質，改善其臨床癥狀和肺功能，減少急性發作。黃瑩等[11]探索健脾補肺膏結合西藥治療COPD穩定期的臨床效果，結果顯示治療組治療后用力肺活量（FVC）、第1秒用力呼氣容積（FEV1）、第1秒用力呼氣容積/用力肺活量（FEV1/FVC）高于對照組（P＜0.05）；治療組治療后血清C-反應蛋白（CRP）、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白細胞介素-6（IL-6）和白細胞介素-8（IL-8）顯著低于對照組（P＜0.05），可見健脾補肺膏結合西藥治療COPD穩定期的臨床效果顯著，可明顯改善肺功能、降低血清炎癥水平。張志剛[12]采用補肺益腎膏治療COPD穩定期（肺腎兩虛型）患者60例，對照組給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給予補肺益腎膏治療，療程均為2個月，研究顯示補肺益腎膏可改善COPD穩定期患者臨床癥狀，降低COPD急性加重次數，改善肺功能及提高生活質量。此外，研究發現中醫藥及膏方治療COPD作用機制為調控免疫功能，抑制氣道重塑，調節氧化/抗氧化失衡，調節蛋白酶系統，調節激素水平，改善呼吸肌功能，增益營養狀態[13]。慢阻肺穩定期多以肺、脾、腎虛損為主，中藥膏劑具有補虛扶正的特點，可改善患者體質，增強免疫力，改善臨床癥狀，減少急性發作的作用。

2 穴位貼敷

穴位貼敷療法，又稱為“三伏灸”，是一種重要的中醫外治法，其以“春夏養陽”“天人相應”“經絡學說”等中醫理論為指導，以芥子、延胡索、甘遂、細辛、生姜等為基礎方，將藥物貼敷在穴位上，使藥物經穴位滲入機體內，通過經絡而刺激全身，達到提升正氣、防治疾病的目的[14]。臨床COPD穩定期穴位貼敷治療多選取肺俞、定喘、天突、腎俞、脾俞等腧穴，所用腧穴主要集中在胸、背部，局部取穴、前后配穴是主要選穴規律[15]。張明利[16]選取肺俞、膻中、脾俞、腎俞、膏肓等腧穴作為COPD治療穴位，通過將芥子、延胡索、甘遂、細辛、苦杏仁、麻黃等藥物研磨成粉，加入姜汁制成餅狀，然后貼敷于上述穴位，結果顯示穴位敷貼配合護理干預治療COPD能夠有效改善患者的肺功能，提高臨床療效。研究表明，穴位貼敷可通過調節肺、脾、腎三臟功能，提高臨床療效，減少急性加重次數，改善或延緩肺功能下降趨勢，提高機體免疫功能和降低氣道及全身炎癥水平[14]。對于COPD臨床患者，秋冬季節多因虛感邪導致急性加重，因此可采用冬病夏治穴位貼敷療法[14]，借助芥子、延胡索、甘遂、細辛、生姜等辛溫發散藥物刺激肺俞、定喘、天突、腎俞、脾俞等腧穴[15]，發揮藥物、腧穴的雙重治療作用，長期治療可改善患者以陽虛為主的體質，減輕遇寒后易咳嗽、咳痰加重等臨床癥狀，延緩患者肺功能下降，減少急性發作。

3 灸法

《醫學入門·針灸》記載:“藥之不及，針之不到，必須灸之。”認為灸法具有獨特治療優勢。灸法通過點燃用艾葉制成的艾炷、艾條，熏烤人體的穴位，借助灸火的熱力給人體以溫熱性，并通過刺激經絡腧穴的作用，達到防病、治病的目的。劉韶瑞[17]通過將臨床COPD穩定期患者進行分組，對照組予常規對癥治療，研究組在此基礎上加用艾灸治療，對兩組患者肺功能指標、6 min步行距離及圣喬治呼吸問卷得分進行比較，結果證明中醫艾灸結合中醫治療可顯著改善患者臨床癥狀，緩解呼吸困難，增強運動耐量，改善生活質量，提高免疫力，減少疾病反復發作。宣英華等[18]將穩定期COPD患者被隨機分為治療組40例和對照組40例，對照組給予中西醫藥物治療，治療組在此基礎上對選取的肺俞、中府、氣海、關元、足三里等穴實施溫和灸，治療2個療程后，結果顯示，溫和灸可明顯改善患者咳嗽、咳痰、氣喘等癥狀，增強肺功能，提高生活質量。王衛紅等[19]觀察艾灸治療COPD穩定期的臨床療效，將70例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治療組，對照組選用常規治療及護理，治療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加用艾灸治療（艾灸穴位順序:神闕→氣海→關元，風門→身柱→足三里；兩組穴隔日交替進行），結果顯示治療組總有效率為88.57%，高于對照組的71.42%（P＜0.05）；治療組減少急性發作次數方面優于對照組（P＜0.05），提示艾灸能增強體質，提高機體的抗病能力，改善COPD穩定期的癥狀，從而提高生活質量。灸法作為一種中醫治療手段，具有簡、便、效、廉的特點，對于COPD穩定期患者，依據疾病、癥狀及證型的不同合理選取艾灸穴位，以足三里、大椎、膻中、神闕等為主穴，若肺氣虛可配太淵等，肺脾氣虛配太淵、脾俞等，肺腎氣虛配太淵、腎俞等，胸悶加膻中，喘甚加孔最，咳甚加尺澤，痰多加中脘等[20]。灸法可補益肺、脾、腎等臟腑功能，改善患者咳嗽、咳痰、呼吸困難等癥狀，增強運動耐力，提高免疫力及生活質量。

4 針刺療法

針刺療法是以中醫理論為指導，通過針刺刺激穴位，疏通經絡，以達到調理臟腑的一種療法。臨床可采用毫針或電針，根據病情選擇針刺部位，常選擇膻中、關元、定喘、肺俞、足三里、天樞等主要腧穴；配穴肺氣虛可選太淵，肺脾氣虛可選脾俞，肺腎氣陰兩虛可選膏肓、太溪等[20]。研究發現，在COPD臨床應用中，針刺治療能夠改善肺功能，抑制炎性反應，調節體液免疫，調控神經遞質，并有簡便易行、經濟安全等特點[21]。通過對COPD穩定期患者選取肺俞、足三里、膻中、腎俞、定喘、大椎、太淵等穴位進行針刺治療，結果顯示針刺療法可明顯改善穩定期患者肺功能、生活質量，提高呼吸肌力量和運動能力等[22]。陳年環等[23]通過對COPD穩定期患者選取膻中、乳根、中脘、天樞等穴位進行針刺治療，留針過程中結合電針刺激，研究結果顯示，針刺治療COPD穩定期臨床療效顯著，可改善患者咳嗽、咯痰、喘息等癥狀，延緩肺功能下降。葛炎等[24]采用隨機雙盲法，在功率車有氧訓練的基礎上，以宣肺平喘、運化痰濕、補益脾腎為治療原則，主穴取膻中、乳根、關元、中脘、天樞等進行針刺治療，復感外邪加合谷，痰濁中阻加豐隆（單側，隔次左右交替），結果顯示針刺療法配合功率車有氧訓練及常規西藥可防止穩定期COPD患者體質量指數的下降，改善肺功能，并認為針刺療法可調理脾胃及氣機升降功能，使患者外周骨骼肌得到充養，緩解患者運動期間的癥狀限制，從而提高患者外骨骼肌功能，并改善其運動表現。針刺作為臨床常見的治療手法，可有效改善患者臨床癥狀，調理脾胃及機體氣機運動，提高骨骼肌營養及運動能力。

5 刮痧療法

刮痧療法多采用牛角板、銅錢、瓷碗、嫩竹板等邊緣光滑的材料制作而成。刮痧療法通過在體表涂以刮痧油，通過刮痧工具在體表部位進行由上而下、由內向外反復刮動，使局部皮下出現瘀紫斑。經絡刮痧療法可調整臟腑、氣血、陰陽平衡，達到恢復臟腑功能的目的，具有調暢氣機、疏通經絡、活血祛瘀等作用[25]。此外，中醫認為五臟六腑腧穴分布于背部，刮治后可使臟腑穢濁之氣通達于外，促使周身氣血流暢，從而達到扶正祛邪、防病治病的目的[26]。舒麗婷[27]將60例COPD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觀察組在常規西藥基礎上加中醫護理和刮痧療法（選取雙側背部膀胱經為刮痧部位，一般刮10～20次，時間20 min左右，以出現紫紅色斑點或斑塊為度），對照組采用常規西藥治療，結果顯示觀察組臨床痊愈率、顯效率、有效率均高于對照組（P＜0.05）。王悅悅等[28]采用化痰清肺湯聯合刮痧進行COPD的干預治療，結果顯示采用化痰清肺湯聯合刮痧治療COPD可有效提升治療療效，改善患者睡眠質量。對于COPD患者，可通過牛角等刮痧板，選取雙側背部膀胱經，先輕輕自上向下順刮或從內向外反復刮動，逐漸加重手法[27]。刺激膀胱經可調整肺、脾、腎等臟腑，平衡氣血、陰陽，以活血祛瘀、調氣通經為主，改善患者臨床癥狀，提高生活質量。

6 中藥離子導入

中藥離子導入是在傳統中醫經絡學理論基礎上結合脈沖電流導入，將中藥通過皮膚滲透吸收，使藥物有效成分直接進入血液循環，改善肺部微循環，促進肺部炎癥的吸收。胡艷[29]通過對120例COPD穩定期患者實施回顧性分析，觀察患者應用中藥穴位貼敷聯合中藥離子導入治療后的肺功能和生活質量情況，結果顯示穴位貼敷聯合中藥離子導入具有溫肺止咳、化痰開竅、止咳平喘的作用，其有效性已得到臨床驗證，不僅可以改善癥狀，減少發作次數，縮短治療周期，且能提高患者生活質量，調節免疫功能，減少抗生素的應用。胡健等[30]通過對照試驗觀察COPD穩定期患者離子導入及中藥內服治療后肺功能、中醫證候積分、生活質量情況、白細胞介素-10（IL-10）水平的改變情況，研究顯示，治療后患者臨床癥狀明顯改善，肺功能下降趨勢減慢，體內白細胞介素-10（IL-10）水平提高，生活質量改善。孟慧慧等[31]觀察中藥離子導入治療痰瘀互結型COPD的臨床療效，該法能改善患者癥狀及肺功能等，提高療效。陸俊等[32]對于COPD臨床治療應用中藥離子導入，藥物選用芥子30 g，麻黃30 g，甘遂15 g，細辛15 g，延胡索30 g，白芷15 g，丁香10 g，肉桂10 g等，將藥物濃煎后，浸漬于藥物墊，部位選取患者肺俞（雙側）、膏肓（雙側），證明該法具有宣肺解表、止咳平喘、理氣化痰等作用。因此臨床中聯合應用中藥離子導入治療COPD具有較好的臨床療效，可減少急性發作病程，改善肺功能，抑制炎性反應[33]。

7 呼吸導引操

呼吸導引操是基于中醫傳統導引功法和COPD臨床特征所建立的一種呼吸康復技術。呼吸導引操訓練主要分為6節（松靜站立、兩田呼吸、調理肺腎、轉身側指、摩運腎堂、養氣收功），將呼吸吐納、肢體動作及意念相結合，鍛煉四肢骨骼肌、呼吸肌，疏通氣機經絡，改善臨床癥狀[34]。呼吸導引操對穩定期COPD患者的臨床癥狀、肺功能、運動耐量、生活質量、心理和社會功能等方面均有積極的康復療效，通過有效的呼吸導引訓練，可改善肺功能，提高運動耐力，減輕呼吸困難，改善生活質量。廉書獻[35]采用中醫呼吸導引康復技術對COPD穩定期患者進行干預治療，干預時間均為3個月，研究結果顯示中醫呼吸導引康復技術能夠有效地改善患者的肺功能指標，減少疾病進展。曾圣凱[36]通過回顧80例COPD患者的臨床資料，觀察組采取中醫呼吸導引，對照組采取健康教育，結果顯示觀察組生活質量評分高于對照組（P＜0.05），提示中醫呼吸導引可以顯著改善患者生活質量。馬宵宵等[37]將COPD患者分為觀察組與對照組，觀察組在常規藥物治療基礎上聯合呼吸康復訓練結合中醫呼吸導引干預，對照組采用常規藥物治療，研究顯示觀察組呼吸康復訓練結合中醫呼吸導引可有效改善COPD患者肺功能與運動功能。以上表明，呼吸導引操通過鍛煉COPD患者骨骼肌、呼吸肌，可改善患者肺功能，增加運動耐力，改善生活質量。

8 小結

目前COPD穩定期的治療以抗感染、止咳化痰、解痙平喘等為主，這些治療可以短期內緩解病情，減少急性發作，改善生活質量，但長期目標上難以延緩疾病進展、改善肺功能，且西藥不良反應大。聯合中醫特色療法可提高臨床療效，增強患者體質，減少急性加重頻率，改善患者生活質量，減少西藥的不良反應。關于中醫特色療法的臨床研究仍存在的一些問題，如研究對疾病辨證分型和客觀臨床療效缺乏統一評價；有些研究多為個人經驗性研究，缺乏對比性；臨床研究缺乏大樣本、標準化、規范化的統一標準，臨床操作規范、治療療程無統一標準，這些都將影響臨床研究結果。因此，未來需開展規范化、標準化的臨床研究，進行多中心、大樣本、高質量的臨床研究，使中醫特色療法成為臨床有效的治療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