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親

柳琦

最近我總夢到因病逝去快兩年的父親，夢中的父親在看書、有時在寫日記、大部分時間在練太極拳，依然是那樣的和藹慈祥、嚴謹認真。

我的父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民教師，也是一位優秀的好校長，父親生于舊中國，成長在新社會，1967年參加工作，是會澤縣迤車鎮阿都村第一個正規師范畢業的老中師生，37年的教學生涯中先后在會澤縣馬路鄉尖山小學、巴圖小學，迤車鎮索橋小學、阿都小學任教，歷任副校長、校長、教導主任、工會主席、支部書記等職務。父親從1982年開始在阿都小學擔任校長，從新校區籌建到1998年，父親攻堅克難、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嘔心瀝血，舍小家顧大家，團結帶領全體師生通過努力和拼搏，任阿都小學校長16年間，學校面貌、入學率、升學率、成人教育、師德師風建設、目標管理、教育教學質量一直穩居迤車鎮前列。

父親在平凡的崗位上創造了輝煌的業績，受到領導的肯定和夸獎，得到老師、家長、學生的尊敬和仰慕。翻看父親生前的遺物，三十多本大紅的各式各樣的獎狀映入眼簾，優秀教師、優秀共產黨員、優秀支部書記、優秀工會主席、優秀校長、各種榮譽目不暇接、數不勝數。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有記日記的好習慣，這些年保存下來的大大小小、形式多樣的日記本上百個，仔細讀著父親寫的日記，有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瑣事，也有看電視的感想和心得體會，有讀書看報的摘錄和感悟，日記中反映著我們三兄妹從小到大、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歷程，還有為孫兒孫女取的吉祥小名的含義，父親給我們三兄妹家的孩子取乳名為“太平、太安、太康、太樂、太極”，寓意“平安康樂極”，二胎政策來了，我家的二寶就取名為“太祥”，讀著父親的日記，我的眼淚止不住一次次地掉下來，心痛得無法呼吸，父親的音容笑貌、諄諄教誨始終在我腦海里久久回蕩。

父親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是那樣的堅強，在2019年的五月份，父親因擔心多年的膽結石疾病會危險而主動要求做手術，住院五天后出院，出院的第二天感覺肚子疼痛難忍，再次住院檢查接著做了急性闌尾炎手術，父親在8天之內做了兩個手術，讓我們著實擔心，精心調養著父親的身體，呵護著手術留下的傷口，第二次手術時放了一根導流管在父親肚子上，那些天父親被折磨得瘦了十多斤，堅強的父親調養了一段時間身體，得知我大哥家女兒考取重慶工商大學，父親欣然同意我們一家人在8月底去成都、重慶旅游，順便將我侄女送到大學讀書，那次是我們一大家子近年來第一次出游，我們開心地拜了樂山大佛、登上了峨眉山、參觀了杜甫草堂、解放碑、瓷器口，父親每到一個地方都認真寫游記，特別是到了杜甫草堂，當時還下著雨，我在父親身邊為他撐著傘，他邊聽講解邊看邊記，我被父親的認真深深感動，覺得特別應該向父親學習，以后出游也要寫好游記。

父親一生特別勤儉節約，時常用“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和“有糧常想無糧時”以及一些鮮活的例子來教育我們兄妹務必要節約，要學會精打細算。我為父親買的禮物從來都不敢告訴他實價，生怕他責怪，出門時就餐和住宿的費用他問著也從來都是少說一些。父親去年10月份罹患結腸癌在昆明住院治療時，住在離醫院最近的我三姐家閑置的房子里，親戚朋友來看望帶來的肉食、蔬菜不方便保管，我就花1000多元錢買了個冰箱回來，擔心父親怪罪，我跟侄女與送冰箱的人說好跟我父親、母親及所有的親友都說成是租來的。

父親退休以后，和母親來到會澤大哥家居住，帶孫兒孫女，看著內向的父親每天以讀書看報、看電視為主，生活有點單調，又特別擔心這樣不利于父親身體健康，我就為父親報了老年大學的書畫班和太極拳班，慢慢地父親愛上了太極拳，每天風雨無阻堅持不懈去老年大學練習，回家時仔細看碟片研究太極拳的一招一式，父親勤學苦練，幾年后就脫穎而出，教起了老年大學的學生，還獲得過四次老年大學“優秀教師”的表彰。在父親上昆明治療前正準備教學生們打太極杖，從昆明回來，吃中藥治療期間，我還建議父親擇黃道吉日再次出山去打太極拳，可突然間無情的腦梗讓父親再也不能起身了。

父親喜歡讀書看報、摘抄和寫詩詞，有好幾次我看到父親寫的詩詞，就幫父親打印出來，幫他投稿到老年大學專門刊物上，有一次父親到蜀南竹海游玩，寫了一首七言律詩，我打印出來貼在飯廳里，時常品讀。有時候我寫的文章，在投稿之前總要請父親把關修改，父親給我提了很多好的建議，并叮囑我要多讀書看報，學習寫作知識，背古詩詞，吸取別人的精華。

我小學五年的語文都是父親教的，他讓我們把學過的每一篇課文都至少要抄上一遍，父親上課口若懸河、循循善誘、引人入勝、如沐春風，作為校長的姑娘，我的頭上感覺不出有特殊的光環，我只想著一定要努力學習，發奮讀書，讓父親為我高興和自豪。

回想起父親生病在昆明醫治的時候，在做腸鏡檢查之前的5個小時，在兩個小時之內我調了3000ml聚乙二醇電解質散劑溶液一次一次地讓父親服下，我端著給父親喝溶液的手都在顫抖，他像個孩子似的聽話咬牙堅持喝完，父親強烈的求生欲望在那天夜里體現得淋漓盡致，那夜父親拉了11次肚子，拉空了腸胃里的所有食物，確保了整個檢查順利清晰。自從那天檢查過后父親從醫生口中得知他的腸子里有血，還有很多腫塊，從父親的臉上就再也沒見到過笑容。

確診父親罹患結腸癌以后，醫生幾次動員父親做化療，可最近幾年患癌癥去世的親人們做化療的情況不容樂觀，讓父親對化療特別恐懼，堅定不做化療的決心，醫生不讓父親繼續住院治療，給了父親極大的打擊，父親的精神支柱逐漸垮了。

無可奈何只好讓父親出院，在父親75歲生日那天，大哥、小哥帶著父親一天跑了大理的賓川縣和鶴慶縣，找了2個遠近聞名的老中醫，賓川縣的李醫生醫術高超，按照他開的藥方我們開了21副中藥熬給父親喝，喝到19副的時候父親就喝不下去了，吃中藥那段時間父親還住在醫院里治療，每天打針、吃中藥、西藥，我們全家人滿懷希望地祈禱著父親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可萬萬沒想到2020年12月26日那天晚上，父親從床上昏倒在床邊，我們立即把他送到縣人民醫院住下，做了CT才得知父親并發腦梗，所有的好針水和治療用上都無濟于事，醫生說轉院也沒有任何作用，父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從此父親就再沒有吃下一顆米飯，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也沒有下過床，昏睡在床上，強撐等著見到在讀大學的父親為之自豪和得意的孫女孫子回家的第三天，2021年1月19日晚上9：15，父親永遠閉上眼睛，溘然長逝，享年76歲。

父親走了，可彌留之際我這個“小姑娘”卻沒有在他身邊，我們還在緊急趕回老家的路上，父親就永遠閉上了眼睛，我們到家時，父親已經穿好壽衣，像睡著一樣躺在床上，看著父親，我們傷心欲絕，悲慟萬分，哭得昏天地暗、肝腸寸斷。

我們一夜到亮看著父親，裹著棉紙、穿著裙被的父親睡在棺木的蓋板上，我天真的想著他會起死復生，半夜時分，我出現錯覺，感覺父親在打呼了，仿佛蓋在他臉上的紅布在晃動，可在父親身上沒有發生這樣的奇跡，任我們千呼萬喚，父親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他就這樣狠心地丟下我們永遠地走了，給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悔恨和遺憾。

父親不但是教育戰線上的一位好校長、好老師，更是一位熱愛生活、熱愛家庭、關愛子女的好父親。為了讓我們能受到良好的教育，父親寬嚴適度、勤儉持家、教子有方，既是良師又是益友，父親用扎實的文化功底和良好的家風，教我們知識、教我們為人，教我們處事。在父親的影響和諄諄教導下，我們三兄妹都成家立業，大哥走上了領導崗位，小哥在老家勤勞致富，我也是單位的業務骨干。

父親和母親相敬如賓、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他和母親幾十年如一日，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含辛茹苦把我們從小撫養、培育到成家立業。父親做事認真負責、嚴謹細致，顧全大局、助人為樂，團結鄰里鄉親，熱心公益事業、心系家族發展，幾次倡導完善修訂家譜，出錢出力，不計個人得失，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他的叮嚀與關愛，我們歷歷在目，他的教誨與訓誡我們銘記在心，終生難忘。

我覺得特別對不住父親，時常想起父親來我就痛心疾首、淚如雨下，這輩子我還沒來得及好好報答父親，做他的女兒還沒有做夠，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做父親的寶貝女兒。

父親的一生是獻給教育事業的一生，他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教育事業、熱愛學生，工作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為學校為學生奉獻了全部的熱情和青春，父親一生的實踐，譜寫了一首忠誠于黨的教育事業的壯麗詩篇。

父親的一生，襟懷坦白、謙虛謹慎、慈祥和藹、平易近人、學而不厭、誨人不倦、淡泊名利、光明磊落。父愛如山，深沉飽滿，父愛如海，博大寬廣，父親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我們相信逝去的是父親衰竭的軀體，升華的是父親永恒的靈魂。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