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壯程
(山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太原 030006)
進入WTO以來,我國工業化迅速發展并成為世界工廠,在工業化的推動下經濟實現了高速增長。但是我國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也不斷擴大,從2001~2021年碳排放量增長了約3.04倍。高碳排放成為我國經濟綠色發展的巨大壓力。黨的二十大提出 “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2021年,生態環境部發布的 《碳排放權交易管理辦法》也開始施行,環境規制成為我國減少碳排放的重要手段。
關于環境規制對碳減排的影響,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充分的研究。一些學者認為環境規制無法減少碳排放,這些觀點被 Sinn(2008)[1]總結為“綠色悖論”。更多的學者則認為環境規制能夠減少碳排放。Zhu等(2014)[2]研究發現環境規制明顯減少了污染排放,促進了節能減排。譚娟和陳曉春(2011)[3]發現,環境規制能夠格蘭杰引起第二、三產業的碳排放減少。環境規制雖然會促進碳減排,但是也會對經濟增長產生沖擊。為平衡經濟增長和碳排放之間的矛盾,學者們普遍認為需要將碳稅等命令型環境規制和激勵型環境規制相結合。 Acemoglu 等(2012,2016)[4,5]較早提出向清潔能源轉型需要將征收碳稅和清潔技術補貼相結合。胡冰和王曉芳(2018)[6]研究發現,我國東北地區由于對環境保護的支出不足使得地區經濟增長放緩且碳排放嚴重。馬海良和董書麗(2020)[7]發現在東部地區市場型的環境規制政策碳減排效果明顯,中、西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碳減排效果明顯。在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的過程中,結構變化和綠色技術創新發揮了重要作用。Porter(1991)[8]發現為了規避嚴格的政策懲罰,企業會將資源逐步配置到清潔技術研發領域,實現了產業結構的清潔化。 Khan和Uluca(2020)[9]發現,環境友好型技術對綠色增長有積極貢獻。何文海和張永姣(2021)[10]研究發現,環境規制在短期內能提高產業結構高級化。總的來說,環境規制需要考慮不同地區的差異,需要將命令型環境規制和激勵型環境規制結合使用。基于此,本文統籌了我國不同地區不同類型環境規制對碳減排的影響以及路徑,力求為不同地區選擇合適的環境規制政策提供參考。
命令型環境規制是指政府通過行政命令對利用環境資源的活動直接進行干預。姚愛萍(2005)[11]提出,環保補貼是指政府為了保護環境,給予企業現金支付、稅收激勵等各種形式的補貼,幫助企業進行環保設備的投資和環保工藝的改進等。本文研究的激勵型環境規制主要是指政府對節能環保提供的補貼。
2.1.1 命令型環境規制促進地區制造業結構低碳化
(1)消費者。
效用函數為:

式中,c為消費品c1和c2分別代表消費者對高碳排放和低碳排放制造業的產品的消費,η1和η2分別代表消費者在兩種產品的支出份額。ε為替代彈性。θ代表跨期替代彈性。
預算約束為:

式中,y代表收入水平,p1和p2分別代表高碳排放和低碳排放制造業產品的價格。
消費者追求效用最大化有:

(2)企業。
為了簡化分析,本文將生產函數的生產要素僅設定為勞動力:

式中,Y1和Y2分別為高碳排放和低碳排放制造業產品;A1和A2是希克斯中性的技術進步;L1和L2分別為高碳排放和低碳排放制造業的勞動投入。本文假設環境規制e影響了高碳排放制造業企業的產出即Y1=(1-e)·A1·L1。
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有:

由式(3)和式(6),有:

(3)一般均衡。

根據上面的分析,有:

假設兩種產品相互替代即ε>1,同時又大于0,故可得是e的單調遞減函數,故有:環境規制會促進勞動力從高碳排放制造業流向低碳排放制造業,影響了制造業結構。
2.1.2 制造業結構低碳化有助于實現碳減排
假設一個地區的制造業部門主要由高碳排放制造業和低碳排放制造業所組成。結合式(4)、(5),可以描述該地區的碳排放量即EX=a·Y1+b·Y2。式中a、b分別為高碳排放制造業和低碳排放制造業的碳排放系數。勞動力由高碳排放制造業流向低碳排放制造業意味著Y1變小而Y2擴大,在其它條件不變的情況下,EX必然會下降。所以有:勞動力從高碳排放制造業流向低碳排放制造業的結構變化有助于減少碳排放量。

圖1 命令型環境規制通過制造業結構清潔化促進碳減排
2.2.1 激勵型環境規制會促進綠色技術創新
知識有著非競爭性的特點,運用技術提高生產效率的過程有著正外部性,帶來的社會收益大于私人利益,同時無法排除他人使用該技術。專利制度的存在可以保障技術創新企業獲得一定期限的技術壟斷地位,并獲取技術壟斷帶來的租金。綠色技術創新是實現綠色經濟增長的關鍵,促進綠色技術創新需要激勵型的環境規制,這需要建立和完善綠色技術專利保護制度;另外,綠色技術復雜程度高,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時的風險較高,需要政府給予補貼,緩解企業所面臨的風險。
2.2.2 綠色技術創新會促進碳減排
綠色技術可以對高碳排放制造業的生產工藝進行改造,減少能源浪費,進而促進了碳減排。綠色技術能夠擴大分工范圍,促進新能源產業的發展,降低一次煤炭、石油等能源使用量,優化能源結構,進而促進碳減排。上述兩部分的分析表明,激勵型環境規制會促進綠色技術創新從而有助于實現碳減排。

圖2 激勵型環境規制通過促進綠色技術創新實現碳減排
這一部分以2001~2020年我國30個省級行政區的數據為基礎建立了命令型環境規制、制造業結構變化和碳排放之間的面板數據回歸模型。模型構建為:

式中,strw代表地區制造業結構變化。carb代表地區碳排放量。enre代表環境規制強度。X為控制變量。prov為研究的i地區的個體固定效應。e為隨機干擾項。
被解釋變量是碳排放水平(carb),其指標設置為地區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對數項。二氧化碳排放量是由包括煤炭、原油、天然氣等能源的碳排放量加總所得。
解釋變量是命令型環境規制強度(enre),具體指標設置借鑒傅京燕和李麗莎(2010)[12]的做法,將 “三廢”指標通過標準化處理,然后對標準化后的污染排放量進行賦權,最后求得環境規制強度。enre的值越大說明污染物的排放量越多,命令型環境規制的強度越小。
中介變量是制造業結構變化(strw),具體指標根據理論分析設置為高碳排放制造業勞動力數量比低碳排放制造業勞動力數量①。strh代表了制造業結構高級化,這一指標越小,制造業結構越高級。strl代表了制造業結構初級化,這一指標越小,制造業結構越初級。
控制變量具體包括經濟發展水平(lngdp)、地區技術水平(sci)、地區固定資產投資水平(fix)、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goin)、地區經濟開放水平(fdi)。經濟發展水平的指標選擇為滯后1年的GDP的對數項。地區技術水平的指標選擇為國內專利申請受理量的對數項。地區固定資產投資水平的指標選擇為地區固定資產投資額比地區GDP。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的指標選擇為一般財政公共預算支出比地區GDP。地區經濟開放水平的指標選擇為外商直接投資額比地區GDP。本文的數據來自于 《中國國家統計年鑒》、各省(區、市)統計年鑒和 《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等,另外本文的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的指標都是工業內部的占比值,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不明顯。

表1 統計性描述
首先利用Bootstraps命令對命令型環境規制、結構變化和碳減排的中介關系進行檢驗,實證結果發現間接效應的觀測估計系數的值為0.0167,z值為2.07,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制造業結構清潔化是命令型環境規制影響碳減排的中介機制。之后,本文采取逐步回歸的方法進一步進行了分析。實證結果見表2。估計式(12)中enre的參數β1的估計值為0.1150,并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命令型環境規制強度的提高降低了各地區的碳排放量;估計式(13)中γ1的估計值為0.0581,并通過了10%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說明環境規制強度的提高降低了碳排放;估計式(14)中ε2的估計值為正,為0.1576,并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模型的中介效應顯著的結論,即環境規制可以通過影響地區制造業結構來減少碳排放量;估計ε1的估計值為正,為0.1056,并通過了1%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

表2 命令型環境規制通過制造業結構影響碳排放的實證結果
首先研究了在東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倒逼碳減排的制造業結構效應,實證結果見表3。實證結果表明在東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對碳減排的作用不明顯。制造業結構變化并不是命令型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的路徑,在東部既沒有發生制造業高級化也沒有發生初級化。命令型環境規制沒有明顯地影響制造業的結構。可見東部地區需要命令型環境規制之外的政策工具。

表3 東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通過制造業結構促進碳減排的實證結果
其次分析了中、西部地區的命令型環境規制的碳減排和制造業結構調整效應,實證結果見表4。實證結果表明,在中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明顯促進了碳減排,且這一過程中地區制造業結構不斷高級化②。反觀西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沒有促進地區制造業結構高級化,反而使得地區勞動力不斷流向了低技術制造業部門③。在西部地區,要更加注意環境規制對經濟增長的負面影響。

表4 中、西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和制造業結構清潔化的實證結果
模型構建為:

式中,gtfp代表綠色技術創新。subs代表激勵型環境規制的強度。X代表其它影響制造業結構的控制變量,包括經濟發展水平、地區固定資產投資水平、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地區經濟開放水平。
中介變量是綠色技術創新(gtfp),具體指標設置借鑒了高楊和牛子恒(2018)[13]的做法,利用SBM-ML方法測算了綠色技術創新。
解釋變量是激勵型環境規制(subs),具體指標設置借鑒王馨康等(2018)[14]的做法,將節能環保支出在財政支出中的份額作為激勵型環境規制的替代指標。
首先利用Bootstraps命令對激勵型環境規制、綠色技術創新和碳減排的中介關系進行檢驗,實證結果發現間接效應的觀測估計系數為-2.6783,z值為-4.50,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這表明綠色技術創新是激勵型環境規制影響碳減排的中介機制。之后,本文采取逐步回歸的方法進一步進行了分析。實證結果見表5。

表5 激勵型環境規制通過綠色技術創新促進碳減排的實證結果

續 表
實證結果表明在中、西部地區,激勵型環境規制不能明顯地促進碳減排。在東部地區激勵型環境規制能夠促進碳減排,實證結果見表6。

表6 不同地區激勵型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和綠色技術創新的實證結果
本文主要發現命令型環境規制會通過制造業結構清潔化促進碳減排;激勵型環境規制政策會促進綠色技術創新進而實現碳減排。但在我國東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的碳減排效應不明顯,激勵型環境規制的碳減排效應較為明顯,激勵型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的路徑表現為綠色技術創新;在中部地區命令型環境規制促進碳減排的路徑表現為制造業高級化;在西部地區則表現為制造業初級化。但激勵型環境規制無法促進中、西部地區的綠色技術創新。故本文提出了政策建議:(1)我國的環境規制政策必須考慮地區差異。在東部地區,環境規制政策因以激勵型的政策為主,圍繞關鍵綠色技術和前沿綠色技術不斷形成和健全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在中部地區,積極制定環境保護的法律和法規,保障命令型環境規制的強度。在西部地區,要平衡好經濟發展和碳減排的關系;(2)積極發揮政府作用。完善政府對綠色產品的采購制度,加快企業清潔轉型速度。積極完善綠色專利制度,保障企業從綠色技術創新活動中獲取壟斷收益。
注釋:
①本文將造紙及紙制品業,石油、煤炭及其它燃料加制造業,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制造業,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制造業,金屬制品業歸入高碳排放制造業中。其它制造業部門歸入低碳排放制造業。
②中部地區環境規制對制造業初級化的回歸結果不顯著。
③西部地區環境規制對制造業高級化的回歸結果不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