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 劉文沛,柳揚
國際化社區認同是當代中國社區治理領域最具前沿性、挑戰性的治理問題。中國社區作為地域性概念已然疊加了更多的政治屬性,是公民利益聯結和公共交往的政治空間,建構了特定的社會文化體系和社會自我管理方式。隨著改革開放深入推進,中國國際化社區驟然興起,浙江省義烏市的崛起具有典型性。義烏市廣闊的小商品批發銷售市場促進了各地經濟交流,也因此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外籍人士在義烏旅居、定居、經商以尋求自身經濟發展。如今,義烏市已經發展成為著名的國際貿易城市,從社群主義視角探究外籍人士如何更好地融入中國社會,有助于提升義烏市政府管理和國際社區治理能力。
社群主義的公民教育觀理念與中國國際社區文化具有共通之處,通過對公民進行社群主義教育,有利于公民的責任意識和集體觀念的形成,進而強化公民對于社區成員的身份認同,助力國際化社區治理的和諧有序發展。從社群主義視角出發,對國際化程度比較高的居民教育應當以社區為背景展開,在教育方式上加強社區文化認同,培養其生活共同體意識,在教育形式上凸顯社群作用,促使外籍人士積極主動地投入到社區建設乃至和諧社會建設中,承擔公共責任、踐行公共美德、追求公共利益。
社群主義又稱作社區主義或共同體主義,“尋求社會運轉的共同基礎”是該理論流派的研究重點[1]。社群主義的核心觀點是主張普遍的善,公共的善優先于個人的權利。在現實生活中,善物化為公共利益,而公共利益高于個人利益已成為中國國際社區治理的共識。每一個社群有其特定的價值觀、信念與文化,生活其中的個體的選擇與行為偏好都會受其影響。外籍人士對國際社區的融入感和歸屬感決定其社區認同程度,也就是對社區規章制度、鄰里間相處模式、社區組織工作的接受,表現出其行為的一致性。而認同度的強弱與其投身社區治理工作的積極性呈正相關關系,因此加強外籍人士對于中國國際化社區建設精神的理解,將有助于國際化社區多元共治格局的形成。
社群主義認為,要讓社群成員產生認同感,重視公共利益而非個人私利,加強對社群成員的觀念教育是加強身份認同的根本路徑。公民應當追求的絕非個人權利,而應當是公共利益,同時應該通過教育使社群中的成員具備此種美德。重視“善”和“公共利益”是社群主義公民教育的培養目標[2]。麥金泰爾尤為強調社群中公民美德教育的重要性,認為通過公民美德教育與社群發展的融合,將更有利于保障公共利益,即“共同善”。由此可見,義烏市亟須重視外籍人士子女教育問題,開設國際學校,在對學生的日常教育中融入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培養其價值觀層面的認同感。
社群主義者指出“社群對于人類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地位,社群賦予公民成長的環境,塑造公民的自我屬性。[3]”因此對社區居民的教育應當以社區為出發點,最終體現為居民對社區治理的服務和貢獻。外籍人士融入中國社會的治理難題是文化的差異,需要政府有關部門創新治理方式,充分發揮社區管理和服務人員的橋梁作用,豐富外籍人士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了解與認知,營造共同的社群情感與美德共識。同時要讓更多的外籍人士參與社區集體活動,參與社區治理工作,提高他們的參與感與價值感,從而形成良好的、具有一定國際背景與中國社區治理理念相互交融的社區文化。
所謂關聯主義或聯動主義的范式,就是指整個社會難以劃分為涇渭分明的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社會領域與國家領域、生產領域和生活領域。每個人與其生活的環境都是相關聯的、非絕緣的[4]。國際化社區,是指以一定地域為基礎,社區中境外人士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相應的社區組織制度、服務體系、環境設施趨向國際標準,不同國家、文化、民族背景的人能夠和諧共處的城市社區[5]。我國國際化社區主要有兩種類別,一是由開發商打造的“高品質”社區,這類社區居民的經濟收入、社會地位較高,二是由外籍來華人士基于文化、宗教和語言等背景自發聚居而成。我國的國際化社區大多屬于低關聯度社區,外籍居民對社區事務的參與度和參與熱情較低,社區的治理效力較差。
在個人主義盛行的當下,原子式的個人要能夠產生并且構成市民社會,就必須使得一切血緣、倫理的關系徹底解體,形成真正的原子式個人,從而市民社會才能成立。現代社會城市社區治理的最大挑戰是人口具有高度流動性,不僅指地理上的流動,也包括身份流動。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到城市務工,由于工作繁忙等原因,鄰里之間交往時間甚少,社區人際關系變得淡漠,形成了“陌生人社會”,社區認同建設陷入困境。這種情況在義烏市更為明顯,由于義烏有大量外籍人士涌入,國際化社區形成,住在同一社區的居民可能來自世界不同場域,語言不通、文化差異顯著、宗教信仰不同等都影響著居民之間的相處模式,其原因與國際社區人口構成復雜有很大關系。國際社區中不乏大量外籍人士,但同時也有部分當地居民,他們居住方式也大有不同,有常駐居民,也有住房租戶,導致鄰里之間人際關系淡漠,互不熟悉,每個居民猶如原子化個體般存在。由于居民之間的陌生,外籍人士對于社區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降低。
由于國際社區人口復雜,難以形成社區共識,社區工作人員重視社區日常事務的管理,疏于更深層次的社區精神的建構,社區精神缺失可能會導致人際關系冷漠,居民融入意愿主動性不夠等現象也時有發生。
從社會融入的角度劃分,在義烏的外籍人士可以分成介入之中、相對獨立和不愿融入的三種群體。其一,介入之中的群體主動融入性較強。此群體定居多年,語言溝通交流暢通,已在當地購置房產,對中國有自己獨到的感情,有強烈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能夠主動融入社區生活。其二,相對獨立的外來群體有的融入意愿淡薄,存在心理隔閡。因在義烏生活時間較短,以商貿往來為主,還未適應中國生活方式,或由于文化生活原因,和自己有著共同文化背景的外籍人士形成小圈子,仍以原民族或國家的生活方式為主。第三種,不愿融入的群體存在較大的治理隱患。目的是從事純粹的經商活動,于他們而言,社區只是一個居住的地方,義烏也只是一個工作的地方,他們無法融入傳統的鄰里之間融洽的關系氛圍當中,社區生活存在一定的不適應。
隨著“一帶一路”的發展,外籍來華人員不斷增多,越來越多的外籍人選擇在中國長久居住,由此產生了各種需求,為了讓外籍人更好地融入中國的大環境中,需要加強對外籍人的日常管理,制定相關法律法規,保障外籍人在華合理權益。事實上很多外籍人迫切期望融入中國社會,但生活中的種種不便使他們陷入困境。以子女上學問題為例,較為突出的問題是可選擇的學校數量少,花費高,大部分外籍人士收入水平較低,選擇國際性學校需要支付較高的學費由此形成沉重的生活負擔。另外,部分子女年齡較小,漢語水平不高,在學校生活語言交流難度大,而且同學大部分為中國孩子,缺少同伴,易產生孤獨感,不易融入校園生活。
全球化范式下的社會融入有利于外籍流動人口更多地融入當地的經濟建設。隨著我國國內商業的發展以及社會開放程度的提高,我國大中城市廣闊的發展空間吸引了大量外籍人士在此旅居、經商,由此形成了眾多的國際化社區,例如北京麥子店街道、涉外使館區東直門街道、上海虹橋、廣州天河地區等,義烏市要想躋身國內一線城市行列,建設成為“國際化大都市”,就需要開辟寬松、暢通的外籍人才引進渠道,為其來到義烏市生活工作提供政策上的支持和保障,使其為義烏市的經濟社會發展作出貢獻。而“住”作為其生活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國際社區建設與認同便成為義烏市國際化進程中的重要一步。
從社區治理的角度來說,加強對外籍來華人員對管理,有利于創造適宜的生活環境和居住空間,有利于拉近中國人與外籍友人的距離,更好地深入交流溝通,融入中國社會中去;從法治社會的建構來說,有利于外籍來華人員了解中國的法律法規,在規范中生活,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從經濟全球化角度來說,能夠更好地促進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動義烏市經濟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共贏的方向發展;從全人類進步的角度來說,中外融合有利于推動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促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
要加強義烏市國際社區居民的社區認同,首先需要培育公共意識,公共利益高于個人利益。從構建社區精神的角度,塑造社區居民角色,形成社區情感共同體。而要想轉變社區居民的角色,則需要社區精神的培育、價值觀的宣揚。要想使外籍人認同公共利益大于個人利益是非常有難度的,需要長期的引導。只有將社區文化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才能使外籍人士真正融入中國的大家庭中,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同時,城市社區治理要實現從物質投入、制度供給向公共精神培育的戰略轉移,凸顯城市社區的本質屬性,回歸社區的本位[6]。社區治理的理念意味著政府和社區自主自理的第三域組織之間相互信任、支持與合作。
目前我國沒有正式的外籍人來華工作法,急需加強中國對于來華工作外籍人融合的法律探索,完善外籍人永久居留制度。外籍人永久居留權制度在我國的實踐需要立足于本國國情,迫切需要此項制度落地的人群可以分為兩類,一是海外華人,二是純種外籍人,基于以上國情,2004年發布的《外籍人在中國永久居留審批管理辦法》中規定,符合條件的外籍人可獲得外籍人永久居留證。2013年進一步明確,持有外籍人在中國永久居留證的外籍人員除政治權利和法律法規規定不可享有的特定權利和義務外,原則上和中國公民享有相同權利,承擔相同義務。2016年《關于加強外籍人永久居留服務管理的意見》實行更加積極有效的外籍人永久居留服務管理政策,為外籍人永久居留服務管理提供了政策保障。
國際化社區治理主體多元,但治理核心主體仍然離不開黨的領導。實現社區黨組織有效嵌入是政府層面加強國際化社區管理模式的關鍵。通過黨建引領創新,為當地外籍人士創造良好舒適、安全有序的生活環境,打造開放包容的“聯合國社區”。義烏市雞鳴山社區著力探索黨建新模式,由社區黨委、共建單位和新黨組織共同開展黨建工作,組成黨建同心會,充分發揮各自職能優勢,提高黨建服務質量,為社區建設打下良好基礎。
社區黨組織在治理和社區建設中發揮主導性引領作用,志愿公益組織承載著聯動性的輔助作用。其中,具有微組織化形態的志愿公益活動在實踐中參與效度較好。外籍人士的具體訴求得不到政府即時合理的回應,極易形成疏離感強的“懸浮狀態”。因此,建立公益性的志愿組織并充分發揮其聯動作用,吸納社區中的本國積極公民與語言通暢、熱心公益的外籍人士互動交流,增強外籍在華人士的社會責任感和認同感,有助于從根本上建構多元共治的社區治理結構。義烏市開創性地建立了涉外糾紛人民調解委員會,聘請了11名外籍商人作為調解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是自愿參加調解工作,不收取任何報酬。此外,諸如雞鳴山社區的“同悅社工”服務站、義烏市商務局創立的世界商人之家等,這些社會公益組織為在義烏生活的外籍人提供了生活上的各種幫助,給予了眾多社會支持,使之更快實現跨文化適應。
長期以來,各層級的政府形成自上而下的條塊分割管理體系,很難對流動性較大的國際社區進行有效管理,大數據的應用對外管工作具有特殊意義,通過收集分析出入境數據、消費數據、就業與居留數據、活動軌跡數據等,有效提高管理效率。例如,利用微信公眾號平臺,開展服務專欄,收集國際社區居民的需求并及時反饋,同時利用微信小程序,對出入義烏的外籍人士進行報備管理,全面掌握外籍人士居住信息。再如,政府有關部門共同開設多語種外管信息網絡平臺,為不同語言背景的外籍人士提供精確服務,避免因語言不通造成信息誤差,影響治理效果。疫情期間,義烏市推出“一碼通管”“智慧門禁”等,充分利用大數據掌握社區居民情況,實現了社區治理的智能化。
義烏市作為我國國際貿易綜合改革試驗區,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往來過程中面對外籍人士管理遇到的困難,與時俱進、不斷探索,創新社區治理模式,形成了“義烏經驗”。隨著我國對外開放的深入推進,外籍人士融入中國社會成為一個重要問題,其中不乏有很多前所未有的挑戰,國際社區建設在政府治理中具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但社區文化認同的制度建設仍需完善,居民身份認同感與社區歸屬感的培育亦亟待加強。從社群主義視角探索社區認同的路徑為社區建設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讓外籍人士在中國社區中找到歸屬感和認同感,融入中國的社會生活中,從而促進中國國際化城市經濟的發展,充分發揮國際社區獨特城市生活空間的功能定位,是我們的愿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