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汝,李俞霏
(齊魯工業大學,山東 濟南 250353)
紋樣作為中國古代服飾中重要的視覺符號之一,不僅具有裝飾作用,還蘊含著明確的象征意義,它形象化地表達出人們的文化思想與生活習慣。情愛主題紋樣反映的是人們的本能需求,中國古代女子服飾作為一種思想物化的媒介載體,呈現出豐富的情愛主題紋樣[1]。研究中國古代女子服飾中的情愛主題紋樣所蘊含的文化內涵、應用方式及其構成原則,有助于更深刻的了解社會及其民族文化的本質與核心。
中國古代女子服飾中的情愛主題紋樣分為愛戀類、祈子類及愛戀祈子交融類。愛戀與祈子繁衍原本就是一個接續發生的關聯過程,紋樣的構成元素及組合方式不同,其文化內涵會既有交融又有區分,但最終都是為了表達男女之間的情意。
中國古代女子服飾中愛戀類紋樣主要包括“喜上眉梢”紋、“蝶戀花”紋和“鴛鴦戲水”紋等。“喜上眉梢”紋是喜鵲與梅花相組合的紋樣。俗諺有云:“喜鵲叫,來報喜,不是來財就是來親戚。”七夕時牛郎織女通過喜鵲搭橋相見,所以喜鵲被認為是喜慶的吉祥鳥和愛情鳥。梅花是報春花,開于百花之前,同時梅的諧音是“媒”,象征著婚姻的來臨。喜鵲立于梅梢之上,就是將梅花與喜事相連,象征著好運將至,代表著美滿的愛情和婚姻生活[2]。
“蝶戀花”紋樣是指蝴蝶和花卉相組合的紋樣。通常將蝴蝶比作雄性,花卉比作雌性,蝴蝶圍繞著花卉飛舞,有覓愛追歡之意。“蝶戀花”最早是詞牌名,蘇軾等名家均以《蝶戀花》為名作過詞,抒寫了纏綿悱惻的男女之情。后來作為象征愛戀的紋樣應用于女子服飾中,反映了人們對至善至美生活的心向往之。
“鴛鴦戲水”紋樣一般是鴛鴦紋、蓮紋和水紋的組合。鴛為雄,鴦為雌,鴛鴦自古便形影不離,象征著矢志不渝的愛情。民間女性“萬線千針寄鴛鴦”[3],將“鴛鴦戲水”紋樣繡于荷包、手帕中,作為定情信物送給戀人以表心意,希望與戀人恩愛如意,如圖1所示。
人丁興旺是古代婚姻的目的,因此祈子類紋樣在服飾中有豐富的呈現方式,如“麒麟送子”紋樣、“獅子滾繡球”紋樣以及“石榴瓜果”類紋樣。
“麒麟送子”紋樣是指麒麟與童子組合而成的紋樣,童子佩戴長命鎖,持蓮抱笙。麒麟是祥瑞之獸,可給渴望香火流傳的家庭送來子嗣[4]。據說孔子誕生時麒麟吐玉書,父母都希望孩子長大后如孔圣人一樣成為治國安民的棟梁之材,因此“麒麟送子”紋在民間祈子習俗中格外受重視。這一行為表明人們不再把目光僅僅拘泥于普通的傳宗接代上,而是上升到高層次的文化意義。
“獅子滾繡球”紋樣是指草原獸王與繡球相組合的紋樣。傳聞雄雌雙獅嬉鬧,獅毛會糾纏成球,而后會誕出的小獅子。繡球圓潤豐滿的造型代表著夫妻和諧,婚姻美滿,繡球上的菱形和三角形結構象征著男女生殖器,十字形則寓意為交合。因此“獅子滾繡球”紋與綿延后嗣緊密相關。
石榴瓜果類紋樣較為多元化。石榴的特性是多籽,諧音“多子”,是結婚時常備的吉祥瓜果,與童子紋搭配組合形成“榴開百子”紋樣,以祝福新人多生貴子。石榴紋與佛手紋、桃紋搭配組合形成“三多”紋,寓意多子多福多壽。瓜果類紋樣有“瓜瓞綿綿”紋,由瓜與蝴蝶組合而成,如圖2所示。瓜的生長規律使人們聯想到家族的繁衍,因為一條藤上可以結出很多瓜,而且在藤蔓尾端的瓜是最大的。同時蝴蝶在自然界中有授粉的作用,蘊含繁衍之意,便將瓜和蝴蝶相組合,形成“瓜瓞綿綿”紋樣,祈愿子孫綿延、代代相傳。
愛戀祈子交融類紋樣的寓意涵蓋著兩個層次,既包括對愛戀婚姻的祈愿,又蘊含著對生殖繁衍的期待。它映射的是從兩人相識、相交,到結婚、生育的現實生活,表達著人們對于情愛完整的思維體系和深刻的民俗文化。愛戀祈子交融類紋樣主要有“鳳喜牡丹”紋樣和“魚戲蓮”紋樣。
“鳳喜牡丹”紋樣是由“鳥中之王”鳳凰與“花中皇后”牡丹組合而成的紋樣。其中鳳凰為雄性,牡丹為雌性。“鳳喜牡丹”紋的文化內涵會根據其組合形式與構圖位置而變化[5]。當鳳凰環繞著姹紫嫣紅的牡丹時,表達的是一種對情投意合的憧憬。當鳳凰在盛開的牡丹上方俯沖而下時,則暗指陰陽相抱,繁衍不息。這與自古以來把花喻為女性生殖器官相關聯。
“魚戲蓮”紋樣是以魚和蓮花為主體的組合紋樣[6],如圖3所示。魚與蓮分別喻男與女,魚兒游在蓮花旁,兩者相嬉,比喻兒女情長。魚產籽多,而蓮花在開花的同時就看得到蓮蓬與蓮子,不僅結子速度快,而且結子數量也特別多,因此魚與蓮都是多子的象征。魚在蓮葉之下,似是要咬食蓮莖時,便有祈子繁衍的含義,又稱為“魚鉆蓮”。
通過對愛戀類、繁衍類及愛戀祈子交融類這三大類情愛主題紋樣形象和文化內涵的分析,發現人們善于借助動植物的特性或民俗故事來表達對愛情與繁衍生息的期盼,彰顯出古代人們的智慧與需求。
通過對中國古代女子服飾實物的考察中發現,服飾中運用情愛主題紋樣的類型有很多,有女褂、肚兜、云肩等服裝,還有眉勒、荷包等飾品。
《易經·系辭》中記載“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上衣下裳”是我國最傳統的服裝形制。“衣”是穿在上身的部分,主要包括褂、襖等,衣身上的紋樣具有主導的視覺作用。“裳”是指遮蔽下體的衣裙,情愛紋樣在“裳”中的使用主要表現在馬面裙中。“蝶戀花”紋作為愛戀類紋樣,在女子服飾中使用率很高,如在繡花大襟襖中,“蝶戀花”紋樣呈散點式布局,均勻平衡地分布在衣身、領周、大襟側以及下擺處,精致繁復,色調典雅,如圖4所示。
情愛主題紋樣主要在云肩、眉勒、暖耳等飾品中出現。如在山東女子出嫁時所穿著的如意頭云肩中,四個云肩片中包含三個情愛主題紋樣,左上角云肩片中繡有“鳳喜牡丹”紋樣,象征夫妻和睦恩愛、吉祥幸福;右上的如意頭云肩片中繡有“連生貴子”紋樣,寓意延續后代;左下的如意頭云肩片繡有“蝶戀花”紋樣,表現男女合歡,彼此依戀,如圖5所示。在一個婚嫁云肩中便包含如此多情愛主題紋樣,反映出古代人們常把對于美好和諧的婚育生活的期盼寄托于服飾中。
情愛主題紋樣在服飾中布局時依循著一定的美學法則,這源于人們對社會以及美的認識。對稱與均衡具有安定之感,動感與靜感的結合具有和諧之感,反復與韻律具有連續之感。
對稱與均衡是情愛主題紋樣在服飾中最常用的一種構成原則,強調的是畫面重心的穩定。對稱的特點是規律性強,整體井然、齊整。如在一些“鳳喜牡丹”紋樣服飾中,牡丹花處在中心,以其為對稱點,兩只鳳凰左右飛翔,表現出和諧穩定的視覺感受。均衡與對稱相比則具有一定的變化性,對稱點或線的上下左右并不是完全等量或等形的,具有色彩、形狀等方面變化。
動與靜是現實事物中客觀設有的兩種狀態。情愛主題紋樣通過色彩的變化、線條的張力以及組合搭配上表現動與靜。變化越多,動態感越強;統一越多,靜態感越強。如在“魚鉆蓮”紋樣中,游動的魚與靜態的蓮花形成鮮明的動靜對比。同時服飾中的“魚鉆蓮”紋樣雖是靜態的畫面,但是人在看的過程中體會到動態感,這是因為人們在欣賞時會潛意識將其與現實中游動的魚相聯系,進而使靜止的畫面活躍起來,體現出動與靜的統一。
反復會增加紋樣的面積,同時加強張力與方向的動感,體現統一的美感。韻律是在有序化排列中進行高低起伏的變化,避免單調,形成重復律、交錯律等形式[7]。如清代紅緞地冬服便體現了反復與韻律的構成法則,紅緞地上具有規律性的飾滿了“蝶戀花”紋樣,雖紋樣形式單一,但重復出現的紋樣給人帶來視覺沖擊,使整個畫面豐富且飽滿,如圖6所示。
自古以來情愛主題是人類永恒關心的話題,是一直存在于人類之間的思想意識。情愛主題紋樣的藝術表征豐富,反映出人生不同階段的情感狀態。它在服飾中的應用廣泛,并遵循著相應的構成法則。在中國古代女子服飾中,情愛主題紋樣通過一種顯性與隱性相結合的文化與藝術方式表現出人民對于愛戀與繁衍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