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醫派益胃養陰法在臨床治療糖尿病胃輕癱中的應用

韋亞萍，楊一文

江蘇省常州市中醫醫院內分泌科，江蘇常州 213003

孟河，即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孟河鎮，古時謂南蘭陵。 自明清開始，隨著經濟發展，交通便利，孟河醫家日益增多，醫館林立，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孟河醫家逐漸形成自己的學術熱色，成為獨特一派，醫派作為著名醫派之一，其形成可追溯至東漢三國時期，宋代出了許叔微，著《本事方》，開醫案類著作之先河[1]。明代王肯堂著《六科準繩》以求“宗學術之規矩”“求醇疵互辨”。 至清代，孟河地區積集了一批學養很深的醫界人物，為孟河醫派的崛起奠定了堅實基礎。孟河其中以費伯雄、馬培之、巢渭芳、丁甘仁最著，這些醫家豐富了中醫學的寶庫。 孟河醫派用藥特點主要是用藥輕靈，和緩為治，而且一直重視注重調理脾胃，養陰和胃[2]，自李東垣創立脾胃說以來，葉天士主張脾胃分治，指出“太陰陽土，得陽始運，陽明陰土，得陰自安”臨床喜用甘平、甘涼之品養陰生津，通降胃腑，自制養胃生津的益胃湯等，開創了后世養胃陰之先河[3]，孟河醫派中費伯雄、賀季衡等人繼承先賢學說，再加上自己經驗積累，將益胃養陰法進一步發揚光大，該研究師從孟河醫派傳人張琪教授，結合自己臨床觀察， 現將孟河益胃養陰法在糖尿病胃輕癱中應用的臨床體會作一闡述。

1 糖尿病胃輕癱

糖尿病胃輕癱（DGP）是糖尿病的一種常見并發癥，在1858 年由Kassander 首先提出，隨著研究進展，目前醫學界對糖尿病胃輕癱的普遍認識是，糖尿病胃輕癱是糖尿病患者最常見的消化道并發癥， 癥狀有上腹飽脹不適，甚至疼痛，惡心，早飽，噯氣等，長期胃排空延遲導致營養不良以及機體的內環境紊亂，血糖波動較大，帶來一系列其他糖尿病并發癥以及合并癥，給患者帶來極大的經濟及社會心理負擔[4-6]。目前研究表明，在所有胃輕癱患者中，大概有1/3 為糖尿病性的胃輕癱， 在內分泌科門診中， 約有30%~50%的糖尿病患者伴有胃排空延遲[7]，據報道，糖尿病胃輕癱的發生率波動在29.6%~65.0%之間， 預計到在2045 年糖尿病胃輕癱患病人數達到6.29 億[8]。目前西醫方面，糖尿病胃輕癱的發病機制尚不明確，主要責之以下幾個方面：自主神經病變；高血糖癥；Cajal 間質細胞減少；胃腸道激素分泌異常；幽門螺桿菌感染；胃腸道局部缺血，電解質紊亂等。 西醫療法主要以增強胃動力為主，藥物療法或胃電起搏，手術治療等， 但都無滿意療效， 且會造成很大不良反應。 祖國醫學無“胃輕癱”之病名，根據癥狀屬于“胃痛、痞滿、嘔吐”等范疇，病因多責之于稟賦不足，飲食失節，情志不調等，脾胃為后天之本，蓋飲食入胃，運化水谷之精華而輸布于五臟六腑，皮毛經脈，為正氣之主，此東垣所以認為“脾胃之氣既傷而元氣亦不能充，而諸病之所由生”，消渴病“陰虛為本，燥熱為標”，消渴日久，陰液耗傷，胃陰不足，胃喜潤物燥，以降為順，胃陰不足，故胃腐熟水谷功能減退，導致胃脹，納差，口干，更有甚者惡心，嘔吐，故中醫治療DGP 當注重益胃養陰[9-10]。

2 孟河醫派益胃養陰法

孟河醫派治療脾胃病非常注意維護脾胃生理特性,方藥多選用輕清靈動之品,少用重濁厚味，遵葉氏“忌剛用柔”之旨,避免使用辛香溫燥之品,恐傷胃陰，益胃重在柔潤養陰，多以南北沙參、石斛、麥冬、玉竹、甘草等或加白芍之類酸味之品,酸甘化陰，調理氣機多用佛手，綠梅花等理氣不傷陰之品，處處顧護胃陰，但也要注意避免應用苦寒傷陽之藥[11]。 丁氏用藥輕靈，調中和胃之藥多量輕，中病即止[12]。 費繩甫主張養胃陰，則主氣味甘淡，獨樹一幟，以善治危，兼取東垣、丹溪兩家之長，認為東垣補陽，丹溪補陰是治病兩大法門[13]。

費氏對于治療消渴病的用藥方法為： 對于上消的患者，其主要病機在肺，多是由肺熱，津液損傷所致，故在治療時應清潤為主，滲濕化痰為輔，采用自制的方逢原飲進行治療，而對于中消的患者，其主要病機在脾胃， 多是由消瘦、 膏梁之疾等致使脾胃損傷，導致其運化功能發生障礙，痰熱聚集，緩慢損耗津液所致，故在治療時，應采用清陽明之熱，潤燥化痰的治療原則，采用自制的祛煩養胃湯，對患者進行治療[14]。 下消者損傷腎陰，水虧火旺，固攝失司，形成下消， 費氏治療上主張“急宜培養真陰， 少參以清利”，用自制烏龍湯：龜板，生地，天冬，南沙參，女貞子，山藥，蛤粉，茯苓，澤瀉，車前，藕煎湯代水。 馬氏在治療脾胃病的治療上，強調藥必適量，不宜過大，主張養陰平肝和胃，養胃和中順氣，處處顧護營血，不使肝體受伐[15-16]。 巢崇山臨床注重調理脾胃，認為“生胃中津液，自然天沾之氣”，賀季衡重視脾胃功能，調納運機能，注意補而兼通，補而不壅，通而不耗[17]。

3 臨床驗案

患者，女，64 歲，主訴：納差2 周。 既往2 型糖尿病史15 年，平素血糖控制欠佳，空腹血糖波動在10 mmol/L 左右，餐后血糖未監測。刻診：口渴，口苦，常感舌辣苦，納差，不知饑，常于飯后干嘔，大便干，2~3 d/次，質干難解，小便頻，夜尿一次，舌紅，苔黃燥干，脈細。

方藥：生地、玄參、麥冬、枳實、厚樸、黃芩、炙雞內金、生白術、竹茹各10 g，熟大黃、砂仁、生甘草分別為5 g、6 g、3 g。 十劑，水煎服，2 次/d。

二診：胃納較前好轉，口渴好轉，仍感口苦，晨起尤甚，舌辣稍好轉，無明顯干嘔，大便仍干，2~3 d/次，質干難解，小便頻，夜尿一次，舌紅，苔黃燥干，脈細。方藥：生地、玄參、麥冬、枳實、厚樸、黃芩、炙雞內金、生白術、竹茹各10 g，熟大黃、砂仁、生甘草分別為5 g、6 g、3 g。 十劑，水沖服（中藥配方顆粒），2 次/d。

按語：該案患者消渴日久，氣陰兩傷，胃陰不足故口渴，肝胃不和則口苦，舌辣苦，氣虛不運則納差，不知饑，陰虛燥熱，腑氣不通，則常于飯后干嘔，大便質干難解， 腎氣虛失于固澀則小便頻， 治當增水行舟，降逆和胃，共奏益胃養陰之效，生地、玄參、麥冬滋腎養陰，枳實、厚樸、砂仁行氣降逆，黃芩清熱，雞內金助運，甘草、白術健脾，諸藥合用，共奏益胃養陰之功[18]。 正如《類證治裁》云：治胃陰虛，不饑不納，用清補：采用麥冬、沙參等中藥，而脾胃陰虛，食之無味者，應清淡補之，即采用沙參、扁豆、白芍等中藥。 患者二診訴大便仍干，舌苔黃燥，大黃調整為10 g,瀉熱毒，蕩滌積滯，患者仍口苦，考慮肝失疏泄，加郁金活血行氣解郁。

糖尿病胃輕癱作為臨床常見糖尿病胃腸并發癥之一，具有患病率高，治愈難度大，易反復等特點，故在患病后，可對患者的心理、身體、經濟等造成較重負擔，也增加了社會醫療支出[19-20]，目前西醫尚無行之有效的辦法，中醫學消渴病機為陰虛為本，燥熱為標，該病在此基礎上發生而形成“痞滿”，古代醫家對該病多有論述，如《考證病源》中指出:“消渴有三，不能食者必傳中滿腹脹”，故可以得出，脾胃陰虛，其相關臟腑功能受損，運化失職，體內存在痰濕等均可引發痞滿，糖尿病的中醫辨證中醫將糖尿病稱為“消渴癥”。 消渴癥主要與人體肺、胃、腎等臟腑相關，其主要病機為陰津虧耗，燥熱偏盛，長此以往致使氣陰兩傷，陰陽俱虛，經脈失養，氣血逆亂等，并可導致多臟腑器官受損。中醫無糖尿病胃輕癱病名，一般認為該病是繼發于消渴病的脾胃病變，其病機為消渴日久，臟腑虛弱，陰虧氣耗，復受損于情志不遂、飲食失節、勞欲過度等，導致脾胃虛弱，升降失司，中焦氣機不利而氣滯、濕阻、食積等引起胃失和降為標[21]，孟河醫派益胃養陰法用于臨床糖尿病胃輕癱的治療可值得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