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尼亞進程中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現狀、路徑與趨勢

李媛媛

塞爾維亞是我國在中東歐國家的第一個戰略合作伙伴，中塞兩國在貿易合作和文化交流方面的歷史源遠流長，以2021年中國—中東歐國家領導人峰會成果清單為例，在已簽署的88項合作項目中，涉及塞爾維亞項目共計20項，占比22.73%。未來中塞兩國多個合作項目的開建和推進勢必需要國內職業教育的助力，雖然中塞兩國已經簽署教育領域國際雙邊協定，在科技創新合作和聯合資助開發研究項目上成果頗豐，但鮮有職業教育領域方面的項目合作。追本溯源，中塞兩國職業教育體系不僅存在體系層級的不對稱，還存在學分互認和國家資格認定等技術壁壘。因此，對塞爾維亞職業教育的體系構建、生成路徑、類型特征和發展趨勢進行梳理和總結，不僅為我國當前構建普職融通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提供有益借鑒，也為中國與塞爾維亞等中東歐國家開展職業教育合作提供研究支撐。

一、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現狀

塞爾維亞具有良好的職業教育發展歷史基礎，在20世紀50年代，南斯拉夫社會主義時期職業教育迎來發展和繁榮，此階段推出的“職業定向教育”曾吸引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競相學習。南斯拉夫解體后，2003年塞爾維亞和黑山共和國以國家身份加入博洛尼亞進程①博洛尼亞進程（Bologna Process），1999 年29 個歐洲國家在意大利博洛尼亞提出的歐洲高等教育改革計劃，該計劃的目標是整合歐盟的高教資源，打通教育體制。，成為歐洲高等教育區的正式成員。博洛尼亞進程也帶動了塞爾維亞職業教育和成人教育的系統性重塑，逐步形成了由中等職業教育、高等職業教育、成人職業教育組成的職業教育體系。

（一）中等職業教育

塞爾維亞中等職業教育主要包括三年制學歷教育和四年制學歷教育，還包括1年的職業培訓、2年的工作教育、1～2年的專業教育、1～2年的工匠教育等形式，其對應的修業年限和資格等級見圖1。中等職業教育教學計劃由國家統一制定，三年制中等職業教育課程包含30%的普通教育和至少65%的職業教育課程，四年制職業和藝術教育課程包含40%的普通教育和至少55%的職業教育[2]。職業教育課程主要涵蓋建筑、機械工程、農業、林業、健康、經濟、餐飲和貿易等。課程類型有模塊課程、必修課程、專業實踐等。多樣化的課程設置可以實現在普通教育和職業教育、理論學習和專業實踐之間的平衡，在一個或多個工作領域的資格框架內實現橫向和縱向的流動，進而實現中等教育與高等教育的銜接。2020年，塞爾維亞四年制中等職業教育的覆蓋率為52.7%，三年制中等職業教育覆蓋率為11.9%[3]。

圖1 塞爾維亞教育體系框架[1]

（二）高等職業教育

塞爾維亞高等教育系統實行雙軌制，即學術教育和職業教育并行。塞爾維亞高等職業教育主要是本科階段的職業教育和研究生階段的職業性專業教育。塞爾維亞的高等職業教育機構主要包括大學內的學院、職業研究學院、四年制職業學院，其對應的修業年限和資格等級見圖1。大學是在一個或者多個領域內開展科學研究、專業或藝術工作的獨立高等教育機構，可以實現所有類型和學位的學習。大學內的學院是非獨立機構，可以開展職業教育課程。高等教育機構在教育和藝術領域實現至少五個國家認可的職業研究課程，即可具備職業研究學院的地位。職業研究學院是可實現基礎職業學習、碩士職業學習和專科職業學習的獨立高等教育機構，如貝爾格萊德商業和藝術職業研究學院，可提供3年的基礎職業研究和1年的碩士職業研究[4]。四年制職業學院是指開展自然科學或者數學、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醫學科學、工程和化學工程、藝術中一個或多個領域的基礎職業課程和專業性職業課程的獨立高等教育機構。近年來，塞爾維亞接受高等教育的青年的覆蓋面從2015年的48%增加到2019年的54.7%，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從2015年的18.7%增加到2019年的20.4%[5]。

（三）成人職業教育

塞爾維亞成人教育包括正規教育、非正規教育和非正規學習，其對應的學習時間、學校類型和資格等級見圖1。成人職業教育主要是提高職業發展的知識、技能和能力，為成年人提供個人職業發展和就業的專業支持。正規中等成人教育在高中實現，成人（17歲以上）作為非全日制學生招收。成人通過持續一年或兩年的專業教育，或者至少有兩年特定專業工作經驗的人，都可以獲取國家資格框架4級水平的專業資格，完成專科教育后參加專科考試，可獲得國家資格框架5級水平的專科考試合格證書。非正規成人教育是一種有組織的成人學習過程，以特殊課程為基礎，以獲取知識、技能、能力、態度和價值觀為重點，關注個人發展、工作和就業以及社會活動。非正式學習是成年人在日常生活、工作和社會環境中獨立獲得知識、技能、價值觀、態度和能力的過程。塞爾維亞將成人職業教育作為解決就業的重要途徑，國家就業服務局每年都會組織額外的教育和培訓計劃。2020年，塞爾維亞成人培訓參與率高于2018年的4%，但遠低于歐盟11%的平均水平[6]。

二、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構建路徑

2005年，塞爾維亞出臺了新的高等教育法，正式引入了歐洲學分轉換制度、學習和文憑補充制度和三周期學習研究制度。塞爾維亞結合本國教育發展實際，通過教育文憑、ECT學分認定和國家資格框架三大歐盟一體化工具，構建起縱向貫通、橫向融通的職業教育體系。

（一）教育文憑工具實現學術教育、專業教育、職業教育學位縱向貫通

塞爾維亞學歷教育可劃分為四個等級，第一等級的學生分別在中等普通中學（文法學校）和中等職業中學進行普通教育學習和職業學習。第二等級的學生分別在大學和學院進行學術和職業學習。第三等級學生進入研究生學術碩士學習，在專業學院和職業學院分別進行學術型專業學習和職業型專業學習。第四等級的學生進入大學進行博士學習[7]。第一學位對應第二等級，可獲得本科學歷，需持續3或4年的基礎學術研究，或者持續3年的基礎職業學習，或者在職業或學術學習持續3年之后，再持續1年專業職業學習。第二學位對應第三等級，可獲得碩士學歷，需持續5或6年的綜合學術研究，或者在基礎學術研究4年后，進行碩士學術研究1年，或者基礎學術研究3年后，持續2年碩士學術研究，或者在基礎學術或基礎職業學習持續3年之后，持續2年碩士職業學習或碩士學術研究后持續1年的專業學術研究。第三學位對應第四等級，可獲得博士學位，需至少持續5年的綜合學術研究，或碩士學術研究后再持續3年博士學術研究。除了以上正規學歷教育，高等教育機構還可以組織30～60學分的短期學習課程，但這種短期學習計劃與歐洲高等教育領域的短期學習計劃不同，目前塞爾維亞國家資格框架中沒有設置面向短期學習課程的級別或描述。

（二）學分轉換工具實現學術教育、專業教育、職業教育學分橫向融通

歐洲學分轉換系統（簡稱ECTS）是塞爾維亞歐盟教育一體化的基本要求，也是基本工具，學位授予及學分獲取標準見表1。學習項目是根據學生學習需要完成基礎學習、專業學習、學位學習、課程論文、博士論文所獲得的學分。學習項目中的每個科目都可以獲得一定ECTS學分。ECTS學分對應每個學生在一個學年的教學周平均40學時的學習任務量，每個學年總時數不得少于600小時。學習項目包括學生參與教學活動（講座、練習、實習、研討會等）、獨立工作、座談會、考試、期末論文、學生實習、當地社區的志愿者工作等。學生就讀于職業研究學院，課程持續三年，獲得學士（申請）學位，專業課程按照ECTS學分至少應當獲得60學分，職業核心課程按照ECTS學分應當獲得180學分。應用研究型專業學院，持續一年課程獲60個ECTS，可獲專家職稱（專業研究的第二學位）。學分轉換標準及知識評估是由專門獨立的高等教育機構實施。ECTS學分可以在所有周期和類型的學習范圍內在不同的學習項目間轉換，不僅實現了國內學歷教育在學分層次上的縱向貫通，不同教育類型在學分上的橫向融通，也實現了國際間教育項目的學分流動和認定。

表1 塞爾維亞學位授予及學分獲取標準[8]

（三）資格框架工具實現正規教育和非正規教育職業資格融通

塞爾維亞早在南斯拉夫時期就建立了國家資格基本框架，2018年國家出臺《塞爾維亞國家資格框架法》，對現行的高等教育資格制度、職業教育資格制度、成人教育資格制度、私營部門資格制度等的資格和資格制度進行了整合和協調[9]。塞爾維亞國家資格框架（簡稱為NQFS）總體有八個層次，允許以不同的方式和途徑獲得任何年齡的各級資格，通過正規教育（教育）和非正式教育（培訓）兩種形式獲得資格等級。1-5級適用于初等和中等教育，NQFS 1通過完成小學教育和教養、基礎成人教育、基礎音樂、基礎芭蕾教育獲得；NQFS 2通過長達一年的專業培訓、長達兩年的工作教育、長達120～360小時培訓的非正規成人教育獲得；NQFS 3通過完成三年中等職業教育或至少接受960小時培訓的非正規成人教育獲得；NQFS 4是通過完成四年中學教育（專業、藝術，即高中）獲得；NQFS 5是通過完成持續兩年或一年的專業教育或者至少持續六個月的非正規成人教育而獲得。6-8級適用于高等教育，NQFS 6.1通過完成至少180個ECTS基礎學術學習或180個ECTS基礎職業學習學分獲得；NQFS 6.2是通過完成至少240個ECTS基礎學術學習學分或至少240個ECTS專業職業學習學分獲得；NQFS 7.1通過完成300～360個ECTS綜合學術研究學分或者至少60個ECTS學術研究碩士學分或者120個ECTS碩士學術研究學分或者至少120個ECTS職業研究碩士學分獲得；NQFS 7.2是通過完成至少60個ECTS專業學術研究學分獲得；NQFS 8是通過完成18個ECTS博士研究學分獲得。國家資格框架的建立實現了塞爾維亞整個教育系統橫向和縱向的流動，每個資格級別都有相應的知識、技能、能力和態度的具體描述。

三、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改革舉措

（一）初等教育階段滲透職業指導

職業指導在塞爾維亞初等教育階段實現了全面的滲透。例如，小學階段專門設置職業指導課程，并配套職業咨詢方案，方案包括專業和職業的初步信息。特別是在高年級階段，通過職業指導讓學生了解職業及其對自身發展的影響，認識到專業、職責和工作領域的固有特點，培養對工作任務和職業崗位持積極的態度，學會使用基本的職業術語，學會收集和整理就業市場招聘信息，認識到工作不只是為了掙錢，更重要的是做好自身的職業生涯規劃。

（二）中等教育階段推行雙重教育

塞爾維亞教育部、科學技術發展部尊出臺了《雙重教育法》，為保障雙重教育的順利進行，還制定了《雙重教育的監測和評估框架》。雙重教育是中等職業教育領域的一項創新舉措，該模式將學校教學與公司工作學習相結合，學生獲得符合資格標準和相關標準的技能和能力。雙重教育法明確規定了用人單位在學生物質和經濟保障方面的義務和責任。根據規定，雙重模式的課程必須以資格標準為基礎，與不按雙重模式實施的課程在結構上沒有區別，其特殊性是實踐課程的實現方式不同，是通過工作實現學習的模塊或科目。通過這種雙重教學模式，年輕人根據現代市場的需求獲得高水平的知識和技能，公司獲得有創造力和受過教育的員工，學生和企業實現了雙贏。截至2021年，塞爾維亞雙重教育體系覆蓋了約10038名學生，在120所中等職業學校中實現雙重教育的數量增加到47家，而參與實施工作型學習的公司數達到900家[10]。

（三）高等教育階段重視雙重研究

塞爾維亞高等教育雙重研究模式強調的是在工作中開展學習和研究，類似于我國的教育實習，但我國高等教育的教育實習一般不簽訂合同，而塞爾維亞高校學生的學習研究不再是個體的學習行為，是通過高等教育機構和雇主之間簽訂雙重協議，學生必須與雇主簽訂就業學習合同。學生的工作不是傳統的工作，而是通過工作來學習，讓他們獲得提高能力所需的技能。通過在工作中的學習表現，雇主決定學生畢業時是否會在他的公司工作，合同還規定雇主不準雇傭學生從事不符合他們職業的工作。同時，雇主工作的學習會被認定一定數量的ECTS分數，學生可以在上大學前自由選擇他們是否需要接受雙重教育或傳統的學習課程。

四、新冠疫情危機下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發展趨勢

2019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在全球流行。塞爾維亞經濟受到嚴重影響。2021年第二季度塞爾維亞GDP增長2%，第二季度增長1.3%，減少7個百分點，超過2/3的中小企業的業務運營中斷，20%的中小企業幾乎停止運營[11]。2020年全年登記的職位空缺數量略高于6萬個，按失業結構分析表明，教育是影響就業概率的重要因素，約30%的注冊失業者持有第一和第四級資格，20%的注冊失業者的受教育程度相當于第三級資格。2021年9月登記的失業人員年齡結構顯示，約20%的失業者是年輕人（15～29 歲），36%的是年長的求職者（50～65歲），超過一年的長期失業者約占63%[12]。面對新冠疫情對經濟和就業的沖擊，塞爾維亞政府積極制定《塞爾維亞共和國教育發展戰略行動計劃》，從職業教育規模布局、數字技術、質量保障、教育資助、教育公平方面做出努力。

（一）加大職業教育資助，拓寬資金援助路徑

塞爾維亞在教育上花費的公共資源份額不大，教育公共支出多年來一直在減少，2019年約占GDP的3.3%，低于歐盟4.7%的平均水平，也低于聯合國要求的占GDP4.6%的基準[13]。職業教育與培訓經費通過成本分攤計劃獲得資金，包括國家/部門培訓基金、對公司和工人的培訓稅收優惠以及貸款。國家根據學校類型、學生人數、工資等的公式分配資金。資金提供者由不同的捐助者資助，包括職業教育學校、成人教育機構、非政府組織、成人學習中心和雇主。資金預算通過與有關部門、工會組織等利益攸關方的協商來制定，由于缺乏前期調研和過程性監測，導致職業教育類學校預算撥款落后于地方政府部門。未來塞爾維亞將加大資金對職業教育的投入，開展國際交流項目合作，廣開援助資金路徑，為職業教育發展提供經費保障。

（二）調整職業學校規模布局，完善職業教育體系

塞爾維亞中等職業教育輟學率一直居高不下，中等教育非強制性入學對中等職業教育入學率覆蓋面產生了不良后果，也對學生完成學業產生了不利影響。三年制和四年制職業教育之間已經嚴重不平衡，由于比例嚴重失調，絕大多數的班級沒有三年制的學生，或者只有極少數的學生。高等職業教育方面，由于缺乏中學后教育和大學前教育之間的職業教育層級，導致勞動力市場和人才培養技能水平存在不匹配。此外，某些職業學校實訓條件較差。針對以上問題，塞爾維亞政府將從四個方面做出努力：一是修訂憲法，將中等教育納入義務教育；二是完善職業院校結構和布局；三是建立與所在區域和當地社區經濟和人口發展趨勢相適應的新的中等職業學校，配置優質實訓設施和設備；四是在塞爾維亞職業教育體系中設計更高技能水平的中學后職業教育和大學短期課程。

（三）完善質量保障和評估，提升職業教育吸引力

塞爾維亞職業教育與培訓迫切需要通過完善質量保障和評估提升職業教育吸引力。塞爾維亞的職業教育質量受制于整個中小學教育的質量保證體系，還受到額外的職業教育質量標準和自我評估系統的約束。當前，塞爾維亞沒有加入歐洲職業教育和培訓質量保證系統，對職業教育畢業生缺乏系統的追蹤研究，也缺乏對畢業生就業能力的監測。雖然在2015-2016年，塞爾維亞制定了與歐洲職業教育和培訓質量保證系統兼容的國家質量保證方法，但并沒有解決中等職業教育中的雙重教育以及高等職業教育中雙重研究的質量保障問題。因此，加快建立和完善塞爾維亞國家質量認證體系，在保證教育質量的同時，也確保資格框架在各個層面的落實，將是塞爾維亞未來教育發展的重要內容。

（四）建立遠程學習平臺，解決數字技術鴻溝

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塞爾維亞政府提出利用遠程教學解決線下學習困難，許多人采用了在線學習計劃，如網絡教學、電視教學、廣播教學，但這場危機也暴露了塞爾維亞國家內部的數字鴻溝，由于學習者無法獲得數字課程以及父母或照顧者無法提供支持學習者遠程教學的條件，使得塞爾維亞教育不公平的現象正在被放大。2020年，塞爾維亞共和國政府通過了《2020-2024年期間塞爾維亞共和國數字技能發展戰略》。該戰略的總體目標是提高所有公民的數字知識和技能，包括弱勢社會群體成員，以便能夠監測所有領域的數字技術的發展，并滿足經濟和勞動力市場的需求。未來，塞爾維亞將在提高教育系統的數字能力、公民數字技能培訓計劃的認證、發展與勞動力市場需求相關的數字技能、數字技術專業人員的終身學習等方面作出努力。

（五）繼續實施全納教育，提高弱勢群體就業能力

全納教育面向所有學生，是一種沒有排斥、沒有歧視、沒有分類的教育。塞爾維亞政府一直重視全納教育，為進一步提高就業人群比例和促進社會融合，就業服務部門推出了就業扶助的一攬子計劃，主要是通過成人教育和職業教育與技術培訓，面向部分在勞動力市場上處于不利地位的就業困難人員提供特別的服務和幫助。幫扶對象包括：青年群體、被解雇員工、殘疾人士、無職業資格者、低技能和長期失業人員。未來通過職業技能培訓推動全納教育，仍是塞爾維亞提高就業率，維護社會公平，促進社會和諧發展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