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光,徐 祥
(皖南醫學院法醫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2020年9月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財政部聯合發布了《關于加快新時代研究生教育改革發展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于新時代我國研究生教育的科學定位、培養目標、培養模式、質量控制和保障體系等方面做出了戰略性布局,為新時代研究生教育及人才培養指明了方向。筆者在學習文件精神的同時,結合法醫學研究生教育的現狀及自身體會,對于如何進一步完善法醫學高層次專門人才的培養進行了思考并提出一些建議,供各位同行和專家參考,以期為法醫學研究生教育的進一步發展提供借鑒。
在新時代背景下,國家各個領域和行業都面臨著新的機遇和挑戰,需要革故鼎新,順勢而為,以實現在新時代的跨越式發展。作為高等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研究生教育在新時代的重要性得到了進一步凸顯。《意見》指出,研究生教育肩負著高層次人才培養的重要使命,是國家發展、社會進步的重要基石,是應對全球人才競爭的基礎布局。研究生教育關乎國家發展與社會進步,關乎國家之間的競爭,關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建立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教育工作者應該從這一高度認識研究生教育,重視高層次人才培養。同時《意見》指出,我國已成為“研究生大國”,到2035年初步建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研究生強國”。研究生教育工作者應以此為重要的發展契機,改革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養模式,為國家和社會培養更多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創新型人才。
法醫學應用醫學、生物學等自然學科的理論和知識,研究并解決與司法實踐相關的醫學問題,是一門專業性極強的應用型學科。法醫學服務于司法實踐,在涉及民事、刑事、暴恐事件和重大自然災害等領域的69類事件的處置中,法醫學均發揮著重要作用。據統計,2013—2017年全國法院系統審結的一審刑事、民事和行政案件中,涉及法醫學鑒定的多達236.02萬件[1]。自1983年教育部、衛生部、公安部、司法部、最高人民檢察院和最高人民法院等部門在山西太原晉祠召開了法醫學專業教育座談會之后,我國的法醫學本科及研究生教育蓬勃發展。目前,已建立起“本科—碩士—博士—博士后”完整的法醫學教育和人才培養體系。歷經數十年發展,我國法醫學研究生教育的規模和人才培養體系都有了很大進步,但相比于社會發展和司法實踐的需求,尤其是新時代全面依法治國的戰略要求,法醫學高層次人才培養還存在一定不足,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法醫學研究生教育規模有限,高層次人才培養體系比較滯后。同法治社會建設的需求相比,各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每年為國家輸送的高層次法醫學人才依然存在不小的缺口,高層次的專業人才還遠未成為法醫學人才隊伍的主體[1]。(2)過去多數高校研究生學位授予(碩士、博士)具有硬性條件,其中主要指標涉及高水平論文發表,而對于業務能力的培養或考核并無硬性要求或不直接與學位授予掛鉤,這迫使學生只能將更多的精力投入科學研究和論文發表中,研究生生涯幾乎等同于評比論文的數量和質量。(3)法醫學研究生教育的定位亟待明確。依照既往的學科分類,法醫學為基礎醫學的分支,屬于二級學科,其學科發展及研究生培養均受到明顯的影響,使得法醫學的應用學科屬性不突出,法醫學研究生培養側重于基礎研究,存在重科研而輕實踐的傾向[2]。根據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最新公布的《博士、碩士學位授予和人才培養學科專業目錄》(征求意見稿),法醫學將成為醫學門類下的一級學科,從而彰顯其應用學科的特征屬性。我們認為,法醫學是一門應用科學,法醫學專業研究生亦應成為具備一定科研和創新能力的應用型人才。過分追求科研的基礎性而忽略專業性與應用性,將不利于研究生的培養和專業的發展。(4)法醫學科研方向與方法有待進一步改革和完善。學科的發展需要科研作為強大的支撐,但科研必須基于學科發展的需要。法醫學是應用科學,法醫學的科研亦應向應用型側重。為了提升學科的科研水平,法醫學的科研應該對接世界科學前沿和國家重大發展戰略,但是研究內容與專業脫節也是一個需要重視的問題。以法醫病理學為例,部分科研課題盲目強調創新,重分子機制研究而輕病理形態探索,多以實驗動物為研究對象而忽視對于尸體檢材的研究[2],熱衷發表論文(尤其是SCI論文)而忽視科研成果的實用性和轉化價值。這些問題不僅影響了科研創新與專業實踐的有機結合,也影響了法醫學研究生的培養質量,難以做到學以致用。部分法醫學專業的研究生甚至將全部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基礎研究上,完全不參與檢案實踐,以至于畢業后難以勝任法醫學鑒定工作。
針對法醫學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養存在的問題,我們提出以下建議,僅供廣大法醫學研究生教育工作者參考和借鑒。
法醫學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養應該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堅持立德樹人的培養目標,將思政教育和專業教育相結合,注重研究生德智體美勞的全面發展。法醫學研究生作為高級專門人才,其思想政治水平、品德操行和法律意識都會影響到他們未來的職業素養和業務水平,關系到法醫學鑒定能否為司法公正和社會正義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和保障。所以,他們更需要接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教育[3],并自覺將其貫徹到今后的法醫鑒定和科研工作之中。雖然目前很多高校已嘗試將思政教育和專業教育有機整合,但這一教育理念尚未在法醫學研究生培養中全面推廣。我們嘗試將社會實踐能力培養作為考核評價指標之一,研究生在校期間,需要參加接觸社會、了解社會、服務社會的實踐活動,如支教扶貧、志愿者等,活動累計不少于10個工作日,完成社會實踐后需書寫實踐報告,并由社會實踐的被服務對象進行評價,更好地將研究生階段的專業教育同思政教育有機整合。
雖然很多法醫學研究生在本科階段已經系統學習了法醫學的基本知識、基本理論和基本技能,但是如何將這些基礎性的理論和技能上升為應用性的實踐能力,更好地滿足檢案需求,應該是研究生階段專業學習的努力方向。結合自身學習和工作的體會,我們認為法醫學研究生應以培養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為主要目標。法醫學研究生需在導師的指導下,以真實案件的受理為起點,直到案件的鑒定意見給出,以“第一鑒定人”的身份完成案件鑒定,再通過以案例為導向集合問題為導向的學習(CBL+PBL)模式,在研究生組會上通過PPT展示總結歸納不同死因案例鑒定的共性和個性問題,編寫案例匯集或案例報道,真正實現“理論—實踐—理論”的飛躍和升華。
不同于本科教育,研究生教育所培養的是具有一定專業知識和專業技能的高級專門人才,所以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養需要和用人單位對接,有更突出的目的性和專門性。部分院校法醫學研究生培養模式為學校與用人單位聯合培養,培養單位應盡早和研究生溝通,指導他們做好職業規劃,以便將來更好地滿足社會需求。學校在制定研究生培養方案時,可以和用人單位進行充分溝通,及時了解他們對于研究生工作情況的反饋意見。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用人單位可以和培養單位建立戰略合作關系,實現研究生的雙向共同培養或定向培養。
導師是研究生教育的關鍵環節,承擔著傳道、授業和解惑的責任。學校對于導師的遴選,既要考慮其專業性,更需要考察導師的師德師風。導師的言傳身教對于研究生健康成長至關重要。導師可以根據研究生的擇業意向和學習潛質,對研究生實行個性化培養。對于畢業后有意向在高校從事教學工作的研究生,可適當增加其輔助教學的實踐,著重培養其邏輯表達能力;對于有意向在公安等部門工作的研究生,可重點培養他們的實踐操作和檢案能力,使他們具備扎實的業務素養,畢業后能更快、更好地適應工作單位的要求。導師也應創造條件讓研究生多參與學術會議以開闊視野,了解和掌握學科發展的前沿動態,形成開放包容的科研理念,不斷提升研究生的創新能力。法醫學研究生作為人才培養體系中重要的一環,也應該珍惜學習機會,在導師的引導下做好職業規劃,并以此為導向,強化自我管理、自主學習和敢于創新,做到“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研究生教育的人才評價機制應和學科的專業特色及發展需求緊密關聯。目前,法醫學研究生的畢業、評優評先都和發表的文章掛鉤,論文已成為評價研究生最重要的指標。我們認為,撰寫和發表論文是科研工作必需的,也是研究生教育不可或缺的環節,但發表論文不是科研的目的,也不能成為研究生教育的初心。“SCI至上”與新時代對于研究生教育和人才培養的要求背道而馳,破除“唯論文”論,建立健全分類評價體系勢在必行。法醫學研究生的人才評價標準應基于自身專業特色和實踐需求而建立。我國著名法醫學家祝家鎮教授和黃光照教授均認為應把提高檢案能力作為培養法醫病理學碩士研究生的首要目標,博士研究生則需要在此基礎上進行具有一定創新性的課題研究[2]。我們嘗試增設研究生培養期間需要參加不少于30例尸體解剖,并獨立完成不少于10例的疑難案件鑒定書書寫等量化指標,對于提升法醫學研究生的專業素養和實踐能力大有裨益。人才評價體系的建立和完善是一個系統工程,只有建立了科學的人才評價機制,才能培養更多德才兼備、名副其實的法醫學高層次專門人才,在檢案實踐中更好地為司法公正服務。
選擇科研課題,開展原創性的科學研究,是法醫學研究生培養的重要環節。但有別于基礎學科,法醫學具有極強的實踐性,其科研亦應具有實踐性。以法醫病理學為例,其專業特色在于檢案和鑒定,以損傷與死亡的發生機制、多種因素交織的死亡原因分析、死亡和損傷時間推斷等為主要研究內容,所以法醫病理學的科研應該圍繞這些專業性問題展開。科研要為檢案服務,為學科發展服務。法醫學研究生應該從鑒定實踐出發,發現并提出問題,然后設計實驗進行探討,得出原創性結論。例如筆者研究生階段所在課題組在檢案實踐中發現,外傷性蛛網膜下腔出血的死者常常伴有急、慢性飲酒史[4],因此提出“酒精攝入可提高外傷性蛛網膜下腔出血的發生率”,然后通過動物實驗進行驗證并對機制進行探討。在此基礎上,又提出“慢性酒精攝入可提高外傷性蛛網膜下腔出血的死亡率”的假說,從凝血障礙、腦干生命中樞核團代償能力下降和血腦屏障破壞等多方面對假說進行驗證和闡釋。與此同時,我們根據以上研究成果,提出了“外傷與酗酒共同導致蛛網膜下腔出血時的因果關系及原因劃分的方法”并將其運用于鑒定實踐中,得到了鑒定相關各方的充分認可,有效維護了法律的公平正義。上述研究雖然沒有涉及復雜的分子機制研究,但課題是基于法醫病理學實踐提出的,而且研究成果又成功地運用于檢案實踐,實現了課題研究“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
與歐美各國法醫學人才培養方式不同,我國目前主要通過高校培養體系,即“本科—碩士—博士—博士后”,進行法醫學不同層次人才的培養。其中,研究生教育是培養法醫學高層次人才的主要渠道。當前,全國大部分院校的法醫學研究生培養很大程度上參照了基礎醫學各專業研究生的培養模式,主要包括:(1)學制3年的碩士研究生,培養模式偏重學術型;(2)部分碩士研究生在第三學年升為博士研究生,采取“3+2”模式;(3)碩士研究生畢業后考取博士,學制一般3年(部分院校4年),采取“3+3”模式。上述這些培養模式保證了研究生教育的連貫性和完整性,隨著招生規模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法醫學碩士生、博士生及博士后人才走向法醫學教學、科研和鑒定崗位,充實了法醫學人才隊伍,對于法醫學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關于法醫學人才培養模式的改革,專家和學者提出了很多的建議,如:參照臨床醫學八年制本—碩—博連續培養模式,在有條件的學校開設八年制法醫學專業,建立法醫學普識教育、實踐教育、科研教育和高端人才培育的“三教一培”體制和機制[1]。我們認為這一建議可保證培養周期的充足性,在不同階段對研究生進行針對性培養,增強了研究生培養的連貫性、科學性和綜合性。此外,一些專家學者還建議,參照臨床醫學研究生培養模式,將法醫學研究生分為學術型和專業型兩個類別,有側重地進行培養[5]。鑒于法醫學有望成為一級學科,改變既往基礎醫學的研究生培養模式,建立有法醫學專業特色的研究生培養模式勢在必行。同臨床醫學相似,法醫學亦是應用型學科,其研究生培養應該著眼于專業性和應用性。對于法醫學專業型碩士,可主要考核其專業素養和實踐能力,以提高檢案水平、歸納總結能力為主要培養目標;學術型碩士可側重于法醫學專業的理論研究和科研探索,主要考查其對自身研究領域的學科前沿發展動態了解程度、創新能力和提出并解決科學問題的能力。法醫學博士的培養則更為全面,其理論和實踐能力均需達到較高的水平,能夠為學科發展提供創新動力。此外,還可制定法醫學各分支學科的規范化培養內容,設立規范化培訓基地,促進法醫學專門人才的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