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劇《陳毅在上海》，太燃了

孫洪康

劇中陳毅與張茜回憶艱苦歲月。圖片提供/上海滬劇院

紅色歷史題材、大型現(xiàn)代滬劇《陳毅在上海》巡演版，10月26日起，在上海宛平劇院上演。

開場前，宛平劇院門前人群聚集，戲迷扎堆。開場后，飾演陳毅的主演孫徐春的幾個主要唱段，幾乎句句有掌聲，特別是他演唱的《望浦江》，一曲唱罷，更是掌聲雷鳴，久久不息。劇中，著名滬劇表演藝術家茅善玉飾演陳毅夫人張茜，她同孫徐春這對黃金搭檔將這對革命夫妻的深情摯愛演繹得感人至深；他們的對唱溫婉細膩、氣韻充盈、入耳擊心，觀眾們屏息欣賞，被深深感染。劇終幕落，全場觀眾起立鼓掌，氣氛熱烈，演員們一次次謝幕，孫徐春一次次致謝，但大幕久久拉不上。

這部滬劇大戲的巨大成功，都成了上海灘引人矚目的文化現(xiàn)象。

這部滬劇是為建黨百年及上海解放后的首任市長陳毅元帥120周年誕辰傾情創(chuàng)作的，于2021年8月在滬首度獻演。今秋，又重新修改聯(lián)排，作為獻給黨的二十大的厚禮，于10月26日至30日在宛平劇院隆重復演，從而拉開了全國巡演的序幕。

在這次巡演版上演之前，筆者連續(xù)三天趕到上海滬劇院汾陽路排練大廳作深入采訪，后又到宛平劇院看彩排和演出。

翻開滬劇《陳毅在上海》說明書的首頁，“總策劃”一欄，赫然印著一位市老領導的名字。原來，這位老領導為這部戲付出了極大的心血。上海滬劇院黨總支書記吳巍介紹說：2020年初秋，這位老領導懷著對陳毅老市長的崇敬之情，以及對上海戲劇創(chuàng)作的關切之情，提前想到了向黨的百年華誕和陳老總120周年誕辰，奉上獻禮之作。經(jīng)過深長思考和同幾位主創(chuàng)溝通，他鄭重建議創(chuàng)作排演大型滬劇《陳毅在上海》。

上海滬劇院在市委宣傳部全力支持和悉心指導下，很快確定這個重大文化項目。院方還提出了開門創(chuàng)作、海納百川的工作方針，誠意邀請多位一流主創(chuàng)參加此劇的劇本創(chuàng)作、造型設計、唱腔設計、服裝設計、舞美設計及舞蹈編導的創(chuàng)作團隊；并特邀一位著名電影導演擔任總導演；還點將孫徐春這位已經(jīng)離開滬劇舞臺十余年的國家一級演員來擔綱此劇，出演陳毅。

去年8月，此劇在上海大劇院首演后引起強烈反響。陳毅元帥長子陳昊蘇為祝賀滬劇《陳毅在上海》演出成功，欣然賦詩一首：“好戲風華萬里云，百年黨史頌青春。藝術求真追過往，老帥擔當品德尊。”

這次，為了做好全國巡演，此劇又作了精心修改和反復打磨。

26日晚，巡演版正式開演。

幕啟，大屏上呈現(xiàn)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場面。在激越雄渾的旋律中，陳毅司令員乘坐吉普車出場，戎裝上沾著硝煙，墨鏡里透出銳光，孫徐春飾演的陳老總盡顯滿滿氣場；首段開唱后，配合有力的手勢，他一聲“向大上海進軍”，震徹劇場！隨之，在響徹全場的熱烈掌聲中，燈暗轉場，一部全景式史詩性大型滬劇深深吸引了廣大觀眾。

時間：2022年10月21日中午12點10分，地點：汾陽路上海滬劇院藝術中心二樓客廳。孫徐春在排練間隙接受筆者訪談。

孫徐春健談，語速快，聊得很放開。

孫徐春1960年6月出生在上海，就讀于楊浦區(qū)許昌路第一小學。他爸爸是業(yè)余文藝愛好者，拉二胡、敲揚琴是一把好手。將兒子阿春培養(yǎng)成民樂演奏家，一直是他爸爸的一個夢。好在小學時的孫徐春很爭氣，十歲出頭，已是楊浦區(qū)少年宮小樂隊的首席二胡了。但誰能想到，1973年上海滬劇院學館來校招生，孫徐春因端正的相貌和唱了一曲《沙家浜》選段，被該院學館錄取。他爸爸也很無奈。

在學館學了五年，孫徐春分到上海滬劇院青年團，從此開始了演員生涯。然而，這條藝術道路并不總是鋪滿鮮花。1984年舉辦的上海青年演員會演，他的同班同學茅善玉、徐俊、呂賢麗都得了獎，茅善玉得的還是特等獎，而孫徐春卻名落孫山。

劇中，孫徐春飾陳毅。圖片提供/上海滬劇院

在這個關鍵時刻，上海滬劇院領導和好幾位前輩老師都關心他，鼓勵他，使他對未來充滿信心。

1986年，該院開闊眼界，拓寬題材，創(chuàng)排滬劇新戲《逃犯》，讓孫徐春擔任主角，取得巨大成功。隨即，丁是娥老師建議將此劇改編攝制電視戲曲連續(xù)劇《昨夜情》，遂引起強烈反響，孫徐春演唱的主題曲《為你打開一扇窗》，更是聲情并茂，直擊人心，很快到處傳唱。

孫徐春之后的人生道路有起有伏。當紅時，他舉辦過個人滬劇演唱會，出演過《血染姊妹花》《碧海青天夜夜心》《龍鳳呈強》《家》等優(yōu)秀劇目；受挫時，他自編自導自演的《無船水也流》遭遇了“滑鐵盧”。后來，孫徐春離開了體制，告別了滬劇舞臺，自己創(chuàng)辦了一家文化公司。自2010年之后，他就很少出現(xiàn)在滬劇舞臺上。這次，讓他重返滬劇舞臺，還要求他在新的藝術生涯中有一個更高的站位。

提起這次領導點將，請他擔綱此劇，出演陳毅，孫徐春充滿感激。他說：“上海滬劇院領導專門約我面談，發(fā)出誠意邀請，還說陳老總是上海解放后第一任市長，是開國元帥，而滬劇是上海地方戲，我們更有責任來謳歌這位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那么誰來演呢？誰能演好呢？在今天的上海滬劇界，只有你阿春能演好！”孫徐春說：“聽了這話，先是嚇我一跳，接著又覺得心頭一熱。”有好幾天，孫徐春心情難以平靜，一周后，他向滬劇院領導堅定表態(tài)：接下令箭，迎接挑戰(zhàn)！

孫徐春坦率承認：要演好這部戲，確實難度很大。一是創(chuàng)作以陳老總這樣家喻戶曉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為主角的本地戲劇，在滬劇史上還是首次；二是他師從王盤聲，學的是小生，唱腔委婉儒雅，似乎難以演得出陳老總的氣勢；三是滬劇唱詞念白均為上海話，觀眾是否能接受說上海方言的陳老總呢？

經(jīng)過前期準備和投身排練后，孫徐春很快消除顧慮，漸漸走近陳毅這個人物。這些年，孫徐春的文化公司同話劇結緣，他作為出品人和監(jiān)制人，前后投資運營了80多部話劇演出。如話劇《盜墓筆記（1）》，僅在人民大舞臺就連演了45場，1000個座位，一票難求；《盜墓筆記（2）》在文化廣場連演28場，一票難求；《盜墓筆記（3）》在全國巡演150場，反響強烈。孫徐春每場都在一旁默默地觀看演出，靜靜地參透其藝術之道。他感悟到戲劇重視唱功和一招一式的表演，而話劇更注重人物的刻畫。

孫徐春說：“這次，我要適當借用話劇的表演方法來塑造陳毅這個人物。我認為演陳毅碰到的三個難題，只要將人物塑造好，讓這個人物站起來，這三個難題就能迎刃而解。”誰能想到多年來不經(jīng)意地在吸收話劇藝術營養(yǎng)的同時，也為他今天能演好演活這個人物在做實實在在的準備。

他越說越興奮，眼睛都放光了：“我要注重塑造人物，讓陳毅這個人物在舞臺上站起來，只要人物站起來了，只要將他的英氣勃發(fā)，他的激情，他的浪漫，他的才華，他的幽默，他對革命的忠誠，他對人民的深情，他的悲痛，他的憤慨，他的喜怒哀樂，都生動地演繹出來，那就對了。我演的雖說是講上海話的陳毅，但只要人物立起來，只要這個精神在，是沒有違和感的。如果舞臺上的陳毅，形象很單薄，很生硬，就失敗了；而我要演一個活生生的陳毅！

陳毅和企業(yè)家交談。圖片提供/上海滬劇院

滬劇大戲《陳毅在上海》獻演。圖片提供/上海滬劇院

所以，在去年初排和今年復排中，孫徐春都特別注重在塑造人物上下功夫，他認為既要表現(xiàn)陳老總的豪爽大氣的氣概，又要生動表現(xiàn)他作為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的情感。

所以，觀眾在戲里看到陳毅在一群企業(yè)家面前展現(xiàn)了幽默風趣；在工人棚戶區(qū)坦露出親切真誠的本色；在“二·六”轟炸后，得悉有五百多名市民遇難時，他悲愴唱出了深深自責；在與妻子張茜的大段對唱中，又演繹了作為丈夫的摯愛柔情。

孫徐春還發(fā)出感慨：“我今年62歲了，我的人生，經(jīng)歷起伏，體悟滄桑。感謝上海滬劇院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發(fā)揮出幾十年生命的積累！”

一部好戲，靠一個人的力量，不行；靠一個院團的力量，也不行。海派紅色經(jīng)典大戲《陳毅在上海》，是把多少光與熱都集聚在這個焦點上，所以它燃了！

汪天云是著名編劇，是紅色經(jīng)典電影《開天辟地》的主要編劇之一。這次他聽從召喚，同蔣東敏合作，全身心地投入此劇的創(chuàng)作。

胡雪樺是著名電影導演。這次他擔綱此劇導演，運用多媒體、交響樂等多元的表現(xiàn)手法，還加入多組電影鏡頭，從而拓展了舞臺空間，并強化了現(xiàn)場氣氛，呈現(xiàn)了當代戲劇的審美意識。

市民歡慶上海解放。圖片提供/上海滬劇院

黃豆豆是國家一級演員，是編舞高手。這次他擔任舞蹈編導，他為此劇市民歡慶解放，以及第五幕“二·六”轟炸后的緊張搶修，設計了有氣勢有張力的群舞，為烘托氣氛增色不少。

舒悅是知名的滑稽演員，但在此劇創(chuàng)作團隊中，擔任全部唱腔的設計，這也是院方知人善任。其實，滬劇原是舒悅本行，當年他曾是孫徐春的學生，后來他跨界到了滑稽界。這次他為飾演陳毅的孫老師設計的多段唱腔，不單采用王盤聲的基調(diào)，且無縫嫁接了邵濱孫的鏗鏘有力的唱腔，還適當融入了越劇藝術家徐玉蘭高亢激越的唱腔元素。

這部大戲幾乎調(diào)動了上海滬劇院的全體演職人員，讓老中青三代演員一起上臺飆戲，劇中，丁派、王派、解派、邵派、楊派、袁派等滬劇流派競展風采。

滬劇表演藝術家茅善玉在劇中飾演陳毅夫人張茜。每次排練她都早早趕到排練廳候場；正式上演后，凡是有她出場的戲，她都會提前一幕在舞臺一側候場，其認真、嚴謹?shù)膽B(tài)度一直是全院表率。滬劇名家王明達在劇中飾陳望道，同時兼任副導演。此次復排他就是現(xiàn)場導演，排練中，他的嗓子最響最亮，對上場演員一招一式、一字一句都不放過。國家一級演員錢思劍是演員團團長，這次可說是最辛苦的人之一，他既要飾演戲份不少的工會主席羅亮，唱出高亢青春的袁派韻味，又是全體演員的總負責。年屆八旬的老演員汪華忠飾演阿忠伯伯，雖說戲份不多，只有幾句唱詞，但他在臺下反復練習，上臺一開嗓，他的解派韻味，讓人回味無窮。此劇還集結了王明道、徐伯濤、王珊妹、朱儉、程臻、吉燕萍、洪立勇、王麗君、吳爭光、居峰等人氣明星。

在這部大戲中，還活躍著一大群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其中有40多位青年演員，在聚光燈照著的舞臺上，十分搶眼。他們有的飾解放軍戰(zhàn)士，有的飾國民黨特務，有的飾工人群眾，有的飾老板，有的飾記者，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這個工作團隊中，還有好幾十位年輕人，他們一直忙碌在聚光燈照不到的地方，有的是樂隊演奏員，有的是化妝造型師，有的是舞美組成員，反正都在為此戲更燃而默默地添柴加薪——給筆者的感覺，這支演出團隊充滿朝氣，充滿活力，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