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冠軍”企業是做強制造業的關鍵

周放生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加快建設制造強國、質量強國”“推動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中國的制造業是世界上門類最齊全的，最顯著特征是生產經營規模大，但總體上仍處于制造業的中低端。數年前中央提出，中國經濟必須轉向高質量發展，這也是世界各國工業化發展的必經之路。

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意味著，中國必須從制造業大國提升為制造業強國。工信部原部長李毅中2019年11月曾透露，中國仍有不少核心關鍵技術受制于人，關鍵零部件、元器件和關鍵材料的自給率只有三分之一，如高端專用芯片95％要依賴進口。這些進口的高端“三關鍵”產品，基本上是“隱形冠軍”企業生產的。中國要從制造業大國提升為制造業強國，必須補齊高端制造業這一短板，而高端制造業最主要的標志之一就是擁有眾多“隱形冠軍”企業。

“隱形冠軍”這一概念最早由德國著名管理學家赫爾曼·西蒙提出：“隱形”就是低調樸實，甘為人梯，執著配套，常常不為外界所關注；所謂“冠軍”就是幾乎主宰各自所在的市場，或在自己所在市場占有極高份額，業務做到全球前三或本大陸第一。“隱形冠軍”企業最大的特點是技術最先進、市場份額極大，而不是經營規模最大的企業。

能生產“三關鍵”產品才是“強”的最終體現。以工程機械為例，柳工與國際工程機械龍頭企業相比，主要差距在高端關鍵零部件的制造技術上，包括大型機械的傳動件，高端液壓件和電子控制器，而我們一般老百姓看到的是柳工的挖掘機、推土機很牛，但其實最關鍵的是那幾個總成，這些總成我們還要靠進口，現在光是挖掘機的進口液壓件成本就占到挖掘機整個成本的20％～30％。再以華為手機為例，華為手機背后是芯片，芯片背后是光刻機，光刻機背后是眾多的關鍵零部件、關鍵元器件、關鍵材料的集合，而且是全球化的集合。

德國、日本都是制造強國，“隱形冠軍”企業是其強國之基。據統計，德國“隱形冠軍”企業有3700家，日本也有數千家。而中國工信部目前公布的800余家單項冠軍中，有400多家可算是中國的“隱形冠軍”企業，數量遠遠落后于德國和日本。

中國制造業今后的努力方向就是要引導、培育、激勵產生更多的“隱形冠軍”企業。一個細分市場的生產廠家往往成千上萬，“隱形冠軍”企業屈指可數。比如，螺絲螺母行業中最高端的產品是由日本企業生產的“絕不松動螺母”，只有一家。能成為行業冠軍，可以想象是非常艱難的。想靠砸錢、兵團作戰、拔苗助長都是難以做到的。

簡單歸納“隱形冠軍”企業的成長規律，我認為主要包括兩個維度：時間維度和價值觀維度。從時間維度上講，一個企業從創業到成為“隱形冠軍”，通常需要10年至20年積累。2019年，我考察過德國和日本的“隱形冠軍”企業，發現這些企業從創業者開始創業，到企業能夠成為細分市場的“隱形冠軍”，無一例外都經歷了10年以上的積累。中國制造企業要想成為“隱形冠軍”或許要分三步走：努力成為細分市場的中國第一，實現替代進口，逐步成為世界前三。這堪比攀登珠穆朗瑪峰，能登頂者雖寥寥無幾，但貴在堅持。

價值觀維度更為重要，歸納起來是：“拜技主義”“長期主義”“工匠精神”和“一根筋思維”。

“隱形冠軍”企業最重要的標志就是產品技術水平是細分市場世界一流，甚至是最高的。大多數“隱形冠軍”企業是做To B業務的，其必須和其配套的世界一流企業（主機企業）同步研發最新的產品。例如，某個“隱形冠軍”企業是給特斯拉配套一個關鍵零部件的，其如果想要給特斯拉正在研發的某新產品繼續做配套，就要符合特斯拉需求，與它同步研發、同步生產，才能保持在這個細分市場的領先地位。

“隱形冠軍”企業在技術研發上必須是領頭羊，它不可能去抄作業，也沒得可抄。其必須始終保持研發上的原創技術，奉行“拜技主義”。企業要生存一定要盈利，但是“拜金主義”又是危險的，在企業發展道路上一旦有了“拜金主義”思維，“拜技主義”就很難堅持。

再看“長期主義”。在創業的時候，就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隱形冠軍”企業通常不會做多元化產業。“隱形冠軍”企業要長期專注在一個細分市場，堅持數十年甚至幾代人。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挫折，都要堅持下去，不達目的不罷休。沒有這種精神，是不可能成為“隱形冠軍”企業的。“短期主義”“急功近利”是“隱形冠軍”企業最忌憚的。

價值觀的形成和堅守是最難的，因此成為“隱形冠軍”企業也是最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