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筆記（組詩）

□冰 巖

一種方式

把每天的太陽

灌得酩酊大醉

然后在煙霧喧囂中

放大李白杯中的孤獨

山們沉默在遠處

平靜而笨拙

完全無視河流的徜徉與挑逗

或許此刻

向春風學習幾分多情與嫵媚

為時已晚

而翻遍印滿蛛網的稿紙

卻分明是你

一千次逃脫

又一千次被獵獲的

——感情

沉默之后

第一縷晚炊

凝固成一次圓滿的嘗試

童年的老屋爬滿金色的苔蘚

木床吱吱呀呀吟唱

曾伴我躲過恐怖之源的水流

塵封的灶臺上

落滿母親忙碌一生的影子

還有鄰里們

叮當作響的家長里短

多年之后 游子歸來

帶回的藍色海風

依舊無法吹散四壁清澈的草香

以及鄉情的溫暖蕩漾

這時 蟲鳴在雷雨后

是一簇寧靜的花影

好多往事簇擁在心的角落

窗外 平原大地

爆滿平緩溫順的月光

沉默，沉默之后

我終于放下了糾纏半生的執拗

重重地把自己扔向久違的土炕

讓中年疲憊的鼾聲，暢快地

喚回少年美好而潔凈的夢鄉

為一只貓造像

你，目光如電

劈開暗夜曖昧的真相

讓內心歡樂的舞蹈

如美麗刀鋒般自由閃耀

鋼鐵的意志于無聲處

幻化成奮力斬殺的光環

將昨日的恐懼與不安照亮

你，冷若冰霜的柔情

輕輕劃開晚春的肌膚

催開遲放的柳綠與花紅

當夏日的午夜

開始繽紛成搖曳的街燈

你便回到山野叢林

收起犀利的鋒芒

溶解于俗世漫不經心的假象

抬頭仰望

那瞬間定格的 一定是

百轉千回與肝腸寸斷

恍若穿越千年

如星星掛在天上

對一棵老樹的仰望

思緒的枝丫

連接著你倔強的血脈

你伸向天空的追問

讓我想起鄉下的親人

躬耕之后拋灑的汗水

與挺直身軀望向太陽的臉

臉上的溝壑縱橫

并不算什么

他們青筋暴突的大手

和緊緊握住的拳頭

才是內心鏗鏘的鼓槌

春天過后

我知道你會把這些隱藏

在豐榮繁茂的葉片下

謙虛而謹慎

讓奔放與不羈休養生息

然而

值得仰視的

永遠是你砥礪冬寒

裸露向上的不屈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