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出那躲藏的根柢（組詩）

□陳波來

無題，或者雨

一場雨水就足夠了，欠下的債

會變得滯重，壓垮最后一匹駱駝

也把將信將疑的旁觀者，拉到玻璃面前

要么看到明澈的下一刻，要么面對

模糊的自己，在無法自我擦拭的

天平上，有時候自己是含糊的籌碼

有時候需要哭喊，沒天沒地的

直到一場雨把那躲藏的根柢拽出來

啊，火焰

原來可以從木頭從草莖中

找見你，從黑色的石塊從暗淡的

肉體中也可以，甚至

從汩汩東去的大河

落日漸漸斂卻的燃燒，也能

感動并喚醒水中的你

萬物皆可隱匿，只要

把閃電引向某個至暗時分

只要一個人愿意

點燃埋于心底的火種，燃一場

敞亮的狂舞，你就可以看見火焰

如何逶迤而來

啊，金色的火焰

我藏好你藍色的魂魄

回到萬物中間

茶 葉

如何留下一片青蔥的葉芽

春風浩蕩過了，枝頭

是未成年的危崖

先一步領受果實和秋霜

從萬物燃燒中拈取的秘密。借助火

與灼熱的鍋鑊，殺青，捻揉

像一個上路的人匆匆被拿走青春

一片葉芽到茶葉，過程殘酷

如果不成灰燼，暗綠的條索

就留得住一萬座青山的雨滴和鳥鳴

比如現在，因火炙抱緊的

再因火炙打開，茶葉在沸水中舒展

那回家的人

看見當初出門時的青蔥身影

野薔薇

百度說除了月季和玫瑰

薔薇科的花園里，其他

都是野薔薇

這秘密，月季和玫瑰

都不會說，只大朵大朵地開

甚至不再叫薔薇

一個少年曾遇上野薔薇

不要花，他要細嫩的莖稈

剝去柔刺，放在嘴里像甜果

這秘密，少年也不輕易說

他懂得要花的時候

遇上了月季和玫瑰

花總是好啊，野薔薇、月季

和玫瑰！不再叫薔薇的她們

不再是少年的那個人

找到那海螺

不要走得太遠。你只在經驗的沼澤

來去，在抒情的緩坡地伸展隱喻的脊骨

關鍵詞，個性粲然的密碼，是與似

石與土各自相安，時間是最后的魔術師

他有過一路風生水起，如今他須發皆白

我們在渦狀的豪華會場，回聲一般

圍聚，發散，并且充滿儀式感

正好模擬詩歌現場，追問譫妄與真實

分辨一首詩帶來的腳印與喘息，在奔涌

而來的海水中，找到那發聲近似的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