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視域下的舞臺調度解構

李業軒

（廣州體育學院 體育藝術學院，廣東 廣州 510500）

一、舞臺調度的內在含義

調度一詞意為：調整，轉變；安排，調遣。在戲劇中也同樣如此，舞臺調度是導演語匯，導演通過調度完成其意圖，描繪其構思的藍本，最終躍然于舞臺之上。部分演員認為調度只是一些行動的空間或動作的外化方式，其實不然。“舞臺調度是舞臺上所有事物的美學處理，演員個體到群體，演員與舞臺美術，舞臺美術之間的結構等，這些都屬于舞臺調度的范疇。”導演通過描繪戲劇場面，形成一個符合意圖的且在框架內有規則、有組織的行動流程。導演利用舞臺調度，更好地詮釋角色性格與形象、組織心理與行動的矛盾沖突、控制觀眾的注意圈、強調情節節奏與烘托氣氛等。戲劇符號學家帕持里斯·帕維斯認為，調度是“為了觀眾，不同的意指系統在一個給定的空間與時間中的集合或對峙。”可見，調度是可以被符號化解讀的，是可以經過驗證的。通過符號學的解讀可以從另外的角度探討舞臺調度：在假定性的時空當中，所有符號所產生的矛盾便是舞臺調度所在。

二、符號學視域下的舞臺調度

符號可以用一種東西代替另一種東西，如玫瑰指代愛情等。這就令我們聯想到戲劇，戲劇作為綜合藝術，將眾多藝術類目結合起來，可以被稱為符號的大集合，所以，研究戲劇的符號才有意義，從而利用符號的特性在不同視角下去解構舞臺調度，才能讓戲劇創作者與觀眾更好地產生共鳴。符號學學者皮爾斯指出：“一個符號，或者說象征，是某人用來從某一方面或關系上代表某事物的某種東西。”而索緒爾認為，符號的意義是符號系統中各種成分相互區分的結果或者效應，簡而言之，能指應該與哪個所指結合，完全是因為此符號與周圍符號的結構關系。這樣會產生一種疑惑——符號的邏輯思想是建立在感性層面上的，是隨意的。但實際上，符號并不是先驗的存在，而是符號使用者提出或總結的客觀規律，符號是客觀存在的，而其理論體系是依據人的智慧總結的。從第一級“自我獨立（感覺狀態）的存在”到第二級“時間與空間經驗（主體與被感知事物）的存在”，再到“抽象范疇的存在”，三個級別內容含量遞增，這樣的定性是具有邏輯性的，從簡單到復雜也符合舞臺調度的規律，即演員作為最基礎的單位完成一段符合規定情境的行動后指代某種意義，這些“意義”結構成戲劇并表達出主題。筆者結合皮爾斯三個“符號三分法”中的對于“符號與指稱對象之間的不同關系”的分類，結合戲劇創作的規律進行討論。皮爾斯將符號分為象似符號、指示符號和象征符號（或規約符號）三大類。其中，象似符號與指示符號更貼近調度定義下的外部造型與行動指引，而象征符號更偏重于導演思想的濃縮與概括，但象征符號對于外部造型的含義與美學特征或行動指引的加深有指導作用，所以筆者將象征符號融入了舞臺調度定義范圍的兩個方面中。

（一）外部造型的象似符號解構

“場上人物的所有行動包括最簡單的生活形體動作，都是舞臺調度創作的內容和形式，都承載著塑造人物形象、揭示行動內在含義的作用……”舞臺上不同的事物具有不同的外部行動的造型，觀眾通過視覺就能辨認，舞臺調度應具有更直接的美學處理方式，具備時間與空間雙重屬性的外部造型形式。這些外部造型符號通常為非語言性質。“非語言符號是指借助姿勢、聲音和藝術形式直接刺激人的感覺器官來傳遞信息的語言符號之外的各種符號。”可見，從演員本身出發，演員的體態符號、演員的聲音符號、演員的位移所指示的符號性意義、演員的舞臺行動過程以及演員的表情色彩均可以被視為舞臺調度中的外部造型符號。

在戲劇發生過程中，演員是通過外部行動進行表意的，而非語言。演員在表達過程中無論是出于演員的本能進行調度，或是導演設計，其指代意義都能與觀眾產生共鳴。

對觀眾感官造成刺激的外部造型符號信息持續在表演中出現。例如，逃避時身體向后傾，厭惡時嘴角向下撇，羞愧時手扶額頭等；或者跑步時速度快慢的調節，這些在觀眾看來都會有一定的寓意，普通的動作因此具有內在含義。這些是語言的輔助功能，實際上，在一些戲劇中，肢體不僅具有語言功能，而且具有更強烈的符號性含義，這些含義會具有一定的審美情趣、事件說明的能力或者包含濃郁的象征意味。聲音此時不作為臺詞呈現發出的聲音，而是一個高度概括的抽象的符號。如本人排演的《南柯記》中，為了符合“禪意美學”的審美趣味，要求以極簡的方式說明規定情境，令演員口中發出類似刮風的聲音，另一演員利用肢體去表現在寒風中的行走，這樣一來，觀眾通過調度符號信息的解碼很容易接受此時的天氣變化，聲音的符號對劇情起到了一定的說明作用，具有象征意味。這些舞臺調度中的符號彼此關聯，組成新的內涵，使外部造型調度更加具體。

戲劇作為一種綜合藝術，其中包括了繪畫、音樂、雕塑、舞蹈等內容，每項藝術中都包含著大量的符號，從“象似”“指示”到“象征”。這些符號組織、結構，生發了戲劇新的形態，使舞臺調度方式具有很大的延展空間。

（二）空間環境的指示符號解構

在劇場空間中，導演能夠利用環境調度，強化其符號屬性來控制觀眾的注意圈，強調戲劇發生時的某個重要的符號，從而進行精準表達。也就是說，在劇場或演出空間中，空間調度的符號對于舞臺具有指引作用。皮爾斯認為象似符號之后的第二種“有理據”符號為“指示符號”，戲劇創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通過非語言指示符號的引導使觀眾把注意力放在創作者的預想中。指示性本身含義便是符號與對象的某種因果關系，使得戲劇中的連接、上下文、部分與整體更明晰，讓觀眾更明白創作者想說什么。“指示記號是能指通過在物理上（包括空間上的接近）或因果關系上與所指相聯系而指稱某個對象。”象似符號對于觀眾來說更像是“一級存在”，指示符號更像是“二級存在”，舞臺上指示符號的根本作用就是將注意力引導在對象上。例如，導演想要向觀眾傳達角色的激動、憤慨等情緒時，演員會向舞臺前區調度。通過這種空間內的符號化塑造，觀眾會在內心對角色有默認的判定。

在空間環境的調度中，中國戲曲中的程式化動作也具有指示作用，例如跑圓場，代表行進“千山萬水”，與觀眾形成默契。從物理空間上說，指示符號的使用更加明顯，作為宏觀的把控者，需要將觀眾的注意力引導在導演力圖展示的位置上。例如調度的指引，為了弱化某個角色，就可以將該角色調入舞臺后區，觀眾重心自然會轉向處于關鍵位置的角色；燈光也屬于調度的一種，導演有意強化舞臺上的某樣事物時，會附加“定點光”“追光”等方式，引導觀眾注意力更集中，一旦出現燈光指向，觀眾便能領會導演的意圖，此時燈光是作為指示符號的存在。

導演利用空間環境指示符號，將觀眾注意力放在導演指示的位置，讓觀眾更明確角色的思想、故事的脈絡、美學觀念等，進而更準確地明晰導演的意圖。

三、舞臺調度符號的作用

（一）通過調度符號強化舞臺的表達功能

在符號學語境下解構舞臺調度，筆者總結出以下特點：1.舞臺符號具有完整的符號系統；2.舞臺調度系統的總和，包括對觀眾感官產生刺激的一切符號，尚未被理解為統一的意指系統，它們只有通過相互聯系才能產生意義；3.舞臺調度將戲劇結構為統一的意指系統，其本身就成為一種語匯。

若要在導演創作中增強其表達功能，使其符號系統更明晰，使觀眾對于戲劇的解讀能力增強，可利用“敘事強化、展示、降噪、符號編碼”等方式：

1.敘事強化：敘事功能是舞臺調度最基本的功能。在調度的組織中，通過標注大量的“一級符號”并組接，組織了一個個舞臺調度符號，通過演員的動作和其他舞臺成分將劇本通過臺詞所敘述的事件或事件系列直觀地呈現出來。

2.展示：舞臺調度本身具有展示屬性，演員肢體的符號，聲音的符號，舞臺布景的象征符號、燈光引導符號、服裝符號、音樂符號等都推動了戲劇的發展，多利用不同層面的符號信息，能夠完善能指的層次與維度。

3.降噪：通過舞臺調度的象似符號與指示符號標注——擇選——刪除，使觀眾注意力集中并從中獲得大量的審美愉悅感，從客觀角度使信息傳遞中的“噪音”減少。舞臺調度在演出進程中持續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從而使觀眾的注意圈縮小，并持續產生想象，使觀眾對于戲劇演出的認知更連貫、更全面。

4.編碼：編碼功能使得舞臺調度并不是憑空組織的，而是在導演意圖的要求下通過規則將信息傳遞出來。而舞臺調度既是編碼方式，又是一種媒介，由此幫助觀眾了解戲劇內涵與導演意圖。

（二）利用調度符號增強戲劇表現力

舞臺上的所有調度均可以進行符號化，調度為舞臺表現的手段，因此可以利用舞臺調度的符號屬性來強化戲劇性、演員表演的表現力。例如演員的表演、肢體、語言，舞臺美術中的服裝、裝飾、燈光、家具，還有音樂等均可以作為工具。這些符號元素在空間與時間中進行組接和安排，形成了符號的集合，產生了符合創作者意圖的含義。筆者總結了幾種在符號學視域下增強戲劇表現力的手段：

1.語言視覺化：戲劇是行動的藝術，對于戲劇創作來說，單純的語言的行動性較弱。所以，創作者將語言符號變為可以通過視覺解碼的符號，可以使符號的意義更直觀，從而強化戲劇性。

2.更新：一些常見的符號難以激發觀眾的興趣，常見的符號會使觀眾的注意力大大減弱，所以，通過全新的符號進行解讀，換新的角度詮釋，目的是通過增加觀眾的審美趣味達到良好的表現效果。正因為觀眾在交流過程中可以習得新的信碼，這就為戲劇演出的創新提供了可理解的基礎。一旦多數人掌握了新的信碼，它就成為慣例。任何一部具有表現力的戲劇的創新往往體現在保留了一部分調度符號、去除了部分調度符號、創造了新的調度符號。

3.增強可讀性：對于觀眾而言，有些戲劇符號難以解讀，所以增強符號的可讀性也是提高觀眾認知的必要手段。通過“反復”“夸張”等方式，使符號更具有內涵。排除多余的符號，使得指示作用更加明確，也是增強戲劇表現力的一種方式。

四、結語

通過對舞臺調度符號的解構，戲劇創作者會更加直觀地感受到戲劇內在的創作規律，經過剖析、重組，使舞臺調度更加完善，從而加強戲劇的審美效果及傳播能力。符號學視域下的舞臺調度能夠幫助創作者加強創作能力，即展現劇中主要人物之間的沖突的起點和沖突的尖銳性、準確展現人物關系、揭示人物內心活動、展現人物性格、強調重要的舞臺行動、展示戲劇高潮、營造舞臺氣氛、創造人物的心理時空等。舞臺調度的符號化，可以使創作者更好地完成舞臺調度，打開創新的視野，挖掘更符合導演意圖的舞臺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