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轉移定價的股權服務集團所得稅納稅籌劃

唐璐曦

（重慶股份服務集團有限責任公司）

一、引言

根據《證券法》，按照國務院規定設立的區域性股權市場為非公開發行證券的發行、轉讓提供了場所和設施。區域性股權市場作為近十年發展起來的新興市場，其扎根區域，服務了眾多中小微企業。隨著時間推移，區域性股權市場僅提供交易所服務的功能定位已不能滿足現有中小企業的需求，以企業集團的方式為中小微企業提供投融資一站式服務的股權服務集團應運而生。縱觀全國，北京、浙江、安徽是首批將區域性股權市場推行集團化改革的地區。2022年6月，重慶區域性股權市場也實施了集團化改革，設立了重慶股權服務集團有限責任公司。這些企業集團的設立，不僅明確了集團及其子公司間的不同定位和功能，還促使集團內各公司、各業務板塊之間的業務往來更加緊密，關聯交易更頻繁。因此，企業集團具備了采取轉移定價的方式進行企業所得稅納稅籌劃的條件，集團也亟需對轉移定價做出系統性、合理性的安排，以規避稅務風險。

二、納稅籌劃的合規性

2021年3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進一步深化稅收征管改革的意見》，指出需加強重點領域風險防控和監管，對轉移利潤以及利用“稅收洼地”、關聯交易等逃避稅行為，加強預防性制度建設，加大依法防控和監督檢查力度。由于基于轉移定價的所得稅納稅籌劃，其實質是利用集團內部各企業間的關聯交易完成，因此，在實施交易安排的同時，應注意保障納稅籌劃的合規性。筆者從以下四個方面具體闡述納稅籌劃合規的關鍵點：

（一）優化關聯交易內部控制體系

轉移定價的成功實施，離不開關聯交易管理內控框架的建立和健全，包括管理理念的樹立，制度的完善，管理流程的優化，以及組織架構、人員與培訓、系統與工具的支撐。其中，最重要的是通過優化關聯交易管理機制，將法規和管理要求轉換為內部控制活動，在控制活動中宣貫，促進落地實施。

1.根據集團戰略規劃以及組織架構安排，建立健全集團轉移定價的管理模式以及轉移定價的管理組織架構，明確與集團關聯交易相關的業務部門及其責任。

2.持續更新完善制度，重視培訓宣導工作。企業應指派專人及時了解最新的法律法規以及政策變化，及時修訂公司相關制度及操作規程的同時，加強對關聯交易相關法律法規的學習，做好制度政策培訓，以及落地實施。

3.建立并完善關聯方識別、關聯方交易管理機制。包括結合法規要求及本公司情況，明確關聯方及其關聯交易具體構成，比如關聯租賃、關聯勞務、關聯借貸、無形資產的轉讓和使用、成本分攤等。

（二）關聯交易基于合理的商業目的

開展集團內關聯交易的目的不是為了轉移利潤以降低稅負，而是基于合理的商業目的，增強集團內的協同效益，最終提升集團的運營效率和競爭力。因此，應從戰略角度規劃和梳理集團業務，整合資源，避免互相競爭，明確集團各板塊業務，合理安排關聯交易的類型和關聯交易的方式，順利完成組織架構調整。

（三）關聯交易符合獨立交易原則

基于獨立交易原則并定價公允的關聯交易，是保障納稅籌劃合規的關鍵。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實施條例”）的規定，獨立交易原則是指沒有關聯關系的交易各方，按照公平成交價格和營業常規進行業務往來遵循的原則。因此，獨立交易原則的實質是要求關聯方交易定價公允。而對于不符合獨立交易原則的關聯交易，稅務機關可依據實施條例的相關規定，在該業務發生的納稅年度起10年內，進行納稅調整，直接導致該業務的納稅籌劃實質無效。

（四）關聯交易依規在主管稅務機關備案

在日常工作中，應充分掌握轉移定價法規要求，妥善保存關聯交易相關業務單據、合同、發票等原始材料，根據主管稅務機關的要求按時提交轉移定價資料，并按期將集團內關聯交易對應的合同、金額等信息在主管稅務機關進行備案。

三、基于轉移定價的企業所得稅納稅籌劃

（一）明確企業集團的運作模式定位

由于企業集團并不開展實際業務，其主要功能定位為下設子公司的實際管理機構，同時為子公司提供支持服務。雖然企業集團向關聯方實質提供了具有商業價值的服務，例如投資管理、合規法務、人力資源、財務等，但出于長期管理制度的考慮，其并未向其子公司收取合理的服務費。這樣的安排不但與業務實質有所偏離，還使得企業集團無其他所得用于抵扣成本。據此，按照目前的企業集團的功能定位以及盈利模式，企業集團的應納稅所得額很可能長期為負。

筆者建議，企業集團的運作模式應定位于模擬利潤中心，即針對企業集團為其子公司提供共享服務部分，按照獨立交易的原則，向下屬企業收取合理的服務費。

（二）新設機構是否具有獨立法人地位

由于企業集團及其下屬機構多采取公司制的組織形式，因此，本文暫不考慮合伙企業及其他組織形式。筆者假設企業新設的機構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以下簡稱“企業所得稅法”）所認定的企業及其分支機構。基于企業的生命周期理論，通常新設公司會因為前期投入過大或者市場開發不足等原因導致無法盈利。因此，在企業集團化改革的前期，應由企業集團的財務部門對擬設立的機構做模擬盈利預測。又根據現行法律法規，企業納稅年度發生的虧損，準予向以后年度結轉，用以后年度的所得彌補，但結轉年限最長不得超過五年（高新技術企業為十年），筆者將新設機構在五年以內是否能盈利作為重要參考因素，按情況分析如下。

第一種情形，如果在短期內不能獲得盈利。那么應考慮設立非獨立法人地位的分公司，而非直接設立子公司，以充分利用分公司前期運營的虧損，將其合并在母公司法人主體內進行納稅申報。待分公司業務做大做強后再設立與現行公司相同股權結構子公司，并將分公司業務資產劃轉到新設子公司。此時的資產劃轉行為若滿足《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關于促進企業重組有關企業所得稅處理問題的通知》（財稅〔2014〕109號）的規定，即“具有合理商業目的、不以減少、免除或者推遲繳納稅款為主要目的，股權或資產劃轉后連續12個月內不改變被劃轉股權或資產原來實質性經營活動，且劃出方企業和劃入方企業均未在會計上確認損益的”，劃入方不用繳納企業所得稅。

第二種情形，如果在短期內能盈利，那么應考慮設立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子公司，但應注意，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企業所得稅若干稅務事項銜接問題的通知》（國稅函〔2009〕98號）以及《國家稅務總局關于貫徹落實企業所得稅法若干稅收問題的通知》（國稅函〔2010〕79號）的規定，“企業從事生產經營之前進行籌辦活動期間發生的籌辦費支出，不得計算為當期虧損”，“籌辦費支出可以選擇在開始經營之日的當年一次性扣除，也可以按照新稅法有關長期待攤費用的規定處理”，分期攤銷，分期抵扣。

（三）利用子公司的低稅率規劃業務

目前，公司制的居民企業的境內所得，除高新技術企業適用1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外，均適用2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此外，企業集團及其子公司為中小微企業的，根據《關于進一步實施小微企業所得稅優惠政策的公告》（財政部 稅務總局公告2022年第13號）規定，“對小型微利企業年應納稅所得額超過100萬元但不超過300萬元的部分，減按25%計入應納稅所得額，按20%的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因此，在同等條件下，集團內其他企業可考慮優先由集團內的高新技術企業、中小微企業提供合理合法合規的服務。

（四）利用成本分攤協議與子公司分攤成本

根據企業所得稅稅法規定，“企業與其關聯方共同開發、受讓無形資產，或者共同提供、接受勞務發生的成本，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應當按照獨立交易原則進行分攤。”因此，企業集團可選擇符合業務方向，且盈利能力較強的子公司與負責研發的子公司簽署符合《特別納稅調整實施辦法（試行）》（國稅發〔2009〕2號）規定的成本分攤協議，提前考慮、妥善安排研發成果的無形資產所有權歸屬劃分，共享開發成果，按照成本與預期收益相匹配的原則共攤研發成本，達到雙贏。

（五）優化資本結構

根據資本結構的相關理論，最優的資本結構是實現企業價值最大化的資本結構。在集團化改革前期，由于企業發展資金需求有限，企業的資本金以及累計盈余可以解決企業的資金需求。隨著企業集團的發展，業務規模的擴大，企業集團可以考慮現有模式下的資金需求量是否還有缺口，如有缺口，融資方式選擇的關鍵點在于，哪一種融資組合可以使得企業的綜合資本成本最低，企業的價值最大化。同時，筆者建議企業集團在考慮融資方式時，可以不用避諱債權融資。因債權融資雖需支付利息，但利息是稅前支付，具有稅盾效應。而以股權方式融資，不僅會稀釋股東權益，還無法避免稅后支付股利，隱形成本更高。

（六）重視合同商務條款

根據《國家稅務局關于確認企業所得稅收入若干問題的通知》（國稅函〔2008〕875號）規定，“除企業所得稅法及實施條例另有規定外，企業銷售收入的確認，必須遵循權責發生制原則和實質重于形式原則”。實施條例規范了利用分期確認收入、產品分成等方式確認收入的時點，以及特許權使用費收入、利息收入等不同收入類型確認收入的時點。而“合同約定的支付日期”直接決定了這些類型的收入確認，收入確認又會直接影響企業集團及其子公司分月或者分季預繳的稅款，稅款的實際支付時間最終會影響企業集團整體資金運用。因此，企業集團及其子公司在合同簽署的同時，其針對合同條款的審查應不僅止步于合規條款，還應包含商務條款，因如前所述，合同支付條款應符合企業集團資金管理的總體規劃，使得全年占用資金較少，以提高企業集團整體資金使用效益。

（七）防范集團內資金融通風險

集團對體系內的資金通常采取統一管理的方式。根據業務需要，集團內各關聯方之間通常會發生借貸安排。關聯方之間因借貸安排的轉移定價問題，其核心是如何確定合理的利率。

在實踐中，不少企業可能會忽略借款方的信用風險以及其他影響利率的關鍵因素，比如借款方的行業風險、實際經營的業務、信用評級等信息，而簡單依賴于基準利率來確定關聯資金融通的利率。例如在通常情況下，借款方行業風險越高、實際經營的業務越復雜、信用評級越低，意味著其還款風險越大，因而資金融出方應設定高于基準利率的利率才更加合理。

（八）關注無形資產定價風險

由于區域性股權市場是新興市場，不同于場內市場，其業務具備一定的特殊性，因此，基于區域性股權市場業務研發的無形資產，因其不存在可靠的可比對象、無形資產價值評估所基于的假設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兩個因素，成為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以下簡稱“經合組織”）定義的“難以估值的無形資產（Hard-to-Value Intangibles，以下簡稱‘HTVI’）”。根據經合組織于2018年6月21日發布的《HTVI稅務管理指引》，稅務機關可以將事后結果作為判斷事前定價安排合理性的推定證據，稅務機關可以對關聯方之間涉及HTVI的轉讓定價安排進行事后調整。此外，我國現有法律法規并沒有針對HTVI交易做出特殊規定，關聯方之間的HTVI交易面臨高度的不確定性。

因此，針對HTVI的交易定價，企業集團應當做好持續性管理，保障價格合理性的同時，降低稅務風險。比如，在轉讓時，企業集團應深入分析HTVI在轉讓時點的特性、未來的研發計劃，選擇合理的轉移定價分析方法，做好估值分析，詳細記錄并妥善保存相關的分析資料。在轉讓發生后的納稅調整追溯期限內，企業集團應通過搜集影響HTVI轉移定價的因素，對HTVI的估值開展定期復核，判斷事后結果與事前定價是否差異較大，是否需要進行事后調整。

四、結語

企業集團應基于集團利益最大化的原則，通過對轉移定價做出系統性、合理性、合規性的安排，配置公司資源，以降低潛在風險，提升管理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