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纏枝紋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創新應用

李紅頡 王群山

關鍵詞：纏枝四季花紋 植物類紋樣 圖案設計 現代服裝 創新應用

一、明代纏枝紋的特征

明朝時期社會穩定、經濟強盛、文化繁榮，積極對外交流，強大的手工業所制造出來的精美絲綢、瓷器等物品，成為這一時期中外文化貿易交流的主要商品，為了增加國外人民對明代物品的喜愛度和接納度，外貿品上會著重添加域外文化元素，而這些外貿品的裝飾特征逐漸影響了內銷商品的整體風格，使明代裝飾品的整體風格呈現出異域化的特征。

纏枝紋流行于宋，興盛于明[5]，是明代最為廣泛流行的植物類裝飾紋樣，而這一時期纏枝紋的整體造型，體現出強烈的文化兼并與融合的特征，設計者通過變形處理和元素替換等設計手段對花卉和骨架進行一系列的設計，纏枝花的花瓣和葉片的造型受伊斯蘭風格呈現出云勾曲線狀的特點[4]，同時具有伊斯蘭文化內涵的西番蓮元素被廣泛應用等，整體造型十分注重對人類思想和文化內涵的表達。

二、明代纏枝四季花紋創新的思維方法

（一）以自然植物為原型的設計思路

從遠古時期到今天，人類從未停止過對大自然所帶來的靈感的汲取[6]，圖案也不例外，雷圭元先生曾講到：圖案來源于自然，自然是傳統圖案的源[1]。而明代纏枝紋也與大自然中的植物息息相關，因此其紋樣的創新設計必然離不開對植物原型特征的分析與研究。

就設計師而言，想要達到創新設計傳統圖案的目的，認真學習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忽視大自然所賦予我們的優質資源，因此深入認識并分析自然界中各式各樣美的事物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方向。自然中的植物是傳統紋樣最原始的設計靈感源，人類感知大自然的能量模式[2]，同時自身蘊含內在精神能量，然后將兩種能量進行可視化轉化，再運用設計方法和手段，逐步將自然實物設計成裝飾紋樣，再經過一系列外觀造型的創新實驗，最終設計出最符合特定服裝載體的裝飾紋樣。

纏枝四季花紋是由牡丹、蓮花、菊花和梅花四季花卉組合而成的纏枝類紋樣，在進行紋樣創新時，可以適當回歸植物本身的形態特征，保留并適當突出四種花卉元素和藤蔓式植物特有的造型特征與生長狀態，抓住四種花卉原型特有的閃光點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設計，然后將各個造型元素有意識地、按照美的法則，加以變形或結合，使其簡潔化、平面化、裝飾化，通過大量的設計實踐之后，選取出最佳設計方案，最終進行服裝的創新應用（如表1）。通過這種方式，不僅能夠使設計師的設計思路更加清晰，更有方向性，而且，明確的特征能使觀賞者更容易的辨認出設計作品的原型，進而達到有效溝通的目的。

（二）圖案造型設計的表現方法

圖案造型的創新設計方法多種多樣，文章在進行創新設計時，主要運用了歸納寫實法、夸張變形法和采集重構法的設計方法。

1.歸納寫實法：寫實手法是指圖案形象依據自然形態進行描述，通過再現描述對象的真實狀態，做概括化和平面化的處理[7]，以保持自然對象的原本狀態為準則，不予以主觀夸張和變形的處理。雖然客觀對象具有豐富生動的特點，但往往處于無序雜亂的狀態，所以要求我們在對原始對象寫實描述的同時，進行歸納處理，即通過概括、提煉和篩選出描述對象的主要特征，將最典型部分抽離，并整理描繪，刪減不必要的雜亂無序的部分，最終設計出符合人類視覺審美形式的、具有平面化、秩序化的作品。歸納寫實法能夠突出表現主題特征，明確描述對象的自然美狀態，表現其本質美的屬性。是造型元素創新設計最基本、最常見的方法。

2.夸張變形法：夸張變形法是指在充分了解描述對象的基礎上，通過概括、簡化、提煉描述對象，對其進行外在形態和內在神韻的夸張處理，加強對象的典型特征以突出強調，同時忽略其不必要的特征[7]，從而提高整個設計作品的趣味性和獨特性。夸張變形法是表達者對自然客觀規律的突破，是在保留描述對象的基礎上打破常規。相較歸納寫實法，夸張變形法更加強調表達者對描述對象自然狀態的感受和理解，注重情感的表達和宣泄，相對不受客觀規律的局限。此處的描述對象不僅僅指客觀形態的自然景物，泛指一切經典原形圖案，其中包括中國歷史上的傳統經典圖案。夸張變形法能夠保留描述對象的本質屬性和民族審美特征，加入現代設計語言和藝術特征，以適應當下審美趨勢。

3.采集重構法：顧名思義，是通過采集不同題材的形象和內容，重新進行組織畫面的構成的設計方法。重構是指相對于原本的、傳統的不同和變異，將原有形態進行分解，用新的設計手段進行重新組合構成重構是現代造型設計中非常重要的藝術表現手段，根據重新構成的形式上不同，主要分為三種形式：添加式重構、綜合式重構和分解組合式重構。

（1）添加式重構：添加式重構是指，在原本的素材上添加其他元素，原本素材經過提取、歸納、簡化等方式處理之后，添加與其不同的題材元素，是起到裝飾并組合成為的新素材的手段，層次更加豐富，即借用其他的素材的特性，更新穎的方式去表達原本的素材。

（2）綜合式重構：綜合式重構是指，將不同種類的題材組合起來，組成新的整體，綜合式重構相比于添加式，更傾向于對整體元素的保持和重塑，將某一元素看作一個整體，再與其他不同種類元素的進行組合，綜合式不只添加，還包括置換等重構手段。

（3）分解組合式重構：分解組合式重構是指將某一元素進行自我分解，例如內部和外部的分解，將分解后的部件進行重新組合，用新的造型去表達主題。分解組合主要強調的是對某一元素的理解與把握，選取其中最具有代表性或者最吸引的點，進行重新設計，得出新的圖案。

三、明代纏枝四季花紋的創新設計

明代纏枝四季花紋的創新設計主要通過造型元素、骨架形式和平面構成形式三個部分進行。首先根據自然植物的生長狀態對紋樣的花卉元素和藤蔓骨架進行創新設計，再依據設計形式法則、審美特征將其組合為一個整體。在此需要特別說明，由于篇幅的問題，纏枝四季花的創新設計及應用不包含色彩部分的創新設計。

（一）纏枝四季花紋的元素創新

在進行四季花紋的創新設計時，主要通過三個步驟進行：第一步，通過資料查閱和圖文對證的方式，深入了解牡丹、蓮花、菊花和梅花四種花卉的花頭造型，花瓣特征等外觀造型特點，并采用寫生的方式手繪四種花卉；第二步，從植物學的角度，分析四種花卉的內在自然生長趨勢，并描繪出花卉的生長運動趨勢圖，強調明確每種花卉的核心特征；第三步，運用歸納寫實法、夸張變形法和采集重組法的設計手法，針對花卉的主要特征，對四種花卉進行平面化、圖案化的設計。

四種花卉綻放于四季，花型各具特色，花瓣形態各異。牡丹花具有“花中之王”的稱號，其氣質整體雍容華貴，花姿挺拔高傲，花瓣飽滿且密集，以重瓣為主，花瓣邊緣曲線波折，呈現豐滿的球狀或者寬大的圓盤狀，花型整體十分飽滿。蓮花又稱水芙蓉，從古至今，世人皆稱贊其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品格，蓮花花瓣類似湯匙形，多數嵌生在花托穴內，花瓣葉為盾狀圓形。菊花是花中四君子之一，花朵整體形態以球形和盤形為主，花瓣排列密集，瓣形以長條形為主，部分為類圓形。梅花是花中四君子之首，獨自盛開于嚴寒的冬季而不與其他花卉爭芳姿，被賦予堅韌孤傲的品性，梅花以五瓣為主，少量為三瓣或者六瓣，古人認為梅花五瓣象征五福吉祥，為適應寒冬氣候，花卉整體較為嬌小，花瓣邊緣微微向內卷曲，瓣形呈萼片卵形或近圓形，即先端圓鈍的倒卵形，中心花蕊短或稍長于花瓣。

四種花卉不僅花頭造型各有千秋，而且它們的生長趨勢也各不相同。牡丹花花瓣生長密集，且為一層層擴張生長的趨勢，花瓣之間緊密排布，每層花瓣之間相互錯落，整體十分茂密；蓮花，因為生長于水面之上，所以花卉主要是依水而向外界生長，從側面看為蓮座狀，而從俯視角度看，整體花朵以花心為圓心，呈網狀向外發散生長，花瓣之間錯落有致，相互之間規律性強；菊花花瓣密集緊湊，同方向的花瓣，層疊有序并不斷延伸，呈現出依次向上卷翹的生長趨勢，包裹趨勢強烈；梅花的五瓣之間，生長狀態均勻，整體花卉不似春季牡丹的強烈擴張感，而傾向于內斂含蓄的生長態勢。筆者通過對每種花卉的經典種類進行線描式寫生，深入認識花卉的外觀特征，并分析研究花瓣生長趨勢，提煉每種花瓣的主要特征，為后期的花型設計做好準備（如表2）。

把握對象特征之后，開始從自然實物向平面裝飾方向進行設計轉變。圖案設計與寫生繪畫完全不同，前者是以點、線、面為基本造型元素，將事物單純化、平面化以及秩序化處理，重視形式美的表達和視覺規律的把握。在設計過程中運用重復與對比，比例與節奏，組織與韻律等視覺化方式進行表達。比如用規律的波浪線概括牡丹花瓣邊緣；用概括的線條表達花卉的花脈，用簡潔又動感的弧線表達菊花花瓣靈動的特征等。所采用的設計方法不同，所呈現的最終效果也是豐富多彩（如表3）。

（二）骨架形式的創新設計

纏枝紋的骨架形式創新設計同樣按照三步進行，其前兩步驟與造型元素的創新設計過程相似，即是通過查閱資料和手繪寫生的方式認識骨架植物原型的形態與特征，再從植物學的角度分析其生長的運動趨勢特征和纏繞的結構特征，而第三步有所不同，即在進行骨架形式的創新時，不僅要抓住原型植物的生長特征，還要參考傳統纏枝紋的骨架形式，在兩者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設計。

纏枝紋骨架的植物原型是藤蔓式植物，大自然中藤蔓式植物有很多，按照枝莖卷曲狀態和生長運動方向的表現，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纏繞類植物，莖纏繞在條狀物上，比如牽牛花、紫藤等；另一種是卷須類植物，莖或者葉呈卷曲狀，再借著卷曲的狀態纏繞在其他條狀物上，比如絲瓜、葡萄等。

兩類藤蔓式植物的運動特征截然不同。纏繞類植物的核心特征在“纏”字上，即植物本身具有捆扎、盤繞的運動特征，進而附著在其他物品之上；而卷曲類植物的核心特征在“卷”字上，即植物的器官本身呈現緊裹彎曲的狀態，產生攀緣附著進而抓握住其他物品的動勢特性。筆者分別選取代表的植物品類進行線描式寫生，繪出運動方向特征圖，為骨架創新做好前期準備（如表4）。

在纏枝紋的整個歷史發展過程中，骨架形式變化不大，主要以漩渦形、波浪形和囧形為主，發展到明代時期，主要延續了前代的骨架形式[5]。明代纏枝紋的傳統骨架構成形式分為兩種，獨立式和連續式，其中獨立形分為適合式、單獨式和角隅式，連續式又分為帶狀連續式和滿地連續式。適合式是指紋樣依存于某種特定形狀或服裝載體之中，是受外界形狀影響的一種圖案構成形式；獨立式是紋樣單獨存在的裝飾形式，主要運用在服裝醒目的位置，視覺感集中，具有強烈的裝飾性；角隅式是指紋樣裝飾在轉角處和邊緣處等特殊部位，紋樣整體形態與轉角邊緣處的形體相吻合[7]。連續式是指圖案由單體元素向周圍蔓延分布，連續不斷的一種圖案構成形式，分為向左右兩側不斷延伸的帶狀連續和向上下左右四周不斷延伸的滿地連續。通過分析植物原型特征和傳統的骨架構成形式，依據現代設計方法，在遵循形式美原理的前提下，進行纏枝紋的骨架創新設計實踐（如表5）。

（三）平面構成形式的創新設計

平面構成是指視覺元素在二維平面上，按照美的視覺效果和力學原理，進行編排和組合，探索元素在二維空間內的理想形態，其形式主要分為重復、近似、漸變、空間、特異、結集、對比、肌理八種[3]。筆者以連續式或角隅式的骨架形式為基本骨格，以四季花卉紋為基本單體，繪制八種構成形式的創意設計說明及圖例（如表6）。

四、纏枝四季花紋在服裝中的創新應用

連衣裙是服裝中最重要的品類之一，其歷史悠久，變化莫測，被稱為“時尚皇后”，而在連衣裙的所有款式類別中，最具有現實意義的當屬常服連衣裙。

常服連衣裙，風格多變，曲線感強，款式和結構線相對簡潔，廓形自然，著裝場合較為廣泛[9]，有助于纏枝紋樣的應用表現。因此本節以常服連衣裙為例，進行服裝設計的創新實踐探索。

本章節的創新應用主要通過以下步驟實現，首先通過設計軟件Adobe illustrator、Photoshop進行前期圖案的設計與繪制（如圖1），再運用CLO3D三維數字軟件進行同一圖案、不同裝飾部位和裝飾形式的設計應用實踐，進而探索纏枝四季花紋在常服連衣裙的創新應用。服裝圖案應用是一個與日常生活聯系密切、具有綜合思考性質的現實性藝術設計創作。就纏枝四季花而言，要使服裝與圖案達到完美結合，在進行其創新應用的實踐探索過程中，不僅要遵循服裝圖案審美意義與功用意義，還要注重把握纏枝四季花紋的核心特征，進行巧妙又有新意的應用，保持整體風格和諧又富有變化，從而達到裝飾的目的。

（一）裝飾部位

在明代傳統服裝中，紋樣的裝飾部位相對固定，多存在于衣邊、前胸、后背等服裝部位，隨著當代時尚潮流的演變，服裝圖案的裝飾部位逐漸多樣。以服裝結構為依據，將裝飾部位主題區域劃分為兩個部分，即衣邊裝飾主題區和軀體裝飾主題區，兩大主題區可細分為10個主題區（如圖2），紋樣在不同的裝飾主題區，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1.衣邊裝飾：衣邊裝飾主要指領部、肩部、下擺、袖口、門襟、四肢以及體側部位的裝飾 [8]，圖案樣式以適合式、角隅式和帶狀連續式為主。從設計的角度來說，衣邊區裝飾能夠使服裝整體產生一定的視覺反差，骨架曲線與服裝輪廓形成呼應，從而增加服裝的輪廓感和曲線感，骨架輕松飄逸的走向趨勢能夠形成視覺引導，達到裝飾人體、修飾身材曲線的目的（如圖3）。

2.軀體裝飾：軀體裝飾主要是指前胸、后背和腰部的裝飾。前胸和腰部位置，醒目且特殊，可以利用纏枝曲線的流暢感和輻射感，突出女性柔美曲線，也可以變換紋樣的擺放位置來修飾女性的身材比例。女性背部，相對更加嬌柔妖嬈，在進行圖案應用時，可以利用骨架的縱深性和視覺引導性，表現女性身材苗條感和背部纖瘦感，以達到修飾女性身材的目的（如圖4）。

（二）裝飾形式

1.焦點型：纏枝骨架的數條曲線由某一方向向外發散，靈動悠長，呈現出蔓延輻射的視覺效果，在進行服裝圖案裝飾應用時，可以巧妙利用其視覺引導的作用，將圖案擺放在想要突出表現的位置，既可以增強服裝的視覺沖擊力，又能夠達到修飾身材的目的（如圖5-a）。

2.修飾型：纏枝紋獨特的骨架形式賦予了它獨有的裝飾優勢，其“S”形波狀曲線，靈動優美，曼妙飄逸，在進行裝飾應用時，可以將紋樣曲線與女性身體相結合，突出表現婉轉優美、風韻無限的女性身材曲線美（如圖5-b）。

3.呼應型：呼應型是指服裝圖案裝飾應用中，同種圖案多次出現在不同位置，各個位置之間遙相呼應、彼此關聯，是服裝圖案常用的構圖表現手法之一。就纏枝四季花紋來說，可以利用四季花卉和藤蔓骨架的元素，貫穿應用在服裝的各個部位，如前胸與后背、衣袖與衣身、領部與下擺，衣服與配飾等，能夠達到活躍有趣、協調統一的裝飾效果（如圖5-c）。

結語

纏枝紋是中國傳統植物紋樣中最具特色的裝飾紋樣品類，其中不僅蘊含了豐富的人文文化和思想情感，在圖案構成形式方面也獨具特色，在進行紋樣的傳承與創新時，除了需要關注紋樣本身所蘊含的文化內涵外，仍然要明確，中國傳統紋樣的母題來自于大自然，因此，筆者以纏枝四季花為例，以自然植物原型為切入點，從另一個角度研究明代纏枝四季花紋的創新設計和應用，為未來植物紋樣的創新設計提供新的設計可能與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