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態陪伴視閾下“云健身”粉絲的情感實踐分析

摘要：疫情侵襲，人們的物理空間實踐轉移至以互聯網為依托的虛擬空間。在社交媒體構建的生活化、真實化、互動化擬態環境中，人們獲得了與傳播者共同在場的“陪伴感”，類似物理空間的擬態親密關系就此誕生。其中“云健身”在社交平臺異軍突起，成為疫情防控期間人們居家隔離關注或參與的重要活動。文章采用案例分析法對以劉畊宏為代表的健身主播的發展歷程進行梳理分析。通過分析認為，運動社交能夠緩解宅家孤獨感，同時媒介景觀趨向美化催生用戶的身體焦慮，這兩點亦是促成“擬態陪伴關系”形成的重要原因。在此過程中，粉絲在“焦點投射”和“陪伴場景”沉浸及個人情感積聚爆發這三個環節滿足生理與心理的雙重需求，這為研究社交媒體對于用戶的情感影響提供新的視角。

關鍵詞：“擬態陪伴”；云健身；情感實踐；劉畊宏；群體認同

中圖分類號：G206；G8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17-0107-03

一、引言

新冠肺炎疫情中，人們的活動范圍受到相應的限制，購物、教育、娛樂等生活陣地逐漸轉移至線上。疫情的侵襲使人們的健康意識快速增強，眾多健身達人以健身為主題內容在抖音、快手、小紅書等社交平臺，在線講授健身知識并帶領粉絲進行居家健身活動，自此“云健身”開始迅速發展。

2022年4月初以來，明星藝人劉畊宏通過自創的《本草綱目》版毽子操在抖音直播間直播，幽默的語言、專業的講解及歡樂的氛圍吸引大量粉絲跟練，并創造了單場直播4000多萬人次的觀看紀錄。從初期以青年人尤其女性粉絲即“劉畊宏女孩”在線等他“批作業”，進而席卷到全齡段粉絲齊聚客廳跟著他跳毽子操。在跟練的過程中，粉絲通過點贊、分享、留言的方式在社交平臺與他人構成新的人際關系網。由社交媒體構建的生活化、真實化、互動化擬態環境中，人們獲得了與博主共同在場的“陪伴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疫情防控期間宅家人群的生理與心理需求。

二、“擬態陪伴”研究背景與文獻綜述

擬態環境通常是指媒介選擇性地呈現現實環境的客觀變動，重新結構化后形成的符號化的信息環境[1]。用戶既是受眾又是傳播者的雙重身份，令其與社交平臺中博主“共同在場”的概率大幅上升，這也為用戶與博主建立“陪伴”關系奠定基礎，即現實中的人們依托虛擬空間實現陪伴需求的現象[2]。

生物學范疇“擬態”，又稱“生物學擬態”，是指一種生物通過模仿另一種生物或者在模擬環境下從其他物體獲得益處的情形。根據這樣的現象，有學者將其定義為“擬態陪伴”[2]。

在本文中主要是指粉絲在社交媒體所建構的擬態環境中通過與主播及線上他人的互動中獲得類似于現實環境中的“陪伴感”。

與此同時，借助新媒介的交互技術，人們在虛擬空間中形成新型社交關系網，新型融合式的人際交往結構逐漸形成，“擬態親密關系”亦隨之構建。“現代工業社會，社會結構重要變化之一是近代以來‘個人的誕生，被工業社會‘大眾的喧囂所湮沒”[3]。隨著人們在虛擬空間中的交流增多，人們在線下的交流逐漸減少，現實中的人們之間的疏離感，激發了人們對社交與親密關系的追求，基于此便產生了“陪伴經濟”。在資本的助推下，注重虛擬空間的“擬態陪伴”成為社交平臺的重要發展著力點之一。

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人們對“陪伴”的心理需求猛增，同時隨著健康意識的增強，關于“云健身”主題的健身直播數量及觀看人數漲幅顯著。抖音在2021年3月31日發布的《抖音運動健身報告》顯示，抖音運動健身視頻數量2021年同比增長134%，創作者數量同比增長39%；健身類主播漲粉同比增加208%，直播收入同比增加141%，直播榜的前16名幾乎被健身相關博主屠榜[4]。

由此可見，“擬態陪伴”已經是互聯網社會不可忽視的生態圖景，而已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陪伴體驗場景構建”“成因分析”[5]“擬態親密關系”[6]“陪伴經濟”等方面，但在該領域對粉絲的情感實踐相關的研究并未引起重視。情感實踐探索了社會領域中情感的生成過程及其影響，呈現出數字媒介實踐的多元面向[7]。那么，“云健身”究竟是基于何種情感動力成為社會人文景觀？其中又蘊含哪些“情感實踐”路徑？文章擬通過劉畊宏直播健身的個案，從受眾角度進行深入分析，這對深入探究“云經濟”催生的直播受眾的情感實踐具有積極意義。

三、“云健身”風潮中“擬態陪伴關系”形成原因

（一）運動社交化消解宅家孤獨感

在傳統意義上，運動屬于一種個人化的活動，但隨著社交媒體的發展，具有社交性質的交互功能不斷添加，個人化運動逐漸走向群體化。他們在各種媒體中可與同類型用戶建立聯系，互相分享運動經驗、成果、參與各類運動活動。

社交媒體中的直播功能的開啟，為人們日常的運動生活帶來新圖景。直播的娛樂化、多元化、明星化的特點給予用戶更強的心理刺激與精神滿足。如今，“看直播”已經深深地融入人們的日常生活圖景之中。通過觀察健身主播劉畊宏的直播間，可以窺見粉絲通過參與“云健身”與主播形成了一種類似于“擬態陪伴”的親密關系。

這種所謂的親密關系是一種在虛擬空間中自動歸屬于某一群體想象的某種社會關系。粉絲在觀看、跟練的過程中不斷與主播、成員互動，通過留言、線上建群、線下組織活動等方式不斷拓展社交圈。這個過程極大地緩解了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孤獨感。

（二）媒介景觀趨向美化催生身體焦慮

居伊·德波在《景觀社會》中最早提出了“媒介景觀”一詞。這里的“景觀”具有雙重含義，一是指被展現出來的可視景象；二是指一種主體性的、有意識的表演和作秀[8]。

隨著媒介技術水平的不斷提升，社交平臺所構建的媒介景觀愈發多元化。一方面，智能美化技術的出現及快速迭代更新，令整個媒介景觀趨向美化。它不同于電視媒體的精英化、儀式化，網絡直播的娛樂化、低門檻吸引更多受眾參與其中。在智能美化技術的統一塑造下，整個直播空間充斥著眾多美女帥哥。另一方面，在社會階層不斷變遷的過程中，中產以上的精英人群開始以展現優越的生活方式和健身成果的方式凸顯身份標志[9]。

在社交媒體的全景展示中，受眾為了彰顯身份標簽，開始投身甚至迷戀于健身塑形，紛紛參與舉鐵、長跑等健身運動[10]。

這些基于算法技術所營造的媒介景觀雖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人們追求美的心理需求，但這些行為在無形中提高了關于人體形塑要求與審美標準，固化了對美的認知，引起了受眾對群體的身體崇拜與身體焦慮，并由此激發了對身體塑形的欲望。“云健身”成本低廉、操作簡單，還能讓擁有同樣需求的人組成新的健身群體，這無疑成為眾多健身用戶的優選。

四、“擬態陪伴”下“云健身”粉絲的情感實踐

在新型傳播生態中，粉絲與主播保持親密的互動關系。從私人化運動到全面參與，粉絲在感性心理的不斷加強下實現了情感投射和心理、生理的雙重滿足。

（一）焦點投射：個人參與到全民陪伴的娛樂體驗

如果主播的知名度較高，其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劉畊宏作為一名知名藝人本身自帶流量，以健身為內核發酵出的正面能量獲得主流媒體點贊，再加上在直播過程中營造的溫馨歡樂的家庭氛圍，極大地提高了粉絲群體的接受度。

當然，在名人效應中偶爾出現的“小彩蛋”更易成為粉絲關注的焦點。2022年4月5日至6日，劉畊宏與其妻子在直播間直播時因一些不適宜行為和表現，以及被問其他藝人的健康問題被平臺系統多次警告。在4月7日，二人不得已“穿羽絨服跳操”，略顯滑稽的形象致使事件迅速刷屏。原本個人參與的直播健身事件，由于烏龍事件致使局外人因好奇紛紛涌入直播間，經過不斷發酵，成為全民關注的焦點。雖以是否進入直播間將用戶自動劃分為局內人與局外人，但對烏龍事件及相關話題內容的共同關注，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滿足了用戶某種相同或相似的情感需求，制造了一場令全民陪伴與共享的娛樂體驗。

（二）陪伴場景營造：情感意義的構建與滿足

學者蘭德爾·柯林斯認為：群體集聚的核心在于身體的共同在場，當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個體在特定的時空相遇才能產生互動，從而達到個人對他人想法進行推測和判定的主體間性狀態。

以劉畊宏為代表的健身主播與線下健身者在社交直播平臺所構建的虛擬空間中聚集，成功營造“家庭健身直播”的虛擬情境，即情感意義的構建空間。在這樣具有交互性的虛擬空間中，主播通過肢體表演和語言表達令粉絲獲得了生理、心理上的雙重陪伴。

首先，以強身健體或減肥塑形為主要生理訴求的粉絲在博主的帶領下定時打卡健身，在此過程中不斷激發的正面情緒對緩解焦慮具有一定的正向作用。

其次，在主播直播間粉絲通過留言、打賞等行為由“后臺”進入“前臺”，雙方建立起親密關系。值得注意的是，這種關系不止存在于直播期間，更是延伸至微信群、微博等非直播平臺場域。經過多輪話題發酵，話題鏈不斷延伸，將更多受眾卷入輿論池。從用戶到粉絲，從群體圍觀者到共同實踐者，這是一個令粉絲群體的情感波動實現同頻共振的過程。

此外，健身主播在與粉絲對話聊天的過程中通常運用“家人們”“寶寶”等親密稱謂。歡樂、自由、幽默的感情敘事與表達，快速拉近了主播與粉絲的心理距離，同時主播還會不定時邀請家人加入，三代同堂的視覺呈現滿足了粉絲對美滿生活的心理期待，讓粉絲沉浸式感受家人般的關懷與陪伴。

（三）擬態關系確立：群體認同激發情感能量

隨著運動社交的深化，“劉畊宏女/男孩”“vivi女孩”等具有顯著特征的群體標簽逐漸形成，由“一個或一家人的運動”逐漸演變成“全網跟跳劉畊宏”的全民運動。此時，由小眾的健身話題就發展為令全社會關注的公共話題。

在這個過程中，全網女孩坐等“劉畊宏批作業”，類似家人般的擬態親密關系逐漸確立。

個人的情感能量是采取行動時有力量、自信的感覺。一方面，通過觀察劉畊宏健身直播，主播時常用“腰間的肥肉咔咔掉”“人魚線馬甲線我想要”等看似有些“吵鬧”的運動口號激勵粉絲，讓彼此情緒同頻，而其粉絲亦在直播間通過在線打卡分享健身成果與喜悅；另一方面，隨著運動社交化的深入，健康理念被逐漸根植于日常生活，進而提高了粉絲傳播行為的自主性。在劉畊宏爆火之后，眾達人網紅紛紛創意改編“毽子操”，比如成都消防、六盤水消防、南寧消防等，全網掀起二次創作的熱潮。

此外，由于劉畊宏與其他名人的聯動效應，推動更多粉絲加入這場健身風潮，在得到主流媒體尤其國臺辦的點名贊揚后，以“兩岸同胞一家親”為主導向的愛國情緒再次爆發。盡管“云健身”參與者在共同場域中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但是事件的參與者在參與過程中不斷積累起來的共同興趣、關注點尤其是愛國情懷為后續的互動儀式，積攢、儲備了積極的情感能量，導致個體情感隨著事件的發展不斷爆發，并在一定周期內維持著高漲的狀態。

五、結語

媒介技術的發展，建構了人們在社會關系方面的新圖景。后工業時代的“個人主義”與網絡社群形成互補，情感意義的構建也將從主要的物理空間交往走向與虛擬空間聚集，二者交叉融合。隨著媒介技術的進步，“擬態陪伴”將突破陪伴時間的限制，從定時定點的階段性陪伴逐漸過渡到全天或更長時段的多維深度陪伴，工作與休閑的界限將更加模糊甚至消失。此外，隨著VR技術的發展，穿戴設備的應用在消解擬態環境與物理環境的距離的同時，將為用戶帶來更高層次的感官體驗。一個更加沉浸、開放、互動性強的媒介生態圖景即將到來。

那么，在不斷更新的擬態環境中，用戶的情感實踐路徑將呈現新的變化。在媒介每時每刻的陪伴下，用戶的媒介依賴將再次加強。所以，面對在“擬態陪伴”的基礎上形成的虛擬空間交往實踐對現實交往法則的沖擊，該如何構建健康、科學、有序的模式與社交法則？面對社交媒體用戶沉迷擬態環境所形成的錯位認知，如何保持警惕、科學引導等問題都值得關注與深思。

參考文獻：

[1] 吳晟.網絡拍客與擬態環境的再建構[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16：15.

[2] 清博大數據.小心！孤獨的靈魂易中毒，擬態陪伴“疫情”或將蔓延[EB/OL].搜狐網，https：//www.sohu.com/a/227539740_114751，2020-10-27.

[3] 張筱薏.消費背后的隱匿力量：消費文化權力研究[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9：165.

[4] 劉艷.抖音發布運動健身報告：健身類主播2021年直播收入同比增長141%[EB/OL].中國科技網，http：//stdaily.com/index/kejixinwen/202203/b05cead628954effab3b7266db0ef7ef.shtml，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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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位云玲.觀察類綜藝節目走俏的原因探究：以《我家那閨女》為例[J].藝術科技，2019，32（3）：115，128.

作者簡介 楊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媒體與互聯網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