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干預、測土配方施肥技術與經濟林化肥減量*
——基于信息傳遞的視角

寧 可 張 雪 朱哲毅,3 沈月琴,3

(1.浙江農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杭州 311300； 2.浙江農林大學浙江省鄉村振興研究院 杭州 311300； 3.浙江農林大學生態文明研究院 杭州 311300)

許多學者認為農戶無法充分掌握土地、化肥等要素質量信息是化肥長期施用“過量”的重要因素(紀月清等， 2016)。我國農戶化肥用量大，施用強度高，遠高于國際水平(Wuetal.， 2018； 高晶晶等， 2019)，雖然化肥施用總量近兩年沒有增長，但化肥施用量大導致的面源污染和能源浪費問題依然嚴峻。一種解釋是農戶對生產投入的要素信息掌握不充分，多數農戶施肥依賴早期經驗(高晶晶等， 2019)，未能充分掌握土壤養分信息和及時更新化肥知識，導致在生產經營時出現化肥施用“過量”的情況(紀月清等， 2016； 劉洪彬等， 2018)。

為解決因要素信息不充分導致農戶化肥施用“過量”的問題，政府希望通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推廣來緩解施肥過量的問題，但現實中技術擴散緩慢。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是一種根據作物需肥規律、土壤養分和肥料有效性，合理安排施肥時期、數量的科學施肥方法，理論上能緩解信息不充分的問題。為此，從2005年開始中國啟動實施測土配方施肥補貼項目，大力推廣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在2016年，全國推廣應用配方肥約3 000多萬噸，配方肥應用面積近2.67千萬公頃次，技術推廣面積超過1.07億公頃次1)(1)1)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管司對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第3877號建議的答復。。截至2019年，全國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應用面積1.29億公頃次、技術覆蓋率達到89.3%2)(2)2)關于政協十三屆全國委員會第三次會議第3931號(農業水利類329號)提案答復的函。。但是，現實中農戶使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積極性仍然不高，采用率不足1/3(葛繼紅等， 2010； 馮曉龍等， 2018； 方向明等， 2018)。這究竟是因為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實際帶來的效益與理論存在差距？還是對技術的認知不足制約其推廣？

一方面，已有研究針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效果是否一致還遠未達成共識，這可能是制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重要因素。高瑛等(2017)研究指出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在降低化肥施用量和提高產量上的作用效果不明顯。牛桂芹等(2013)在與公眾的訪談中發現，農戶普遍認為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價格高、效果差。針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效果差的情況，孫杰等(2019)給出了一種解釋，即由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具有特殊的精準化屬性，采取均一化的田間作業方式，將不能獲得精準農業技術帶來的生態效益。但是，也有不少學者指出測土配方施肥技術能有效減少化肥施用、提高作物產量(葛繼紅等， 2010； Jaumeetal.， 2019； 張復宏等， 2021)。

另一方面，對新技術認知不足是農戶在接受新技術時表現不積極的重要因素(Diekmannetal.， 2009)，技術培訓作為信息干預的主要方式，已被證明在技術推廣上發揮著重要作用。培訓可以通過傳遞技術信息，降低新技術的不確定性(項誠等， 2012； 應瑞瑤等， 2015)。現實中，各個地方出售的是由當地配肥廠按照測土配方施肥方案配制的各種作物的專用肥，但大部分農戶并不知情。由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具有獨特的精準化特征，涉及多項技術指標和參數，對各項技術原理、試驗設計及操作程序給予了明確規定，因此，有必要通過培訓向農民傳遞這些信息，以便提高引導農戶合理施肥的有效性(褚彩虹等， 2012)。

但是，關于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尚缺乏扎實的研究支撐，特別是不同培訓內容、方式、主體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還需進一步厘清。由于不同培訓內容在解決問題方面具有不同的針對性，不同培訓方式在傳遞信息的速度、效率、可實踐性、先進性等特征上存在差別，不同培訓主體在資金、設備、人才、信息等方面各具優勢，使得培訓效果呈現較大差異(羅萬純，2013； 何安華等， 2014； 成新華，2009； Glerumetal.，2020)。而既有研究多數以定性分析為主，鮮有采取規范的實證研究方法去專門識別不同培訓內容、方式與主體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總體上，現有研究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效果上尚存爭議，且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及差異分析尚存深入空間，如何在同一個樣本中對以下兩個問題做出嚴謹回答將成為判斷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推廣緩慢的關鍵： 一是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是否能減少農戶化肥施用，作用機制如何？二是培訓是否能促進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不同培訓內容、主體、方式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本文的研究旨在于探索推廣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有效方法。

本文以浙江省經濟林為研究對象，借助當地政府開展土肥培訓的經驗事實，在實證檢驗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化肥減量效果的基礎上，系統研究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及差異。相比同類研究，本文主要在以下三方面具有明顯的邊際貢獻： 一是，本文嘗試通過構建農戶參與培訓、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與化肥施用的分析框架，從信息傳遞的視角出發，首先實證檢驗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對農戶化肥施用的影響，其次系統分析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作用，特別是不同培訓內容、方式、主體影響的差異，以幫助判斷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推廣緩慢的關鍵因素； 二是，本文借助經濟林經營相比農業經營在化肥投入方面存在不確定性強、投入量大的特點(張衛峰等， 2008； 張云華等， 2019)，通過擴大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戶與未采用戶化肥施用信息的變異程度，有助于提高研究結論的代表性和外部有效性； 三是，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在技術上能夠相對更好地解決農戶由于自選擇產生的內生問題，提高了研究結論的準確性和可靠性。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1.1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對農戶化肥施用影響的理論分析

經濟林經營時需要投入大量的化肥、農藥，這會引起土壤板結和破壞土壤自我更新機制，造成產品質量下降，阻礙農戶增收。雖然，充分掌握土地和化肥質量信息可以減少農戶的化肥投入，但現實中較難實現，農戶“過量”施肥的問題仍時有發生。一方面，土壤養分復雜，農戶不具備獲取其信息的技術，只能依賴經驗對土壤質量做經驗判斷； 另一方面，農資市場上化肥種類繁多，其實際成分與包裝標簽不相符的情況普遍存在(紀月清等， 2016)。基于此，本文將借助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具有提供土壤養分信息和化肥質量信息，提高化肥施用與土壤匹配性的特點，檢驗其對農戶化肥施用的影響，詳見圖1。據此，本文提出假說1待后續檢驗。

圖1 分析框架Fig. 1 Analysis framework

假說1：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可以顯著減少經濟林經營戶化肥施用量。

1.2 信息干預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影響的理論分析

考慮到經濟林經營戶因年齡大、受教育水平低，難以充分掌握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現實情況，開展技術培訓可能是推廣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重要選擇。培訓作為一種有效的信息干預方式，可以通過信息傳遞，增加農戶對新技術的認知，提高農戶對其接受程度(Rogers，1995； 華春林等， 2016)。但是，并非所有通過培訓傳遞的信息都能對農戶技術采用行為產生影響，信息傳遞由信息源(信息發布主體和內容)、信息傳遞渠道和信息接收客體三部分組成，不同信息源和信息傳遞渠道會對農戶技術采用行為產生不同影響。

首先，信息源傳遞內容與技術的相關度是影響農戶技術采用行為的重要因素(Dimaraetal., 2003； Sammadar, 2006； Diekmannetal.， 2009； 黃季焜等， 2008)。開展土肥管理的專業培訓，農戶可以獲得與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直接相關的信息，增加對其對技術的了解，提高農戶技術采用的概率。而開展包含土肥管理、機械作業、農產品銷售等內容的復合培訓，農戶可能因獲取過多與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非直接相關的信息，而無法充分掌握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降低農戶技術采用的概率。

其次，對信息傳遞主體的信任程度也是影響農戶技術采用行為的重要因素(Tuckeretal., 2001； 陳歡等， 2017)。在農村發展早期，技術培訓以政府為主導，但隨著農村發展與市場聯系的越發緊密，政府提供的技術培訓服務已難以滿足農戶生產需要(黃季焜等， 2009)，企業、高校等多元化的培訓主體已在農村出現。需要注意的是，中國農村社會是一個以血緣、地緣、親緣為紐帶的人情社會，農戶對培訓主體信任的強弱，是信息傳遞能否成功的關鍵(Granovetter, 1973； Bian，2008； 李博偉等， 2017)。另外，政府、合作社、高校、企業等主體與農戶間形成的信任關系，除了受客觀認識的影響，還取決于農戶對培訓主體的主觀偏好，在后文分析時需要加以區分。

最后，不同的心理距離、授課場所和傳遞信息的方式都會對農戶技術采用行為產生不同影響(Nonaka，1994； Glerumetal.，2020)。對于“理論與實踐指導”，如現場指導、外出考察等，培訓專家可以在農戶了解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基本信息的基礎上，輔以實踐指導增加農戶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認知(徐倩等， 2020)； 對于“理論自學”，如發放資料、看電視廣播等，農戶可以根據自身需要學習測土配方施肥技術，但這種方式受農戶受教育水平、經濟林經營依賴程度等因素的制約(張成玉，2010； 高輝靈等， 2011)； 對于“理論指導”，是一種低成本但效果一般的技術培訓方式，一方面，“理論指導”僅傳遞理論知識，并未就農戶真實情況進行現場指導，容易導致農戶在技術使用效果不佳時對技術采用產生排斥。另一方面，“理論指導”未區分參與培訓的主體，農戶會因對培訓方式的偏好而有選擇的接受信息，影響農戶技術采用行為。

綜上對信息干預影響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理論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2a： 參與培訓可以顯著提高經濟林經營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

假說2b： 專業培訓可以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

假說2c： 強信任關系的培訓主體可以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在控制主體偏好的影響時，培訓效果被弱化。

假說2 d： “理論自學”“理論指導”“理論與實踐指導”三種培訓方式均可以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在控制方式偏好的影響時，“理論指導”培訓效果被弱化。

2 研究方法與數據

2.1 研究方法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和參與培訓均屬于農戶的自選擇行為，為避免自選擇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使用傾向匹配得分法(PSM)進行計量經濟分析。根據反事實分析框架的基本思想，如果試驗組(采用測土配方技術或參與培訓的農戶)和對照組(未采用測土配方技術或未參與培訓的農戶)的行為能被一組共同的因素解釋，那么就可以用這些因素進行分層配對，進一步觀察這兩組農戶的行為差異，得到可靠估計。

為保證結果的準確性，本文采用PSM分別估計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對化肥施用量的平均政策效應(ATT)和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ATT。假定Yi1為試驗組的農戶行為，Yi0為對照組的農戶行為。Di是一個虛擬變量，如果采納了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參與技術培訓)則Di=1，否則等于零。則ATT可以表示為：

(1)

式中P(X)表示農戶是否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概率或是否參加培訓，以及接受不同培訓內容、主體、方式的概率，傾向得分模型均選擇logit模型估計。匹配采用核匹配方法，選擇默認值0.08作為區間間隔。另外，為保證結果的可靠性和穩定性，本文還進行了匹配質量平衡性檢驗和敏感性分析，詳見第六部分。

2.2 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18年8月通過隨機抽樣對浙江省10縣20鄉鎮40村314個經濟林經營戶展開的實地調查。一方面，林地土壤退化主要源自人工林中用材林和經濟林地，是因為每年種植用材林和經營經濟林時需要投入大量的化肥、農藥，這會造成土壤板結和破壞土壤自我更新機制，符合本文所關注的問題。另一方面，浙江省作為多丘陵和山地的省份擁有較大的經濟林規模，具有代表性。另外，課題組根據經濟發展水平、經濟林的區域分布和品種，選擇臨安區、淳安縣和桐廬市等10個典型縣區，并在每個樣本地區隨機抽取2個樣本鄉鎮，每個樣本鄉鎮隨機抽取2個樣本村，每個樣本村隨機抽取10名經濟林經營戶，最終共獲取400戶樣本，剔除經營環節數據缺失的86戶，共獲取314戶有效樣本。

2.3 變量選擇

被解釋變量： 本文設定的被解釋變量包括農戶的化肥施用情況和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情況兩個。農戶化肥施用情況采用每公頃化肥施用量測度，為連續變量； 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情況采用是否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測度，為二元變量，1=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0=未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

解釋變量： 在分析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對農戶施肥量的影響時，解釋變量為是否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為二元變量，1=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0=未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 在分析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時，解釋變量為是否參與培訓或是否參與不同內容、主體、方式的培訓，均為二元變量，1=參與，0=未參與。

控制變量： 本文在估計傾向得分模型時控制了同時影響參與培訓、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和化肥施用量的變量，包括戶主個人特征(受教育程度、年齡)、家庭特征(家庭總人口、勞動力比例、經濟林收入占比、家庭可支配收入、經濟林地總面積、經濟林地塊數)、地塊特征(坡度、質量)和省級虛擬變量。

需要注意的是，為降低解釋變量內生問題的影響，本文對模型設定做了兩方面處理： 一方面，在分析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對農戶施肥量的影響時，模型控制了參與培訓3)(3)3)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和施肥量均有影響，需在模型中控制以提高識別技術的化肥減量效果。、經營品種和經營環節4)(4)4)因為經濟林在不同品種不同經營環節上對化肥的需求差異較大，在本文中香榧和雷竹的經營尤為明顯，例如幼年香榧樹施苗肥1～2次/年，株用復合肥1.87～2.14 kg，成年樹一般每株施復合肥8～10 kg(鐘志華等， 2010)，雷竹施用筍前肥約1 815 kg·hm-2，對于已經開花的竹林要適量追加化肥2 250～4 500 kg·hm-2(魏子清等， 2006； 嚴良冬，2016)。這3個變量，以剔除其通過影響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而影響化肥施用； 另一方面，在分析參與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時，模型控制了培訓偏好變量，以剔除其通過影響農戶參與培訓而影響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具體變量信息詳見表1。

表1 變量基本統計Tab.1 Basic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3 統計描述分析

3.1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與農戶化肥施用量的關系

表2描述了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前后農戶化肥施用量變化情況。在對照組，農戶平均化肥施用量為441.75 kg·hm-2，較試驗組農戶多施化肥200.40 kg·hm-2。同時，對照組標準差約是試驗組兩倍，表明對照組農戶對土壤養分信息和化肥質量信息的掌握可能不充分，導致化肥施用量波動大。由于樣本中經濟林品種和經營環節存在較大差異，通過統計分析僅能獲得兩者相關關系，需要在計量經濟分析時控制經營品種和經營環節兩個重要變量，以判斷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效果。

表2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前后農戶化肥施用量①Tab.2 Farmers’ chemical fertilizer application before and after the adoption of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kg

3.2 參與培訓與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關系

表3描述了不同培訓內容培訓前后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變化情況。總體來看，試驗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比例比對照組農戶高0.20，對于復合培訓或專業培訓，試驗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比例比對照組農戶分別高0.23和0.14。可見，參與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有促進作用，且培訓內容的匹配程度似乎并未阻礙其效果，這與前文理論分析存在差異，需要通過計量經濟分析進一步檢驗。

表3 接受培訓前后農戶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比例Tab.3 The application proportion of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before and after training

表4描述了不同方式培訓前后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變化情況。具體來看，相比對照組的農戶，接受發放資料和電視廣播這類“理論自學”培訓方式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比例高0.23，同時，接受集中授課這類“理論指導”、現場指導和外出考察這類“理論+實踐指導”培訓方式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比例分別比對照高0.16、0.17和0.33。需要注意的是，不同培訓方式能否發揮信息傳遞的功能還受制于農戶的偏好，為進一步識別不同培訓方式的效果，需要在因果檢驗時控制培訓主體偏好變量。

表4 接受不同培訓方式前后農戶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比例Tab.4 The application proportion of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before and after receiving different training ways

表5描述了不同培訓主體前后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變化情況。具體來看，對于政府、合作社和村委會這類強信任關系培訓主體，試驗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比例分別比對照組農戶高0.13、0.62和0.07，但在村委會作為培訓主體時效果弱化。對于高校這類弱信任關系培訓主體，試驗組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比例比對照組農戶高0.18，但在企業作為培訓主體時效果弱化。可見，農戶對培訓主體信任的強弱關系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作用也與理論部分存在差異，仍需要通過計量經濟分析進一步檢驗。

表5 接受不同培訓主體前后農戶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比例Tab.5 The application proportion of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before and after receiving training from different subjects

4 計量經濟分析結果

4.1 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對農戶化肥施用量的影響

表6報告了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對農戶化肥施用量影響的PSM估計。具體而言，對于匹配未控制培訓的影響時，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能顯著降低農戶化肥施用量204.04 kg·hm-2，參數統計檢驗達到10%的顯著性水平。考慮匹配控制培訓的影響時，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能顯著降低農戶化肥施用量271.65 kg·hm-2，參數統計檢驗接近5%的顯著水平。可見，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確實能降低農戶化肥施用量，尤其是在控制培訓的影響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仍然能幫助農戶獲取土壤養分信息和化肥質量信息，從而降低了化肥施用量，假說1得到了檢驗。

表6 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logit估計及其對化肥施用量的影響估計①Tab.6 The logit estimation concerning the adoption of farmers’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and the influence on fertilizer application

4.2 信息干預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

4.2.1 參與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及培訓內容影響差異 表7報告了參與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影響及培訓內容影響差異的PSM估計。具體而言，在考慮匹配未控制培訓偏好的影響時，農戶參與培訓后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提升16%，參與土肥管理的專業培訓促使技術采用的概率提升14%，參數統計檢驗均達到1%的顯著性水平。在考慮匹配控制培訓偏好的影響時，參與培訓尤其是參與專業培訓，仍能分別提高15%和10%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參數統計檢驗均達到1%的顯著性水平。可見，參與培訓可以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尤其是專業培訓，而復合培訓效果并不明顯，假說2a和假說2b得到檢驗。

表7 農戶接受培訓及不同內容培訓的logit估計及其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估計 ①Tab.7 The logit estimation concerning training and different training content and the influence on the application of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ology

4.2.2 培訓主體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及差異 表8報告了不同培訓主體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影響的PSM估計。具體而言，在考慮匹配未控制培訓主體偏好時，由合作社和政府組織的培訓可以分別提高農戶44%和10%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參數統計檢驗均達到5%以上的顯著性水平，而村委會和高校科研單位組織的培訓未能發揮效果。對于匹配控制培訓主體偏好時，由合作社與政府組織培訓的作用被弱化。對此，本文認為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包括四方面： 一是長期以來農村產業培訓是以政府為主導，農戶對其較為信任(姜長云，2005； 黃季焜等， 2009)； 二是合作社作為聯結小農戶與大市場的組織，在技術推廣上具有積極作用(張云華等， 2004； 褚彩虹等， 2012)，但是真正能發揮合作社功能的較少，大部分農戶只是被動接受合作社的決策，對其信任度不高(萬凌霄等， 2021)； 三是在村委會實施技術培訓成本高，可提供培訓的設施和人員有限，降低培訓效果； 四是高校、企業與農村直接聯系較為薄弱，對促進農戶采用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作用有限。綜合而言，信任強關系的培訓主體可以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概率，但主要受農戶對培訓主體信任影響，假說2c得到檢驗。

表8 農戶接受不同培訓主體的logit估計及其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估計 ①Tab.8 The logit estimation of whether farmers receiving training from different subjects and the influence on soil testing formulation technology

4.2.3 培訓方式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及差異 表9報告了不同方式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影響的PSM估計。具體而言，對于匹配未控制培訓方式偏好時，發放資料和電視廣播、集中授課、現場指導與外出考察4種培訓方式均能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分別為13%、12%、13%和29%，參數統計檢驗均達到5%以上的顯著性水平。在考慮匹配控制培訓方式偏好時，集中授課的培訓效果下降，不影響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可見，“理論自學”“理論與實踐指導”的培訓方式可以顯著提升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而“理論指導”的作用受限于農戶對培訓方式的偏好。另外，與常規認識存在差異，在控制偏好時，“理論自學”仍有明顯的效果，這可能與農戶受教育程度、經濟林經營依賴度相關，通過分組檢驗發現受教育程度高且經濟林收入占比高的農戶，更容易受“理論自學”影響。

5 穩定性檢驗

5.1 匹配平衡檢驗

圖2表示在沒有匹配的情況下，試驗組和對照組之間存在系統性偏差，而在匹配過后消除大部分變量之間系統性偏差，使得結果更為可靠。圖2(a)(b)分別表示化肥施用、技術采用所對應的試驗組和對照組匹配前后偏差絕對值的分布特征，可以看到各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在匹配后縮小了，同時本文還對匹配結果做了平衡性檢驗，發現大部分變量偏差小于10%，大部分變量的t檢驗結果也顯示試驗組和對照組已無系統性差異。

5.2 敏感性分析

在計算PSM結果時，核匹配(Kernel)的結果可能因為區間間隔(Bandwidth)的影響得到不同的結果，為此本文選擇區間(0.06、0.07、0.09、0.10)進行敏感性分析，結果顯示采用不同帶寬的估計結果比較穩定(表10)。

表9 農戶接受不同培訓方式的logit估計及其對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估計 ①Tab.9 The logit estimation of farmers receiving different training methods and the estimation of their influence on soil testing formulation technology

表10 敏感性分析 ①Tab.10 Sensitivity analysis

圖2 控制變量平衡檢驗Fig. 2 Control variable balance test

6 結論與啟示

本文在分析測土配方施肥技術效果的基礎上，系統研究了參與培訓對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影響，并對不同培訓內容、主體、方式的影響進行深入分析。結果顯示，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顯著降低農戶化肥施用量，參與培訓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的概率，但不同培訓內容、主體、方式的影響存在明顯差異。具體來看，專業培訓顯著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概率，但復合培訓效果被弱化； 強信任關系的培訓主體能有效傳播技術信息，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概率，但在控制主體偏好時，培訓效果被弱化； “理論與實踐指導”“理論學習”的培訓方式均能提高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概率，并在控制主體偏好時，培訓效果仍然存在。

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以下四方面的政策啟示： 1)完善農村技術推廣制度建設，提高專業培訓的服務水平，以提升技術信息傳遞的有效性，促進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用； 2)增強農村與科研院所、企業的聯系，增加農戶對科研院所、企業的認識，以提升農戶對其的信任程度，加快有效信息傳遞； 3)關注農戶的技術需求，對不同特征農戶給予差異化的培訓安排： 對于受教育程度高、經濟林經營依賴度高的農戶，可以提供“理論自學”的方式進行培訓。對于普通農戶，在理論指導的基礎上，應根據其實際經營情況提供實踐指導，以解決差異化問題； 4)提高測土配方施肥技術的補貼力度，尤其提高土壤檢測的補貼力度，以降低農戶技術使用的成本，增加其技術采用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