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正案探討有聲書版權問題

鄧佳荷

（重慶大學新聞學院，重慶 401331）

一、引 言

如今，新媒體用戶的學習和閱讀習慣普遍存在碎片化的特點。隨著智能手機、智能語音盒及其他音頻終端的逐步普及，收聽有聲書作品成為許多新媒體用戶共同的選擇。《泰晤士報》曾報道，全球有聲書市場在2020年預計增長25%，銷售額可達到近40億英鎊，銷量有望超過電子書。近年來，國內的聽書軟件如喜馬拉雅、蜻蜓FM、荔枝等APP都有著廣闊市場，音頻節目逐漸發展出形式多樣的有聲形式，如點擊量極高的歷史、文化旅游等讀物。

目前，許多平臺的有聲書質量良莠不齊，有的用戶甚至直接上傳他人已經錄制完成的音頻。究其原因，相較傳統的音頻錄制過程，網絡音頻平臺對設備的要求及錄制者的專業能力沒有嚴格標準，只有具備一定影響力的專業網絡音頻平臺會要求錄制者到錄音棚中完成作品。不僅如此，許多有聲書平臺還缺乏合理的審查機制，對違規音頻的處理沒有規則可言，亟需規范。

如何保護著作權人和平臺的合法權益是大眾關注的焦點，首要任務是要從我國現行的知識產權法律法規入手，尤其是要加強大眾對著作權法的了解與使用，形成知法守法的良好氛圍。

二、有聲書侵權問題

（一）主要侵權類型與界定方法

目前，新媒體平臺上的有聲書一般分為朗讀類、解讀評論類、廣播劇類。其中，朗讀類是將紙質書內容直接轉換為音頻形式，沒有進行二次創作；而解讀評論類與廣播劇類則是在紙質書的基礎上對作品內容、展現形式進行加工，加入了新的理解與思考，具有二次創作的性質；廣播劇類的形式則更豐富，為了后期的呈現效果還會加入大量環境音和對白等元素。解讀類和廣播劇類涉及到對作品內容和形式的改編，按照我國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條內容的要求，改編權即改變作品，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的權利。總的來說，作品改編分為不改變作品原本的形式，只是壓縮或擴充內容，以及改變具體的表現形式，而不是改變原有內容兩種類型。如果只是少了幾個字或添加幾個字，都不是改編。

在我國，有聲書的侵權類型一般分為兩種，一是把文字成果直接進行朗讀，同時自行錄制有聲讀物并上傳至平臺；二是不對有聲書作品做任何調整，把錄制好的有聲書作品原封不動上傳至平臺。

國際上對于改編的界定方法普遍認可《伯爾尼公約》中的“三步檢驗標準”和《1976年版權法》中的“四要素檢測法”。其中，“三步檢驗標準”指在一定情況下使用作品不能超越正常使用的范疇，不得以任何形式侵害著作權人的權益；“四要素檢測法”則主要是從四個層面對合理使用做出認定，分別是使用的目的、受版權保護的性質、使用數量與作品整體的對比、具體的使用對著作權作品價值的影響。

（二）有聲書侵權案例

不論是錄制哪種類型的有聲書，獲得書籍原作者的許可并支付其相應報酬都是必不可少的工作流程。但目前，不少有聲書錄制者在未取得原作者同意的情況下，私自錄制有聲書作品并發布在聽書平臺上，導致版權問題成為有聲書行業亟需解決的新問題。

2019年5月，作家唐達天向法院起訴，稱他的暢銷小說《二把手》在未經本人同意的情況下，被非法上傳到網樂互聯科技有限公司旗下的“聽伴”網站上，侵犯了唐達天先生的合法權益。在該案中，有聲書錄制者未經作者唐達天先生許可便將作品《二把手》的有聲書內容發布在“聽伴”網站上，屬于個人錄制并違法上傳的侵權類型。在《二把手》的侵權案中，有聲書錄制者直接將作品轉換為音頻形式，盡管錄制者在一開始將該有聲書上傳至平臺時沒有直接獲得經濟利益，但平臺的點擊率與廣告、打賞等附加內容使錄制者間接獲得利益及分成。有聲書錄制者通過將文字轉換成音頻的形式完成有聲書的制作，音頻內容均來自于原作品，雖然其中不乏對原文字的改變，但從數量上看，音頻與原書籍中的內容重復率極高，難以逃脫侵權的事實。由于被告方擅自將唐達天先生的文學作品進行音頻錄制，導致其作品的后續售賣受到極大的負面影響，從而使唐達天先生蒙受了一定的經濟損失。最終，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對網樂互聯科技有限公司侵犯唐達天作品《二把手》著作權的案件作出判決，判令網樂互聯公司賠償唐達天先生經濟損失及合理開支共計4.7萬余元。

作家唐達天曾獲冰心文學獎，所著作品的閱讀量名列中華網讀書頻道閱讀總排行榜第三位，在互聯網平臺上具有較大影響力。即便如此，違法者依然在肆無忌憚地侵害其合法權益。不少在互聯網平臺影響力較弱的年輕作家在面臨侵權問題時，沒有時間、精力和經濟實力進行維權，只能任由他人掠奪自己的智慧結晶。對于作家唐達天維權后的判決結果，不少網友感嘆賠償金額過低，很難對違法者產生震懾作用。同時，受眾對于平臺后續是否會就相關問題進行整改、是否會設置侵權防范機制等難以進行監督，無法保證不再出現同類問題。

三、著作權法修正案對有聲書行業的影響

著作權作為知識產權的重要分支，在我國知識產權領域發揮著“指揮棒”作用。著作權法從1991年施行至今，經歷2001年、2010年兩次修改。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七次會議審議了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正案草案，在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三次會議上表決通過關于修改著作權法的決定，自2021年6月1日起施行，全文六章共67條。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正案主要是根據該行業實際發展的要求，修改相關概念，完善具體制度和措施，加強著作權法的執法力度和侵權行為的處罰力度。

（一）豐富作品定義，不斷適應技術發展

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正案根據實踐發展需要修改了部分基本概念的表述方式以及新增了相關制度措施，如作品的定義及類型從單一列舉式轉變為列舉式與概括式相結合，即“作品是指在文學、藝術、科學等領域具有獨創性，能夠以一定形態表現出來的知識性成果，與作品特征相符合的其他成果也是作品。”對于作品類型，原本的“電影作品、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在新法中均被修改為“視聽作品”。對作品定義的修改是《著作權法》中最為基本和源頭的問題，反映出新媒體時代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對著作權立法的影響。例如近年來風靡的網絡游戲、網絡直播等新媒體形式存在難以確定其作品類型的問題。修改后的定義囊括類型更加廣泛，有聲書也明確被納入其中。

（二）提高違法成本，維權不再紙上談兵

我國有聲書維權案件中一直存在賠償金額較低的情況，使得著作權法未能在有聲書版權保護問題上發揮法律的最大效能，反而間接促使侵權問題頻發。受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及民眾版權保護意識淡薄的限制，現有法定賠償標準的創制和定位仍停留在采取侵權責任法上，恢復原狀的保底救濟方式以及進行應然判賠顯然存在不合理之處。對違法行為的賠償標準不夠明晰，實施過程缺乏制約和監督，與民法典所體現出的公平公正原則有所背離，使有聲書版權環境的健康發展面臨諸多挑戰。

在以往的維權官司中，賠償金額太低，甚至無法填補維權的基本費用，是很多作家不想通過訴訟方式解決糾紛的主要原因。在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正案中，首次大幅提升賠償金額，上限定為500萬元，下限為500元，與原本的賠償金額形成較大反差，對著作權違法行為產生有一定威懾力。新修訂的著作權法主要通過引入懲罰性賠償制度來維護作家合法權益。其實，這樣的規定并非僅源自著作權法體系，新頒布的《民法典》侵權責任編中，特別對知識產權侵權類別增加了“懲罰性賠償”的規定，具體賠償標準和情形，則由著作權法律來落實。同時，修正案還新增加了對“濫用著作權”的處罰規定，其中非法經營額是優先參考因素。違法成本的提高將會在很大程度上規范行業發展，將非法經營額作為處罰的優先參考因素也讓處罰金額的劃定有依據可循，為被侵權人的維權之路清除主要障礙。

雖然新的著作權法草案在對作品的定義、作品類型的確定上做出了調整，也在不斷突破對違法案件的執法和處罰力度，但侵權行為的具體界定依然不夠明確，存在一定的討論空間。如對改編的比例和形式沒有作詳細說明，使得一些侵權機構以此為由打著作權法的“擦邊球”，導致著作權人處于被動之中，無法順利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四、有聲書版權保護的再思考

在線音頻平臺將傳統的廣播電臺節目，以及個人脫口秀、相聲評書、有聲小說等各式各樣的音頻內容聚合起來，吸引了大量的新媒體用戶。廣泛的受眾使有聲書行業發展迅猛，但涌現出的問題也不容忽視，如何優化有聲書平臺的商業模式逐漸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重要內容。除了法律法規層面的規范，筆者認為更應該從生產平臺和內容生產者的角度出發。

（一）明確責任歸屬，保障平臺高質量發展

首先，平臺應要求作品上傳者發表聲明，以確保其作品沒有對他人著作權造成侵犯，這一聲明不僅使上傳者從心理上形成責任意識，也使后續追責有跡可循。此外，當明確自身知識產權受到了侵犯，維權時也應區分問題主要來源于平臺還是上傳者個人。了解發現，侵犯著作權的事件中多為上傳者設法逃避平臺監督而造成的，平臺可以嘗試合理設置侵權舉報機制，并積極配合專業的版權審查，盡力規避風險，而不是盲目承擔責任，導致平臺承受巨額賠償甚至被迫下線。受害者的維權行為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推動平臺不斷完善自身責任，但平臺如果不面對和解決實際問題，而是一味承擔所有責任，將會影響整個行業發展。

（二）集中管理版權，善用技術為行業賦能

有聲書侵權問題突出是行業要面對的共同難題，版權集中管理的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對有聲書是否侵權難以甄別、維權困難的問題有促進作用，有利于縮短維權周期、提升維權效率。我們應在尊重既有集中管理模式的基礎上，利用數字技術，順應市場變化、商業規則和個體需求，不斷完善有聲書管理制度，借助集中管理打破現有管理組織的壟斷和相互間的隔閡，為加快有聲書權利人和使用者之間的交易提供順暢通道，推動有聲書產業的健康發展。

音頻行業的蓬勃發展需要制度的規范和約束，不應讓版權問題成為行業發展的阻力，只有在法律法規與專業平臺的共同保障下，有聲書行業才能迎來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