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室葬禮背后的著裝門道

一墨

2022年9月19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國葬儀式在倫敦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

“倫敦橋”倒了，英國為之籌備60年的葬禮，在女王逝世后十余天里，按部就班一一展現在世人面前。

9月19日下午，在溫莎城堡，身著蘇格蘭裙的風笛手為女王奏起了挽歌。女王的棺槨也在最后的風笛聲中，被緩緩安放在圣喬治教堂內的皇家墓穴內，實現了與丈夫以及父母團聚的夙愿。

身著蘇格蘭裙的風笛手，在女王的生活中不可缺少。在女王生前的每一天早晨，他們都會日復一日用美妙的音樂喚醒女王。無論風笛還是蘇格蘭裙，這些帶有濃濃蘇格蘭特色的符號，在女王的這場葬禮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作為世界現存最古老的王室之一，英倫三島的皇家成員把他們延續1193年的君主制傳統，濃縮在這十余天的國喪里。在英國這場時隔70年的君主葬禮當中，我們目睹了生命的浮華與歷史的厚重。

喬治四世著紅綠相間的蘇格蘭格子短裙和夾克

從受鄙視到被推崇，蘇格蘭短裙見證了不列顛島從分裂走向融合。

講究紳士風度的英國人，十分重視著裝禮儀，對喪禮服飾的重視，更是有過之無不及。在國喪期間，各種有講究、有特色的服飾，在女王的喪禮上陸續登場。因此，這場喪禮不僅是一場生命的告別儀式，更是解讀英倫文化、政治和生命哲學的一個契機。

蘇格蘭裙幫助維系統一

9月12日晚，查爾斯三世攜弟弟妹妹們，來到女王棺槨所在的圣吉尓斯大教堂，參加守夜儀式。按照英格蘭的傳統，在這種莊嚴肅穆的場合，王室高級成員要盡量穿上軍裝。

當天下午陪同女王靈柩出游之時，查爾斯和他弟弟愛德華、妹妹安妮一樣，都穿著軍裝，然而到了晚上的守夜儀式，查爾斯卻換上了蘇格蘭短裙。專家評價說，查爾斯在女王棺槨旁守夜時身著蘇格蘭短裙，是對蘇格蘭的“尊重”和愛的象征。

蘇格蘭短裙起源于16世紀蘇格蘭的高地地區，是當地男生的傳統服飾，如今則成為蘇格蘭人的民族服飾。在法定節假日、婚禮期間等特殊場合，蘇格蘭人都會穿上它。歷史上，蘇格蘭短裙的發展與英國王室有很深的淵源；如今，它可以說是維系大不列顛統一的象征和紐帶。

在蘇格蘭首府愛丁堡的荷里路德宮里，陳列著一幅英王喬治四世的畫像。在畫像中，喬治四世身著紅綠相間的蘇格蘭格子短裙和夾克。這一裝束，在之前所有英王當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因為在當時英格蘭人乃至蘇格蘭低地人的眼中，蘇格蘭高地人的服飾一直是野蠻和奴性的象征。

曾經為了消滅蘇格蘭人對英國王室的反抗意志，喬治二世于1746年頒布了《服裝禁令》，禁止蘇格蘭男性穿著蘇格蘭高地服飾；若有違抗，初犯入獄6個月，再犯被押至海外種植園勞作7年。這一法令延續至1782年才得以廢止。

有關喬治四世的這幅畫，創作于他1822年訪問愛丁堡期間。此訪是英國君主時隔近200年首次造訪蘇格蘭。在這片仇視英格蘭王室的土地上，為了消解仇恨、得到擁護，喬治四世特意穿上了蘇格蘭短裙，會見了同樣著裝的當地酋長。喬治四世這一穿著，不僅為蘇格蘭短裙正名，還使其慢慢成為英國上層社會的禮服。

9月12日晚的守夜儀式，查爾斯換上了蘇格蘭短裙

喬治四世的繼任者維多利亞女王，也經常為她的孩子們穿上蘇格蘭短裙。1857年，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更是親自發明了王室獨有的款式—皇家巴爾莫勒爾格子呢。如今的王室成員也酷愛蘇格蘭短裙，老中青幼四代成員到訪蘇格蘭和出席某些活動時，時常會選擇穿著它。

其中，查爾斯更是狂熱愛好者。他從7歲開始，就留下了穿著蘇格蘭短裙的照片。如今的社交平臺，充斥著查爾斯在各種場合穿著蘇格蘭短裙的身影，一度有人嘲笑“70歲查爾斯王子穿蘇格蘭裙變五五分身材”。

近年來，蘇格蘭政壇分離主義色彩濃厚。2020年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在蘇格蘭16至34歲的人群當中，有70%支持獨立。今年5月，智庫“英國未來”在民意調查中發現，有超過1/3的蘇格蘭人表示，女王伊麗莎白二世離世之后，將是蘇格蘭廢除君主制、改換為共和國的合適時機。

今年6月底，蘇格蘭首席大臣斯特金表示，計劃明年10月19日舉行又一次蘇格蘭獨立公投。2014年的蘇格蘭獨立公投中，反對票數僅僅以8%領先于贊成獨立的票數。8年后的今天，英國已經完成了脫歐，女王也離世，反對脫歐和敬重女王的蘇格蘭人會如何抉擇？

從受鄙視到被推崇，蘇格蘭短裙見證了不列顛島從分裂走向融合。如今不列顛島又走到分合的十字路口，酷愛蘇格蘭短裙的查爾斯，能否像他母親一樣幫助英國挺過分裂危機？時間將會告訴我們答案。

當街羞辱

在女王喪禮的多個場合，安德魯王子的服飾一直飽受外界關注。在愛丁堡，女王靈柩出游以及守夜儀式等多個喪禮場合，安德魯只能身著晨裝，與他兄弟姐妹身著軍裝不同。

曾在皇家海軍服役22年的安德魯，只被允許在女王最后一次守夜活動中穿著軍裝悼念女王。白金漢宮解釋說，此次破例是對已故女王的尊重。

在國喪活動期間，安德魯的出糗不單在軍裝上。9月12日，安德魯在參加女王靈柩巡游愛丁堡活動時，被民眾當街辱罵：“安德魯，你個病態老頭。”在臣民聚集的街頭被如此羞辱，打的不僅僅是安德魯的臉，更是整個英國王室的臉。不過安德魯被如此羞辱，一點都不冤。

9月16日，在女王最后一次守夜活動中，安德魯王子（左二）穿著軍裝悼念女王

今年年初，安德魯因為性侵未成年人的丑聞，被女王剝奪了王室頭銜，這也導致了如今他不能在女王喪禮上全程穿軍裝。近年來，安德魯卷入了轟動世界的愛潑斯坦性侵案。該案“苦主”弗吉尼亞·尤弗里，更是以《兒童受害者法案》為名，在紐約向法庭指控安德魯明知自己未成年，依舊對其進行了3次性侵。

雖然安德魯否認了尤弗里的指控，但是為了達成庭外和解，他與尤弗里簽署協議，并向后者創立的“支援性侵受害人慈善會”捐款。據媒體推測，安德魯給尤弗里慈善會的捐贈高達幾百萬英鎊。

在安德魯還是孩童時期，女王在給表妹的信中如此評價安德魯：“這個孩子很可愛……我敢肯定，他會被我們所有人寵壞的。”一語成讖，如今的安德魯成為轟動全球的性侵丑聞的主角，成為民眾口中的病態老頭。

曾因在馬島戰爭中屢立戰功，被女王最引以為傲、最為寵愛的安德魯，卻在女王人生最后的儀式上，不僅基本沒能穿上刻滿自己榮譽的軍裝向母親告別，而且還在母親的喪禮期間遭受臣民的羞辱，只能說是自作自受。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在安德魯性侵丑聞發酵的同一時間段，當時還是王儲的查爾斯，相繼兩次被曝收取不義之財。《星期日泰晤士報》披露，查爾斯從2011年到2015年，前后三次收受中東爭議人物、卡塔爾前首相阿勒薩尼共計300萬歐元的現金。

緊接著，《星期日泰晤士報》爆料稱，查爾斯接受了拉丹家族總額達100萬英鎊的捐贈。該項贈款由著名恐怖分子本·拉丹的親兄弟支付。查爾斯接受這一捐贈，引發了媒體和民眾不滿，幕僚也提醒說，在“9·11”事件當中，有67名英國公民死于恐襲，不能接受這不義之財。不過，查爾斯和他的基金會對這些勸誡之聲置若罔聞。

大悲之中的家庭和解

9月10日，威廉夫婦與哈里夫婦四人穿著黑色喪服，在溫莎城堡大門前合體露面，一同觀看了民眾留給已故女王的鮮花和卡片。聚集在城堡門口獻花的民眾，紛紛投來了震驚的目光。

自2020年3月哈里夫婦退出王室，并在媒體上含沙射影控訴某些王室成員對他們種族歧視起，這四人就再也沒有同框出現過。據說，當時這兩對夫婦積怨已深，媒體更是解讀，哈里夫婦含沙射影的對象是威廉夫婦。

去年，在女王夫婿菲利普親王的靈柩出游儀式上，威廉、哈里沒有并行走在一起，而是被他們的表兄給隔開。而近期，在女王喪禮儀式上，兩兄弟幾乎都是并行走在一起。

9月10日，威廉夫婦與哈里夫婦四人在溫莎城堡大門前合體露面

此次在溫莎城堡門前的露面活動，媒體最初被告知，只有威廉夫婦會露面，后來權威人士透露，哈里夫婦的加入，是因為威廉親自邀請了他們。

為了配合哈里夫婦的加入，此次活動比預計的推遲了45分鐘。此次合體露面是一個令人心酸的時刻，但也是團結的有力象征。“毫無疑問，這是兩兄弟關系史上的一個重要時刻。”王室記者奧米德·斯科比如此評價。

25年前，還是小男孩的威廉和哈里，穿著黑色喪服出席了他們母親的告別儀式。在儀式上，他們兩人的眼神是呆滯的，是沒有方向的。在母親過世后的幾十年里，兄弟倆都非常親密，直到哈里因妻子受到種族主義虐待的指控而脫離王室，兄弟倆的關系才破裂了。

為了修復哈里夫婦與威廉以及王室的關系，王室也是煞費苦心。去年4月，由于哈里夫婦已經辭去了王室高級成員的職務，按王室規矩，哈里不能穿著軍裝出席菲利普親王的葬禮。為了避免讓哈里難堪，女王打破傳統，親自拍板在菲利普親王的葬禮上，所有王室高級成員都不穿軍裝，統一以晨裝出席。

或許也是為了團結，9月15日，王室臨時決定，允許哈里像他叔叔安德魯一樣，在9月17日女王守夜儀式上穿上軍裝，和哥哥威廉以及女王其他6個孫輩一同守夜。英媒指出，允許哈里破例穿軍裝，這一決定是由白金漢宮做出的—此前公眾強烈反對安德魯在守夜儀式上被允許穿軍裝，同時為哈里不能穿軍裝感到憤憤不平。

世界潮流浩浩湯湯，在共和政體林立的今天，王室作為封建主義的殘存，如果既不能繼續為國家發光發熱，也沒能做到潔身自好、安分守己，那它終將在風雨飄搖之中，為自己穿上喪服，自己給自己送終。

責任編輯吳陽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