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過海的斂財術

文/青劍

發現“財路”

蔡某峰，大學畢業就進了北京市房山區某投資公司（簡稱投資公司）。2012年初，房山區建立了工業園區，作為區政府的直屬企業，投資公司承擔了招商引資的重任。正值用人之際，公司任命僅工作半年的新人蔡某峰擔任招商部經理（代），具體負責招商引資相關工作，包括對納稅企業稅收獎勵金的發放進行審核等行政管理事務。

為了調動員工的積極性，投資公司專門制定了《全員招商管理辦法》（簡稱《管理辦法》），包括對進駐園區企業的稅收獎勵政策和招商引資有功人員的獎金等。在“利好”消息的刺激下，蔡某峰帶領團隊用足力氣，數月時間就引進了多家企業進入園區。但是，2013年春節前夕，公司發績效獎時，并未兌現相應獎金。公司領導稱，《管理辦法》在程序上未向上級公司備案，內容上與區政府的政策相背，不能作為發放員工獎金的依據，但是，給企業返還的稅收獎勵金繼續參照執行。

心心念念的豐厚獎金沒了，蔡某峰表達了不滿情緒。不過，他很快得到了補償。2013年4月，蔡某峰喜事連連，在一個月內被正式任命為招商部經理、投資公司副經理。但是，蔡某峰卻認為這僅僅是公司對自己的安撫，遠遠沒有真金白銀實惠。

2013年10月，經蔡某峰引進的某華公司已入駐園區一周年，蔡某峰前往祝賀，他對某華公司老板何飛耳語道：“你準備點資料，我幫你爭取點返稅優惠。”何飛問：“能返多少啊？”蔡某峰支支吾吾地說，不多，估計也就十萬余元吧。何飛當即表示不要費心了。

蔡某峰心知肚明，區財政返回稅收獎勵后，都轉至投資公司賬上，按照某華公司的納稅比例，可得13萬余元。當何飛明確表示放棄時，蔡某峰瞬間閃過了占為己有的念頭。

同年10月17日，蔡某峰謊稱某商貿公司作為中介代理，引入某華公司到園區納稅，進而申請稅收獎勵金。獲得13.63萬元的支票，之后通過某咨詢中心轉至蔡某峰名下的賬戶用于個人理財。

屢屢得手

2014年9月24日和2015年1月7日，蔡某峰虛構福某達事務所引進北京龍某公司和安徽某建設公司北京分公司在園區納稅應領取稅收獎勵金的事實，從投資公司分別冒領16.43萬元和37.29萬元的支票，通過第三方公司轉入其本人或其實際控制的親屬銀行卡中，用于支付其購房的部分款項。2015年5月22日，蔡某峰指使某商務公司老板汪洋，從投資公司冒領某汽車公司放棄的稅收獎勵金10.22萬元，再轉入蔡某峰建行卡用于其個人消費。

蔡某峰屢屢得手后欲罷不能，為了防止走漏風聲，他以前妻柳慧的名義注冊了融某佳公司、佳某業公司、眾某達公司，專門用于走賬。2015年12月4日，蔡某峰虛構福某達事務所引進龍某公司到良某工業區納稅可領取稅收獎勵金的事實，從投資公司冒領38.59萬元的支票，轉入融某佳公司用于個人消費。

2016年1月15日，蔡某峰指使他人使用融某佳公司的手續材料，從投資公司冒領發放給房山某公司第六分公司的稅收獎勵金15.22萬元，通過融某佳公司周轉，用于償還賭債。同日，蔡某峰指使他人使用眾某達公司出具的手續材料，虛構眾某達公司引進某體育公司、綠化公司，冒領10.05萬元的支票，通過融某佳公司走賬占為己有。

蔡某峰嗜賭如命，且是“常敗將軍”。2016年1月，他被提拔為上級總公司招商辦公室主任，不再直接掌握審核返稅的業務。然而，消停了幾個月，因為賭博輸了，他又觸碰法律底線。同年9月12日，蔡某峰指使他人使用中某創公司的手續材料，虛構中某創公司引進某集團房山分公司在園區納稅的事實，冒領24.43萬元的支票，用于蔡某峰償還欠下的賭債。同日，蔡某峰又虛構福某達事務所引進企業的中介服務可領取政策支持資金的事實，指使他人冒領19.35萬元和18.83萬元的支票各一張，也償還了賭債。

2016年10月14日，蔡某峰指使他人使用融某佳公司出具的手續材料，將發放給房山某公司第六分公司的返稅獎勵17.18萬元，從投資公司冒領出來。

賭場上連連敗北，驅使蔡某峰的貪污胃口越來越大。2017年1月10日，蔡某峰利用擔任工某某公司招商辦公室主任的職務便利，指使他人使用房山某公司第六分公司的收據，將該分公司讓利給投資公司的89.24萬元的稅收獎勵金冒領出來。同年7月5日，蔡某峰指使他人使用佳某業公司出具的手續材料，虛構佳某業公司引進某保險公司北京分公司在園區納稅，以領取稅收獎勵金的名義，從投資公司冒領一張數額為84.59萬元的支票。同年7月17日，蔡某峰再次指使他人使用同樣方法，冒領167.82萬元的支票。

2017年11月，蔡某峰重返投資公司任職，做了該公司一把手。從2017年11月到2019年7月，他又多次得手。同年8月，蔡某峰出任投資公司董事長。收斂了一段時間后，又于2020年5月18日，指使朋友使用佳某業公司出具的手續材料，虛構佳某業公司引進的納稅企業可領取2016年、2017年和2018年的稅收獎勵金的事實，從投資公司冒領167.66萬元的支票，存入佳某業公司賬戶，部分用于償還賭債，部分轉入其控制的親友賬戶用于其個人消費。

通過瞞天過海的手法，蔡某峰共計騙領返稅獎勵金874.18萬元。

認罪認罰

2021年2月，蔡某峰調離投資公司，出任某技術學院校長。在離任審計期間，投資公司被查出了虛假賬目。同年9月2日，蔡某峰被監察機關留置。他逐筆交代了騙領返稅獎勵金的事實，還主動交代了收受融某智公司老板楊鋼50萬余元賄賂的事實。

2022年1月30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二分院（簡稱二分院）對蔡某峰提起公訴。出庭檢察官指控稱，被告人蔡某峰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騙取公共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應當以貪污罪、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二分院提交了蔡某峰的《認罪認罰具結書》，建議對蔡某峰適用認罪認罰制度。

法庭上，蔡某峰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及事實均不持異議，表示自愿認罪認罰，并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

然而，蔡某峰的辯護人卻提出了異議。他認為，根據投資公司《管理辦法》的規定，蔡某峰作為中介人員有資格領取引進企業的中介費用，并沒有采取“侵吞、竊取、騙取或其他非法手段”，也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對于不是蔡某峰引進的企業，因蔡某峰按規定提供了納稅企業的委托書和收據，也不存在冒領的情況。

針對辯護人的意見，法院指出，蔡某峰作為國有公司從事公務的人員，利用負責招商引資相關工作的職務便利，在明知相關企業放棄稅收獎勵金，或其實際控制的公司未提供真實的中介服務，且其本人并非以中介人員身份開展招商引資工作的情況下，從投資公司冒領或指使他人冒領不應由其領取的稅收獎勵金，用于其個人或家庭消費，足見其主觀上非法占有的故意。客觀上，其利用職務便利，騙取了投資公司870萬余元款項，其行為符合貪污罪的犯罪構成。

2022年4月28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蔡某峰犯貪污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并處罰金50萬元；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70萬元 。追繳蔡某峰人民幣924.92萬元，其中874.18萬元發還投資公司，50.74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招商引資對地區經濟發展非常重要，各級政府為此出臺多種獎勵政策，目的是幫扶企業，營造可持續發展的營商環境。然而，少數官員卻把政府的惠企政策作為個人資源，進而中飽私囊滿足其貪欲，嚴重破壞了營商環境。蔡某峰的案例再次敲響了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