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怡,李廣晨
(青島大學 音樂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山東古琴藝術有著悠久的歷史,1990 年出土于章丘女郎山戰國大墓的撫琴俑是目前古琴藝術在山東發展的最早實物證明,后來又有著名的諸城琴派和嶗山琴派發展至今。對于山東古琴藝術的研究,目前多集中于先秦和明清這兩個時期,但其實在山東古琴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唐代的積累也是非常豐富的,主要表現在唐代山東的專業古琴家、琴曲與琴學專著、古琴活動這三個方面。唐代山東地區經濟發達、政治社會環境相對寬松,為古琴藝術的繁榮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而且作為儒家文化發源地的山東,本身就具有深厚的文化積淀,古琴藝術作為儒家樂教思想的載體,在專業古琴家和文人群體的共同努力下,得以長足發展,這為后世古琴藝術在山東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隋唐以來,琴人群體逐漸分為專業化和非專業化兩個群體,專業化琴家有的以琴師之名授琴為業,有的以琴待詔翰林,他們在古琴藝術傳承發展中起著主導作用;而非專業化琴家乃是不以琴作為職業的善琴之人。唐代山東地區出現了一批琴人,例如趙耶利、呂才、顏師古等,其中以專業古琴家趙耶利和呂才貢獻最為突出。
趙耶利(563-639 年),曹州濟陰(今山東曹縣)人。據《琴史》記載,趙耶利向往修道,與世無爭,擅長古琴,當世賢達之人無不尊崇他的琴藝,稱之為“趙師”。他對于古琴藝術的發展貢獻總結來說有五,其一,他“所正錯謬五十余弄,削俗歸雅,傳之譜錄。”他修正了五十多首琴曲的錯誤,刪改庸俗不當的部分,使琴曲歸于雅正,記譜傳于后人。其二,他提出了有關古琴流派特點和演奏指法的精辟結論,在今天仍有一定意義。在古琴流派特點方面,他提出“吳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有國士之風;蜀聲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時之俊”,準確把握了兩地截然不同的琴曲演奏風格,毫不偏頗地給予充分肯定,體現出他超凡入圣的審美意識。而在古琴演奏指法方面,他提出“肉甲相和,取聲溫潤。純甲,其聲傷慘;純肉,其聲傷鈍”,指出了最純正音質的取得方法。其三,《誠一堂琴譜》記載:“唐曹柔有減字指法,趙耶利修之”,即趙耶利簡化了文字譜后,曹柔又在他的基礎上發明出減字譜,可見趙耶利對于古琴記譜法的改良也起到了關鍵作用。其四,《困學齋雜錄》載,“商左山寒字號,趙耶利斫。”趙耶利還會自斫古琴,在當時斫琴師都集中于南方,北方的趙耶利可謂鳳毛麟角。其五,趙耶利培養了一代名琴家如宋孝臻、公孫常、濮州的司馬氏等。可以說,趙耶利在琴學上的貢獻可以與司馬相如、蔡邕相媲美。
呂才(606-665 年),博州清平(今山東聊城)人,唐太宗時期杰出的音樂家,不僅懂音律還能夠作曲和編排大型舞蹈。在古琴方面,呂才對于《白雪》曲有很深的研究。呂才依據張華《博物志》所言:“《白雪》是大帝叫素女彈瑟之曲名”,又依據楚大夫宋玉對襄王所言:“有游客在郢中唱《陽春白雪》。城中而歌者數十人”。因此得知“《白雪》琴曲,本宜合歌,以其調高,人和遂寡。自宋玉以后,迄今千祀,未有能歌《白雪曲》者。”于是呂才按照宮中舊曲,確定好調式調性,以唐高宗所作的《雪詩》為歌辭,嚴格按照樂府演奏的規定,加以改創,使千年絕曲又奏新聲。這首曲子以“取凜然清潔,雪竹琳瑯之音”的特點,被記錄在《神奇秘譜》(1425 年)、《西麓堂琴統》(1525 年)、《自遠堂琴譜》(1803 年)等20 余部琴譜中,并流傳至今,足以見得《白雪》影響之深遠,呂才琴技之高超。
趙耶利、呂才等專業古琴家對于古琴藝術在唐代山東的延續發展起到了關鍵性作用,正如《舊唐書》所言,愚昧無知的史官以“并非朝廷郊廟所用”為由,沒有記載那些珍貴的琴曲,幸好有這些“猶傳楚、漢舊聲”的古琴家們,正是因為他們的努力,才使古琴藝術沒有因為外來音樂的傳入和流行而被淹沒。
唐代是古琴記譜法革新的重要時期,先后經過唐初趙耶利、中唐曹柔、晚唐陳拙的多次改進,古老的文字譜逐漸精簡為減字譜,從而促進了琴家們整理舊曲和創編新曲,此時還陸續出現各種琴學專著。山東琴人們也為此付出了心血,使之廣泛流傳。
黨的十九大提出了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河南省農業機械化發展圍繞鄉村振興各領域、各環節找準切入點,圍繞“轉型升級行動”和“四優四化”找準突破點,順應新時代、展現新作為。
趙耶利除了整理舊琴譜之外,還曾自作兩卷琴譜贈予縣令的兒子,《琴史》有載:“嘗以琴誨邑宰之子,遂作譜兩卷以遺之。”雖然他的這些琴譜被后人評價為“其文極繁,動越兩行,未成一句”,但仍是他參酌古老的文字譜加以創新的成果,其承上啟下的重要意義不容小覷。在嶗山白云洞出家為道的濟南人任新庭創作了《秋山行旅》和《鵲華春山》二曲,此二曲結構嚴謹,不落俗套,被譽為嶗山道樂琴曲精華。晚唐嶗山太清宮道長李守中創作了具有濃厚宗教色彩的琴曲《晉濟三界》,在太清宮一帶傳續至清代。這些琴譜雖然都已經失傳,但是根據時間來推斷,想必已經運用了曹柔刪繁就簡創造出來的減字譜來記譜。
山東琴家趙耶利在撰寫琴學專著方面也有突出貢獻,可從多本史書中找到記載。《新唐書·藝文志》中記有“《琴敘譜》九卷,趙耶律撰”,雖然此書已經失傳,但是從書名上來看,應該是有關古琴藝術的總體敘述。《崇文總目》中記載:“《琴手勢譜》一卷,原釋唐道士趙邦(耶)利撰。記古琴指法為左右手圖二十一種。”正如明代著名音樂家朱載堉的《樂律全書》所載:“蓋琴之有書,自西漢;其指法,自蔡邕;著譜,自唐以前;譜手勢,自趙耶利。”由此看來,《琴手勢譜》是琴學史上采用圖譜形式說明彈琴手法的開山之作,書中還載有“調弦用指制之法及音律二十四時五圖”,想必在當時也是文人學琴的基礎教科書。《太平御覽》記載的《執法象》和《宋史·藝文志》中記載的《彈琴右手法》,從書名上看,也應是與演奏手法相關的書籍。
?王子初,《中國音樂文物大系山東卷》,大象出版社,2001 年12 月第1 版,第247-249,253-256 頁。
目前山東可見的唐代音樂文物中,在莒縣城關伎樂圖柱礎、濟南龍虎塔伎樂石刻和濟南小唐塔伎樂石刻中,都可以找到撫琴的樂伎石刻圖像。而且現在存世且在業界具廣泛共識的17 張唐琴,曾留存于山東地區的就有4 張。這些珍貴的音樂文物也恰好說明古琴藝術在山東的傳承發展是源遠流長的,山東唐代的古琴活動是多樣頻繁的。有關唐代山東古琴活動的直接記載并不是很豐富,筆者整理歸納后,將其分為三類,一是文人習琴,二是嶗山道家音樂中的琴樂,三是曲阜祭孔樂舞中的琴樂。
唐代山東地區憑借深厚的儒學底蘊和濃厚的科舉文化氛圍,文化教育蓬勃發展,培養出了宰相張鎬、歷史學家顏師古、文學家崔融等著名文人。自孔子以來,士與琴的關系就十分密切,隨著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出現,文人與琴達到了真正的融合,除了上文提到的專業古琴家,文人群體對于唐代山東古琴藝術的延續發展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們大多有自己的穩定職業,將彈琴作為愛好,不過多關注琴技,僅注重自娛,雖然沒有留下太多史料記載,但可以從唐代山東文人所作的詩中探尋琴的痕跡。
唐代汶陽(今山東寧陽)的劉滄是一位善飲酒、重情義、好談古今的詩人,可惜仕途不順。劉滄收錄在《全唐詩》的作品共有102 首,其中談到古琴的有3 首,例如“相思不見又經歲,坐向松窗彈玉琴”“對酒相看自無語,幾多離思入瑤琴”,在他的詩中,彈琴是他惜別友人、懷念故人的方式,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唐代文人寫詩、飲酒、彈琴,獨善其身的生活方式。唐代泰山(今山東泰安)的羊士諤是位極其反對過分雕琢、怪僻晦澀的文風,提倡流暢自然、簡而有法的詩人,他也將古琴寫入詩中,《全唐詩》中收錄了羊士諤的唐詩共95 首,其中談到琴的有4 首,例如“無能愧陳力,惆悵拂瑤琴”“忘言意不極,日暮但橫琴”,在羊士諤的詩中,彈琴是他排憂解難、靜心啟智的方式。唐代青州樂安(今山東省博興縣)的文學家任華,在《全唐詩》中載有3 首作品,其中1 首談到古琴。“南陽葛亮為友朋,東山謝安作鄰里。閑常把琴弄,悶即攜樽起”,他的詩生動描繪了唐代山東文人間以琴會友、賦酒歌琴的娛樂消遣活動。
?[宋]王應麟,《玉海》,廣陵書社,2007 年版,第3 冊,一百十卷,第2013 頁。
道教作為中國本土的民族宗教,植根于我國傳統文化的沃土中,自東漢末(公元126-144年)道教形成之后,作為道教文化有機組成部分的道教音樂也開始了其發展歷程。道教最早的音樂理論始于東漢時期的《太平經》:“得樂人法者,人為其悅喜;得樂法治者,治為其平安;得樂天地法者,天地為其和。”音樂具有感通天地與神靈、安邦治國的作用。唐代是道教音樂發展的興旺時期,唐朝李淵自稱是老子的后裔,他大力扶持并推崇道教文化,使道教音樂不斷涌入宮中,宮廷崇奉仿制道樂之風,之后又漸漸波及文人階層和民間。在此大背景下,嶗山道教音樂也得以不斷發展。
嶗山道教作為“全真道第二叢林”,在道教史上有著極大的影響,嶗山道樂體系分為“功課經韻”“應風經韻”及“琴曲道歌樂”三個部分。古琴音樂作為道樂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追根溯源,最早見于唐王朝時期。唐代右府大將軍尉遲恭于武德乙酉(625 年)奉命至嶗山建東華宮、莊子庵、海云庵,同時率兵安營扎寨,以討伐時來嶗山海岸騷擾的倭寇。在此期間,唐宮廷中琴曲《英雄》和《黃驄》被帶到嶗山這些廟庵中。唐代中期,嶗山白云洞勝地已有為數不少的道士集聚,借著數個深廣而神奇的自然石洞為神殿,誦經進香,同時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名賢居士前來棲居。其中典型例子是前文提到的任新庭,他從小善鼓琴,當過七品小官,因為看透了人情世故,仕途不順后棄官返鄉,抱琴攜書,到嶗山白云洞出家,在山中潛心修道30 余年。道士們在此練功靜修,撫琴作樂,這便是青島嶗山古琴琴派的雛形,融合宮廷音樂和道家思想的嶗山派古琴音樂,自此之后興盛不衰。
?[清]曹寅,《全唐詩》,中華書局,1960 年版,第18冊,第586卷,第6791頁,劉滄《秋日山寺懷友人》。
唐朝不僅重道而且尊孔,甚至皇帝唐高宗曾于公元666 年、唐玄宗曾于公元725 年來到山東親祭孔子。自唐玄宗于公元739 年封孔子為“文宣王”后,孔子地位更加高尚,祭祀孔子的活動開始升格,經過近三百年的不斷改進,樂器配置也愈加豐富。據《新唐書·禮樂志》:“登歌,鐘、磬各一虡,節鼓一,歌者四人,琴、瑟、箏、筑皆一,在堂上;笙、和、簫、篪、塤皆一,在堂下。若皇后享先蠶,則設十二大磬,以當辰位,而無路鼓。軒縣三百,皇太子用之。若釋奠于文宣王、武成王,亦用之。依制去掉南面之宮懸。”由此可知,古琴作為祭孔樂舞中的伴奏樂器,與絲竹樂器、金石樂器等相得益彰,使莊嚴古樸的祭孔樂舞增加了幽雅縹緲的音色。
綜上所述,唐代是山東古琴藝術發展長河中一個重要的積累時期,在山東眾多專業琴家和文人階層的大力推動下,通過各類古琴活動,與儒道思想相結合,得到了良好的發展,整理創作出了許多琴曲與琴學理論專著,為后世古琴藝術在山東的繁榮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①②③[宋]朱長文,《琴史》,中華書局,2010 年版,第98 頁。
④李祥霆.論唐代古琴演奏美學及音樂思想(上)[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5,(03):85-91.
⑤[清]程允基.《誠一堂琴譜》,參見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編《琴曲集成》,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3 冊第325 頁。
⑥[元]鮮于樞,《困學齋雜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年版,第13 頁。
?[宋]陳旸,《樂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版,第137 卷。
?[宋]歐陽修等,《新唐書》,參見《二十五史·第六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年版,第4283 頁。
選健康雄性KM小鼠25只,隨機分成為5組。設0.67、1.33、2.66 g/kg·BW三個劑量組,溶劑對照組(蒸餾水)及陽性對照組(環磷酰胺40 mg/kg·BW)。以最大灌胃容量20 mL/kg·BW每日灌胃給予受試物,連續5 d。
⑩[宋]李昉,《太平御覽》,中華書局,1985 年版,第579 卷,第2616 頁。
?[宋]陳旸,《樂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版,第128 卷。
⑦[五代]趙瑩主持編修,《舊唐書》,參見《二十五史·第五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年版,第3611 頁。
本次調查的80只山羊糞便中總共發現5種艾美耳球蟲,即克里氏艾美耳球蟲(E.christenseni)、艾麗艾美耳球蟲(E.alijeri)、阿氏艾美耳球蟲(E.arloingi)、約氏艾美耳球蟲(E.jolchijevi)、山羊艾美耳球蟲(E.caprina)。各種球蟲的卵囊大小和形態描述特征如下。
?[明]蔣克謙,《琴書大全》,參見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編《琴曲集成》,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5 冊第151 頁。
??溫增源.山東三大古琴傳承群落與藝術流派漫論[J].海岱學刊,2019,(01):209-223.
⑧[明]朱權《神奇秘譜》,參見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編《琴曲集成》,中華書局,2010 年版,第1 冊第144 頁。
?[宋]王堯臣等,《崇文總目》,商務印書館發行,1937 年版,第1 卷第17 頁。
?[明]朱載堉,《樂律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版,第1 卷。
對于山東文人而言,古琴是不可或缺、親密無間的友人,是修身養性、抒發感情的寄托,也是啟迪心靈、溝通萬物的載體。古琴被山東文人頻繁運用在詩句中,這是文人與琴相融合的重要標志。
“以前家里住的很偏,什么都不方便。如今搬到了縣城,交通、就醫、小孩讀書都方便了,做夢都想不到,非常感謝黨和政府的好政策。”興國縣良村鎮村民謝國才在公證部門的見證下,拿到了易地扶貧搬遷進城進園第二期的安置房。像謝國才一樣,去年底有192戶移民搬遷戶圓了新房夢。
以上談到的琴曲與琴學專著大多都已經失傳,但是仍能從只字片語中得知此時的琴學專著不再是前代言之不詳的文學性描繪,更多的是一些客觀真實的記述,比如在彈琴的指法、用調和曲譜的記錄上,這意味著此時山東的古琴藝術正向著更專業、更系統的方向發展。
?劉岐榮.唐琴綜述[J].收藏家,2015,(07):15-22.
據《闕立志·卷十譔述二·重修先圣廟并制御碑記》記載,孔子卒后不久(約公元前478 年),魯哀公將孔子故宅設為壽堂來祭祀孔子,孔子故居成為世界上第一座孔廟,廟中陳列了孔子生前使用過的衣、冠、琴、車、書,琴是其中唯一一件樂器,愛好“弦歌鼓琴”的孔子推崇琴,使琴成為禮樂之重器,他的弟子們也將琴樂普及到城鄉各戶。自孔子去世后,每年祭祀尊奉孔子成了魯地一種約定俗成的規定,起初祭孔樂舞多借用郊廟之樂,直到隋王朝時期(601 年)正式形成了以祭祀孔子為專題的祭孔樂舞,集歌、舞、樂三者為一體,是祭孔活動的重要環節,也是雅樂的重要組成部分。
?同上,第18 冊,第586 卷,第6802 頁,劉滄《入關留別主人》。
?同上,第10 冊,第332 卷,第3699-3700 頁,羊士諤《乾元初,嚴黃門自京兆少尹貶牧巴郡……十四韻刻于石壁》。
?同上,第10 冊,第332 卷,第3702 頁,羊士諤《書樓懷古》。
?同上,第8 冊,第261 卷,第2903 頁,任華《寄杜拾遺》。
?[東漢]于吉,《太平經》,楊寄林譯注,中華書局,2013 年版,第113 卷,第1895 頁。
?[明]陳鎬,《闕里志·卷十撰述二·重修先圣廟并制御碑記》,清乾隆武英殿刻本,第201 頁。
?[戰國]莊周,《莊子》(雜篇·漁父),葉志衡點注,青島出版社,2009 年版,第230 頁。
?[宋]歐陽修等,《新唐書》,參見《二十五史·第六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年版,第4182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