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路遙 HUANG Luyao 謝振宇 XIE Zhenyu
傳統意識形態中,中國高校普遍呈現自組織狀態,有著清晰明確的邊界,與圍墻外的世界互不交融,猶如封閉的象牙塔。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來臨,校城關系發生轉變,高校面向城市開放成為必然趨勢。承載師生居住生活、購物休閑等活動的生活區,在功能和空間上最貼近城市,是校園整體開放的關鍵突破口。
快速城市化進程導致城市急速擴張,原本位于偏遠郊區的高校老校區由創立之初的封閉、獨立于社會之外,到逐漸開放、融入城市。大學變成了新的城市中心區,周邊環境被擁擠的城市建筑群所包圍,高校與城市的空間關系發生轉變。
此外,高校與城市在文化設施、商業服務、綠地空間等方面資源分配不均,二者應雙向互補:城市的發展由大學的知識來帶動,大學的服務因城市的支持得以進一步完善,高校與城市的功能關系發生轉變(圖1)。

圖1 大學與城市空間與功能關系的演變
基于大學與城市空間關系和功能關系轉變的現狀,過去高校封閉的象牙塔模式已不再契合新時代的需求[1],高校不應再人為地與社會隔離,而是要由內聚型轉變為外溢型,回歸城市,為社會發展注入活力。
國內現階段開放性校園的實踐中,關注點多集中于通過對界面的形態處理來弱化校園與城市的空間隔離,但對校園與社會深層次的功能聯系少有考慮。在長期延續的功能分區理念影響下,我國高校校園的區塊感明顯,尤其是位于城市中心區的高校老校區,大致包含以辦公學習為主的教學區、以健身鍛煉為主的運動區、以居住休閑為主的生活區等。各功能區塊承載的人群活動類型不同,與城市的互動形式也有差異,如:教學區、運動區可以向城市提供文教、體育資源,生活區可以得到城市服務設施的補給。校城關系因區而異,開放策略也需要因區制宜。
對上海市楊浦區三所典型的城市中心區高校——復旦大學邯鄲校區、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上海財經大學國定路校區進行實地調研,發現高校生活區具有以下特點(圖2):①高校師生人數的增加使得原有的生活建筑規模及后勤硬件設施難以滿足新的使用需求,實現校園與城市的功能互補是切實需求;②老校區總體布局大多采用環狀分區布置,生活區往往位于外層,主導校城界面的活躍度[2];③目前大力推廣的后勤社會化改革,意在平衡生活服務設施資源,近些年出現了很多校城共建共治的成功案例。

圖2 上海市楊浦區三所高校生活區及服務設施分布
總而言之,高校生活區在功能類型上與城市互補,在空間位置上與城市鄰接,在運營管理上有后勤社會化改革作為政策支撐,十分適合作為探索校園開放的優先區域。
細胞通過細胞膜的選擇透過性完成內外物質和信息的傳遞,與之類比,校城互通共融的前提是實現邊界空間的雙向滲透。作為校園和城市的交接地帶,邊界空間決定了高校與周邊環境的空間整合程度。
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是城市中高校老校區的典型代表[3],本文即以其生活區邊界空間作為研究對象。同濟校園邊界狀態大致可以分為3 種:抗性邊界(視線不可見、流線不可達,如圍墻等)、滲性邊界(視線可見,流線不可達,如柵欄等)、融性邊界(視線可見、流線可達,如底商等)。同濟生活區與城市交接界面大多以圍墻、柵欄等形態存在(圖3)。

圖3 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界面狀態
對同濟大學校園內外的生活服務設施分布情況進行實地調研,并結合問卷調查發現;高校擴招、土地資源緊張導致校內的后勤服務設施欠缺;再結合對人群的問卷調查,退租還教、店面違章整改導致校外的商業服務設施關停(圖4)。可見校區周邊的生活服務設施已無法滿足校園師生和城市居民日益增長的需求。

圖4 同濟大學校園內外生活服務設施分布
然而,校園邊界空間卻大部分處于閑置狀態。同濟校園西北側、西側、南側均存在大小不一、利用率低的邊界空間,或雜草叢生,或空置廢棄,猶如 “交界真空帶”(圖5)。

圖5 同濟大學生活區邊界空間現狀
因此,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生活區目前的問題在于供需不平衡,生活服務設施缺少空間來承載,而邊界區域又存在大量低利用率的空間資源,呈現出功能需求與空間供給的錯位。
在校城一體化發展的背景下,原本被人忽視的邊界空間,因處于校城交接地帶而受到日漸廣泛的關注。恩格斯認為:“所有事物都是通過中介過渡到雙方。”[4]校園邊界作為兩種實體的交界界面,不僅具有場所性,承載著各類校園和社會活動;同時,還具有過渡性,實現物質、信息和能量的交換作用。因此,邊界空間是兩側系統的聯系紐帶,具有折中、調和的中介屬性。
基于以上對于生活服務設施和邊界空間現狀的分析,可以將生活區閑置的邊界空間活化,轉變成雙向服務的生活服務綜合體(圖6)。邊界建筑兼具校園和城市的屬性,既可以滿足兩側人群對生活服務設施的需求,又可以提供內外互動交往的場所,有利于資源高效利用和校城融合發展。

圖6 生活區邊界空間定位
邊界是空間的基本屬性,是領域劃分的必然工具,不可能完全消失。開放邊界并不等于要取消邊界,邊界的封閉和開放是可以人為控制的。有效利用各功能業態開放性的差異,形成邊界空間公共性的異化,營造具有活力的多層次空間,邊界最終將不再只是隔離城市的元素,而是成為調節校園開放度的通道。
高校生活區為校內師生提供生活居住、課外學習、娛樂消費相關的各類活動空間。其中,與娛樂消費相關的空間適合面向城市開放共享,而居住類空間對私密性有較高的需求。對邊界空間進行彈性調控,保持校內開放度的均衡,既能享有開放的便捷,促進資源共享利用,又可保持封閉的秩序,利于校內安全管理。
為實現這一目標,在邊界空間的研究設計中引入分級共享理念。所謂分級,是指按既定標準(如大小、功用、顏色等)對物質進行分類;所謂共享,是指多方共同使用或分享。將分級共享模式應用于校園邊界空間研究領域,可以延伸為從功能分類復合、空間分區開放、運營分時管理三個層面,構建保持校園開放度平衡的調節機制(圖7)。

圖7 高校生活區邊界空間分級共享模式
以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西南角大巴停車場作為設計基地,進行應用實踐,論證分級共享策略的可行性。場地位于校園生活區,南臨城市道路,周邊分布各類生活服務設施。內部目前僅包含服務于校園的停車功能及少量辦公功能,土地利用率低(圖8)。依據周邊建筑屬性和人群需求,將其定位為以分級共享理念為導向的生活服務綜合體(圖9)。

圖8 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大巴停車場基地現狀

圖9 同濟大學生活服務綜合體設計方案
基于對問卷訪談數據的分析,基地周邊人群所需的生活服務包括:餐飲、商超、理發、文印、書店、服飾、快遞、外賣、運動、影視、娛樂、交往、休憩、社團活動、學習培訓、電信、維修、停車、居住等類型。由于兩側群體對不同功能的需求度不同,導致各功能類型與城市的關聯度存在差異,本文將其分類整合成四級共享類型(圖10)。
4.1.1 一級共享
共享度最高的空間雙向服務于校園和城市,主要包括商業服務和戶外休閑兩類。其中,商業服務涵蓋零售、餐飲、體驗消費等傳統商業,以及快遞、外賣等新型商業;戶外休閑包含原有的大巴停車場,以及入口廣場、屋頂平臺、空中花園等。
4.1.2 二級共享
共享度較高的空間作為校園和城市的銜接,是學生向創業者身份轉變的載體,主要包括租賃辦公、共享辦公、孵化工坊、交流沙龍等場所。面向城市的共享辦公和面向校園的孵化工坊之間,以交流互動空間作為紐帶,增強了二者的聯系,從而實現知識經濟時代下,以高校學術研究帶動城市產業發展的目標。
4.1.3 三級共享
共享度較低的空間,主要服務于校園師生,包括社團活動、黨建學習等社交空間,以及提升自我的器樂書畫培訓區域。此類空間在工作日夜間和周末為使用高峰期,閑置時段可考慮提供給城市人群使用。
4.1.4 四級共享
共享度最低的空間,目前完全服務于校園師生,主要包括本科生、研究生公寓及內部洗衣房、自助廚房等服務設施。為保障校內學生的人身及財產安全,居住類空間獨立于城市。
將以上功能類型置入到建筑中,空間的開放度應與功能的共享度相適應,本設計通過邊界建筑的組團式梯度開放和分層式梯度開放來控制內部可達性(圖9)。將共享度較高的空間布置在易達、易觀的區域,共享度較低的空間則置于領域感、靜謐性強的區域,進而調控校園開放度的平衡。
4.2.1 組團式梯度開放
方案設計將空間劃分為4 個組團,即:商業服務組團、創客辦公組團、孵化工坊+研究生公寓組團、社團培訓+本科生公寓組團(圖11)。不同組團與城市的密切程度不同,形成建筑組群中的開放度差異與分化[5]。

圖11 生活服務綜合體的業態組團復合
以零售、餐飲、體驗消費、快遞外賣為主的商業服務組團,由校園和城市共同使用,完全開放;以租賃辦公、共享辦公、交流沙龍為主的創客辦公組團,按長期或短期租賃給城市創業者使用,控制性開放;結合研究生科研實踐多、本科生業余活動多等特點而形成的孵化工坊+研究生公寓組團和社團培訓+本科生公寓組團,服務于校園,保持一定私密性,暫不面向城市開放,但具備未來局部共享的可能性。組團式梯度開放,4 個組團根據分布位置的由內向外,共享度逐漸升高,且相互之間以連接空間為紐帶,保持分與合的平衡。
4.2.2 分層式梯度開放
結合各類業態的公共性差異,在建筑不同的層數布置不同的功能,各空間疊置。人流量大、使用頻率高的類型布置在靠近地面層的空間;人流穩定、使用時間長的類型布置于上層的空間,具備一定的私密性。
本設計在組團式梯度開放的基礎上,形成層級共享度的分化。底層為商業服務設施,包括各類零售、餐飲店鋪,開放度最高;中層為辦公、培訓等活動用房,開放度次之;高層為居住設施,包括宿舍及附屬配套,開放度最低(圖12)。分層式梯度開放,使空間形成豎直方向上的分化,共享度與交通可達性互相契合。

圖12 生活服務綜合體的業態分層開放
校城共建、共用、共治,是后勤社會化改革的最終目標。當前,高校正處于社會化改革的探索階段,可以根據各類設施屬性,采用空間分時管理這一過渡性運營模式。
4.3.1 短周期分時運營
部分空間以天或周為單位進行分時使用和管理。如創客辦公空間,工作日白天可提供給城市上班族使用,而夜間和周末可作為校園創業者活動場地;餐飲市集在就餐高峰期可為人群提供餐飲服務,非就餐時間又可轉變為集會場所。
4.3.2 長周期分時運營
部分空間以年為單位進行分時使用和管理。如健身房、活動室等場所,學期中主要為校園師生服務,而在寒暑假等長節假日,師生離校,空間閑置,可以開放給周邊居民或租用給其他社會人員使用,雙方在各自的使用時段內管理。
空間根據人群需求,在不同時段容納不同功能,并由使用者進行運營維護。如此分級管理,避免了空間的潮汐式閑置,同時又促進了設施的高效利用,減輕校園負擔,實現了校園與城市的協同治理。
黑川紀章說:“兩者之間可以獨立,但獨立之間要創造融合。在融合之中,兩種獨立的事物能相處,并能保持本身獨有的特征,這就是融合介質的作用。”[4]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原本獨立封閉的高校,逐步與周邊城市環境融合;但當下全盤開放難以實現,因此,邊界空間就成為高校和城市之間互通融合的中介調節元素。
將分級共享理念引入生活區邊界空間的設計中,提出功能分類復合、空間分區開放和運營分時管理三個層面的優化策略,以定性而非定量的方式推導邊界空間組合范式,成為校園生活區漸進式開放的重要媒介。本文以同濟大學四平路校區生活區邊界為基地進行生活綜合體設計,從實踐角度論證分級策略的可行性,未來可延伸至校園的其他功能區,可為高校整體開放研究提供一定的參考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