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看土默特蒙小學堂

■梁蘭英

清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是記載從清朝康熙年間至宣統退位止這段時期，歸化城都統衙門以及土默特兩翼旗務衙門處理公務形成的公文檔案，現保存在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檔案館。這部分檔案能夠比較完整豐富地呈現清中期以后歸化城土默特地區財經、政治、文化、教育、法律、社會等多個方面，是研究清中期以來歸化城土默特地區歷史發展過程的重要一手資料。

在對歸化城副都統衙門近兩萬件（冊）檔案研究過程中，筆者從中梳理出7件關于土默特旗蒙小學堂的檔案，雖然基本都是記載光緒三十二年、三十三年和三十四年關于蒙小學堂經費銀報部核銷的內容，但以這幾件檔案為線索，經過進一步深入研究，從中發現清朝設立的土默特旗蒙小學堂沒有因清朝滅亡而消亡，而是歷經百年幾經更改校名，到現在依然還存在，這在內蒙古自治區學校發展史中是稀有的，其特點和歷史作用也是值得研究的。同時，也為我們從細微處入手利用清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和切入點。因此，作者從中選取檔案中涵蓋內容較多也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一件進行研究（圖1）。

圖1 內蒙古自治區土默特左旗檔案館藏光緒三十二年（1906）十二月歸化城土默特蒙小學堂監督參領松阿哩移咨轉報旗庫核銷蒙小學堂出入津貼數目造具清冊（檔案號：80-12-3498）

一、蒙小學堂緣起背景

清朝初期，為更好維護其統治，清政府對土默特地區實行地域和文化的“封禁”，據《欽定理藩部則例》規定，大意是禁止蒙古族學習漢語，禁止蒙古族聘請內地書吏，禁止蒙古族各行用漢文，蒙古族人不得用漢字命名等。這種狀況持續到清末，才逐漸因形勢所迫而有所放松。

鴉片戰爭后，八股取士缺點不斷顯現，要求改革科舉選拔人才的呼聲不斷高漲，加試實用學科是大勢所趨，出臺新的教育制度成為呼聲。迫于大勢所趨，清廷開始進行教育制度改革，當時在各省及通商口岸開始設新式學堂并逐步推開。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清政府頒布“興學詔”，通令各省：“人才為庶政事之本，作育人才，端在修明學術，除京師已設大學堂，應行切實整頓外，著將各省所有書院，于省城均改設大學堂，各府廳直隸州均改設中學堂，各州縣均改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學堂。其教法當以四書五經綱常大義為主，以歷代史鑒及中外政治藝學為輔。務使心術純正，文行交修，博通時務，講求實學。庶幾植基立本，成德達材……著各該督撫學政，切實通飭，認真興辦”。

光緒三十年（1904年），清廷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史稱“癸卯學制”，其中規定，學校教育分為三段七級。第一段是初等教育：蒙養院四年，相當于是幼兒教育機構，招收3-7歲幼兒；初等小學五年、高等小學四年，共三級，從7歲開始入學，到16歲左右畢業，初等和高等小學相當于中小學教育階段，而且規定小學適齡兒童必須進校學習，大致相當于現在的義務教育。“初等小學堂為教成全國人民之所，本應隨地之廣設，使邑無不學之戶，家無不學之童，始無負國民教育之實義”。

蒙小學堂就是在這種借鑒與模仿具有近代西方實用主義特色教育方針歷史背景下誕生的。

二、蒙小學堂設立過程及歷史沿革

在清末，土默特地區的教育方式既有私塾、義學，還有官學、書院。據《薩拉齊縣志》（卷六）載，土默特地區比較早的書院是位于當時薩拉齊廳的育才書院，是同治八年（1869年）由薩拉齊廳同知文山創辦的第一所官辦性質學校。育才書院的設立源于同治年間的回族起義，當時的薩拉齊廳同知文山籌劃自保，把當地紳商召集起來，最終確定由文山組織訓練民團、建筑圍堡，所需經費則由紳商們提供贊助，確保薩拉齊廳安全穩定。后因紳商提供贊助的經費有結余，“清同治八年，邑同知文山暨紳商李聊香等因在籌辦團防建筑圍堡的經費中撙節提出制錢六千串，呈奉上峰批準”而創立的，地點在城內關帝廟東。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清廷上諭通令書院改設大學堂，各州縣改設小學堂，并多設蒙養學堂。在此大背景下，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薩拉齊廳同知清治呈準另覓地址，提用育才書院舊有存款六千串制錢作為移院址的經費，到光緒三十年（1904年）竣工，將原育才書院搬遷到城內大東街一所糧店院內，改成蒙小兩等合設學堂，也就是檔案中提到的土默特蒙小學堂。因是當時薩拉齊廳最高學府，故時人稱“大學堂”。至此，歷時三十四年的書院被學堂代替。

光緒三十年(1904年) ，薩拉齊廳同知余寶滋“呈準征收絨毛、渡口、船艘等捐，以增經費，添收學生，于是校務逐漸擴充”，同時，刻碑立記，對其經費、經費管理人員及師資要求等加以明示，以期永久遵行。

這所學校自清末建立直至現在都在傳承延續著，成為內蒙古自治區為數寥寥的百年老校之一。限于筆墨，具體沿革不一一贅敘，簡要列表如下：

時 間 校 名 備 注1869-1903 育才書院1903-1917 土默特蒙小學堂1917-1929 薩拉齊縣高等小學校 簡稱一高1929-1937薩拉齊縣立第一小學校1937年七七事變后暫時停辦1938-1942 薩拉齊縣大東街小學1942-1945 薩拉齊縣立模范小學1945-1949 薩拉齊縣大東街小學1950.3-1985薩拉齊縣第一小學校1985.8.29至今 土默特右旗大東街小學 系由大東街小學和解放街小學合并而成

三、蒙小學堂特點和作用

（一）監督由地方官兼任

管理學堂事務者稱為監督，設立之初是由薩拉齊廳同知清治兼理監督一職。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時任歸化城土默特蒙小學堂監督參領松在移咨轉報事案中提到，當時設立蒙小兩等合設學堂是“經綏遠城將軍貽、歸化城副都統文奏歸化城內先行設立土默特蒙小學堂一所”字樣。而經考證，時任綏遠城將軍是貽谷，歸化城副都統是文哲琿，也正好印證了上述記載。從而能夠反映出，土默特蒙小學堂是貽谷和文哲琿奏準朝廷設立的。而這件檔案中提到的“松”，從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80-12-37號中則完整顯示，在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十二月，松阿哩是時任歸化城土默特蒙小學堂監督左翼首甲參領，這也能夠看出，土默特蒙小學堂監督很多時候是由地方官兼任的，由此也可以反映出其社會地位和作用。

（二）辦學經費有保障

根據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奏設土默特旗蒙小學堂經費津貼銀兩遵照》記載，當時辦學經費主要來源是從停止巡警盤費和補修軍器這兩項下提取。這在光緒三十二年、三十三年和三十四年每年土默特旗庫給度支部和理藩部的經費核銷咨文檔案都有記載，具體每年辦學經費主要是從正項停止巡警盤費項下提來白銀四百兩，又從修補軍器項下提來制錢六百千，二者相加而來。而且，從現有檔案可以看出，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七月上旬時價一兩銀折合制錢一千一百二十三文，而在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七月下旬時價則是一兩銀合制錢一千一百三十一文，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當時白銀和制錢的折合是隨時價而變的。

（三）一線教師待遇高

筆者在研究檔案過程中，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教習工資遠高于校長和其他人員，蒙小學堂漢教習工資要高于滿蒙教習，校長及其他人員工資又低于滿蒙教習。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檔案記載是：發給蒙小學堂滿蒙文教習一員，月支修金七兩，發給蒙小學堂漢文教習一員，月支修金十二兩。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80-12-37號檔案記載是：出每月漢教習一員，津貼銀一十二兩；出每月滿蒙文教習一員，津貼銀八兩。二者相比，滿蒙教習每月增加一兩，但還是低于漢教習不少。而監督（校長）則為每月五兩，司事為每月三兩。可以看出，漢教習的工資補貼比滿蒙教習要多近一半，而監督（校長）津貼銀則與教員相差甚遠，都遠少于漢教習和滿蒙教習的工資收入，司事等其他人員也都大大少于教師收入。這一方面說明當時尊師重教的程度，一方面也說明了教習漢文老師的缺乏，其最大可能原因是地處偏僻西北，而且當時是蒙古族群居之地，不易引進漢文教師所致。

（四）課程遵循當時學制

蒙小學堂分為蒙學(初等小學)、小學(高等小學)兩級，分普通班和蒙學班，普通班課程設置國文、算術、修身、體操、歷史、地理、自然、唱歌、圖畫、格致等；蒙學班減了副科而另加習字。據《綏遠旗志》卷六中綏遠城各學堂表記載，當時的高等小學堂第一學年第一學期所設學科：經學、國文、修身、格致、算學、地理、歷史、英文、圖畫、體操、科學。初等小學堂三年畢業，所設學科：修身、格致、中國文字、讀經講經、地理、歷史、算數、體操。二者比較可以看出，蒙小學堂在初等小學堂所設學科比癸卯學制只少一門圖畫課，而高等小學堂則比癸卯學制規定學科多了圖畫、科學和英文三門課程。由此可以看出，蒙小學堂初等小學堂所設學科基本是按照當時國家要求的學科開設的，并沒有因地處僻遠而有所取舍。而高等小學堂則在規定學科外增加了課程，特別是英文課程，在其他資料中并沒有再看到，其設置原因也不是太清楚。上述內容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當時教育內容從上到下應該是統一的要求，不因地域而變，保證了偏遠地區兒童受教育的公平性。而且基本可以判斷出當時地方除完成中央規定學科外，還可以根據實際增加實用學科。

（五）注重培養學生實用技能

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三月清學部公布了 “自強可以御外侮，能尚實必講求開發致富，期有益于國計民生”教育宗旨，在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藏學部《奏請將教育宗旨明降諭旨宣示天下的奏折》中有所體現。教育宗旨明確要求中小學堂應該講授淺近而切于實際之理，“課之以實際”“凡有事實之可指者，必示以實物標本”，學生也應當經常進行“實地研究”。為“供社會之要求，而維持一生之生活”。蒙小學堂也是秉承這一宗旨，教育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傳統教育只注重倫理教育而忽視科學和技能的不足，將近代教育中學以致用的理念滲透到了教學內容中。從課程的設置上，減少了四書五經以及讀經課時，增加了修身、國文、算數、體操等課程。從學科設置上，將傳統經文與現實史實相結合，并吸收物理、化學等西學西藝實用科目，突出了學以致用的特點。而且同時學習中外諸多科目，使得封閉落后地方的人們開始知道世界的概念，學生的視野逐漸變得開闊。

總之，土默特蒙小學堂相關檔案雖然在清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中為數寥寥，但是，從中一定程度能夠管窺出當時地處偏遠落后地區的歸化城土默特地區教育狀況，既為學校教育發展提供歷史借鑒，也為今后利用清歸化城副都統衙門檔案提供了新的視角和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