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敏 蔡濛萌
(福建江夏學院經濟貿易學院 福建福州 350108)
近年來,少子化和人均預期壽命延長的交互影響使我國社會人口老齡化日趨嚴峻,不利于我國未來宏觀經濟社會的穩健發展。為應對老齡化問題,2022年2月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規劃中明確提出要漸進式落實延遲退休。同時,我國就業問題也十分突出,主要表現為青年就業難、就業結構不平衡。有學者提出,延遲退休可能直接影響青年就業的各個方面,還會間接轉變我國青年的預期與觀念,進而影響青年的生育決策。故有必要對延遲退休如何影響青年就業這一問題進行研究,以期對我國延遲退休改革有所啟示,推進相關政策的制定落實。
關于這一問題學界還沒有到統一結論,主要有以下四種觀點。第一,存在“擠出效應”:Haan等(2014)構建了動態生命周期模型,認為延遲退休會沖擊德國勞動力市場[1]。鄒紅等(2018)通過工具變量法提出延遲退休減少隔代撫養供給,對女性就業率存在顯著擠出[2]。華淑名等(2020)通過Probit模型也驗證了這一結論[3]。曾霞等(2020)通過DID等方法證明延遲退休對青年和老年就業率都有負面影響[4];第二,存在積極影響:Tamesberger等(2015)證明較低的老年人失業率使奧地利青年就業情況變得相對更好[5]。Murray等(2019)證明延遲退休能創造更多就業崗位,有利于青年就業[6]。陳利鋒等(2019)建立新凱恩斯動態隨機均衡模型,證明延遲退休對就業有促進作用[7];第三,認為在長、短期具有不同效應:王克祥、于凌云(2016)認為,短期內延遲退休對就業沒有擠出,長期上有利于提高就業率[8]。劉陽等(2017)認為,短期內不同行業都存在一定的擠出,長期上產出效應能彌補擠出[9]。彭希哲等(2021)提出,就業擠出是短期的,而且越靈活的行業越被擠出,長期來說其積極影響可抵消擠出[10];第四,無顯著影響:Munnell等(2013)認為,沒有證據證明老年人就業率提高對青年就業率存在顯著影響[11]。Sanchez等(2014)提出,延遲退休與青年失業率之間的關系并不顯著[12]。朱波等(2018)建立產出模型和收入決定模型,提出延遲退休對20~24歲青年就業沒有影響[13]。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延遲退休導致的老年勞動力增加對青年就業數量的替代分析上,而對老年勞動力增加與青年就業質量之間的關系研究較少。故本文將分別從就業數量及質量兩個方面構建多元線性回歸模型,對該議題進行較為系統全面的實證分析,并為延遲退休提出政策性建議。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出現了勞動力過剩、溫飽難、就業難等問題,故有經濟學家提出了節制人口的新人口論,黨中央經過慎重討論,決議在1982年正式將獨生子女政策寫入憲法。隨著該政策的全面推進,我國人口進入了緩慢有節制的增長階段,有效避免了中國陷入馬爾薩斯人口陷阱。但該政策也使我國出現了少子化現象,我國人口自然增長率從1987年的16.61%降低至2015年的4.96%,到2020年僅為1.45%。同時,隨著醫療衛生水平和居民生活質量的改善,我國人均預期壽命正在逐漸延長,根據國家統計局與世衛組織資料,我國人均預期壽命從1981年的67.77歲已逐步延長到2019年的77.4歲。在以上兩方面因素的交織影響下,我國不可避免地迎來了老齡化問題。我國的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從1982年的占比4.9%提高至2020年的13.5%。故延遲退休具有重要意義,既能更充分地利用老年勞動力資源創造更多經濟效益,也可促進我國養老保險制度的長效發展,從而促進社會的公平公正與國家的穩定和諧。
自1997年以來,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飛速發展將人口紅利由過剩的勞動力人口轉化為大量的高等人力資源,為我國社會發展的引擎提供了不竭的動能,但背后也隱藏著無法忽視的人力資源供需失衡與就業結構不平衡問題。隨著教育水平的提高,青年更偏好于從事福利高、薪金高、低體力的行業。以金融行業為例,根據教育部統計數據,2010~2019年年均經濟類專業畢業生人數約20.58萬人,其中2019年經濟類專業畢業生人數為23.5萬人。但勞動力市場上卻沒有相應需求,根據統計數據,2010~2019年銀行、證券、基金平均新增就業人數約13萬人,就業結構不平衡問題可見一斑。
本文選擇引入控制變量的多元線性回歸模型進行討論分析,設立模型如式(1):

式(1)中:lnYt、lnO2t、lnX3t、lnX4t分別為青、老、中年就業人數及國內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X5t、X6t分別為人口密度、勞動力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以下簡稱受教育年限);為隨機擾動項。
(1)被解釋變量:青年就業人數。由于近年來我國高等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隨著專、本、研、博等不同學歷群體人數的增加,我國平均就業年齡也逐漸提高,并參考世衛組織及中國共青團對青年的定義,本文將青年年齡定義為16~29歲。為消除自相關性,對該數據取自然對數。
(2)解釋變量:老年就業人數。由于我國尚未全面推行延遲退休,而55歲以上就業人口是即將退休或退而不休(指到了退休年齡后繼續工作)的勞動力人口,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延遲退休勞動力人數,故采用55歲以上就業人口進行衡量。為便于計量,同樣對其取自然對數。
(3)控制變量:第一,中年就業人數。中年勞動力在勞動力市場上有強大的競爭力,但同樣也有崗位創造效應,故不可忽視中年群體對青年就業的影響。此處采用30~54歲的就業人數進行衡量,并取自然對數;第二,國內生產總值。該指標是衡量經濟情況的常用指標,其提高意味著經濟發展,會帶來更多的就業機會,有利于提高就業率。為便于量化,取自然對數處理;第三,人口密度。人口密度指一國單位面積領土上的常住人口數量,即全國總人數與全國土地面積之商。人口密度越高,競爭越激烈,越不利于青年就業;第四,受教育年限。勞動力人均受教育年限的提高代表適齡勞動力人口的素質得到了提升,有利于青年就業。
由于1995年及之前的數據缺少相應細分年齡段就業人數占比統計,故本文采用1995—2020年間的數據,數據來源為歷年《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力資本報告》《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等。
3.3.1 模型回歸與檢驗
通過Eviews7-9軟件,可得結果:

由式(2)可知,模型擬合較佳,而且F檢驗顯著。但T檢驗中,不顯著,模型可能存在多重共線性,采用逐步回歸法進行修正(見表1)。

表1 逐步回歸法各步驟結果
最終保留變lnO2t、X5t、X6t且該模型在LM檢驗中得存在自相關,采取迭代法對其進行修正,結果如式(3)所示,經檢驗后其不存在多重共線性、自相關性及異方差性。

3.3.2 經濟含義剖析
老年勞動力對青年就業數量有一定的擠出,延遲退休增加了老年勞動力供給,擠壓了青年群體的就業空間,使青年工作搜尋成本增加,就業數量下降。人口過于密集所帶來的競爭壓力將會對青年人群的就業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提高教育水平能夠增強青年群體的競爭力和稀缺性,而且高質量的人力資源在我國勞動力市場上較為稀缺,更受勞動力市場需求方的青睞,有利于青年就業。
設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

式(4)中:lnIt、lnO2t分別為青年收入水平、老年就業人數的自然對數;為受教育年限;為隨機擾動項。
(1)被解釋變量:青年收入水平。延遲退休有利于減少社保支出、增加社保繳納人群數量,能夠相對減輕就業者的社保繳納壓力,提高實際收入;同時延遲退休也增加了勞動力供給,使均衡工資下降。本文通過青年就業后短期內工資水平對青年就業質量進行衡量,選取麥可思研究院統計的本專科畢業半年內月均工資水平進行替代,并對該指標進行了剔除價格因素處理及自然對數處理。
(2)解釋變量:老年就業人數。變量選取同樣取自然對數。
(3)控制變量:受教育年限。受教育程度影響薪資的高低,故教育水平仍與上文一致采用勞動力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這一指標。教育水平與一國的發展水平密切正相關,在此模型中加入國內生產總值等體現經濟發展狀況的相關變量則容易發生多重共線性,故不考慮。
由于青年收入水平這一指標數據較少且難以獲得,本文采用2006—2020年數據,數據來源為歷年《中國本科生就業報告》《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人力資本報告》。
4.3.1 模型回歸
利用軟件可得結果:

4.3.2 模型檢驗與修正
由于模型二與模型一類似,故模型檢驗與修正略述如下。經檢驗可得該模型,無多重共線性。而且LM檢驗中無自相關。
4.3.3 經濟含義剖析
老年勞動力對青年就業質量有一定負面影響,可推測若短期內全面大幅提高退休年齡可能會對青年收入水平產生沖擊。提高教育水平能夠顯著增強青年群體的競爭力和稀缺性,高質量的人力資源在我國勞動力市場上較為稀缺,因而在議價中更易獲得更高的薪水,尤其是一些高新產業,人才緊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才薪資水平會更高。
本研究為全面系統地討論延遲退休對青年群體就業的影響,分別從青年就業數量與質量兩個角度進行分析,建立了兩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結果顯示:延遲退休可能導致青年群體就業數量和質量下降。老年勞動群體延遲退休會對我國勞動力市場產生沖擊,降低均衡工資水平。同時我國老年勞動力仍可創造出可觀的經濟效益,而且不需要額外支付培訓費用及其他費用,可節約招聘和雇傭成本,對青年就業數量有擠出效應。此外,本文加入了包括教育、人口密度等其他控制變量。其中發現教育水平的提高對青年群體就業的數量與質量的提升有顯著促進作用,優質人才更容易找到工作,也更容易獲得高薪。故針對延遲退休給青年就業質量與數量帶來的沖擊可通過提高教育水平來彌補。
但由于目前延遲退休尚未充分實施,故本文的實證分析存在不足。理論上,若未來能漸進落實延遲退休,將增加社保繳納金額、減少養老金支出,維持社保基金收支平衡和長效運行,既給青年帶來更高的實際收入,又能使企業的成本下降,促進企業擴張,推動創造新的就業崗位。同時該政策使老年人的購買力增強,第三產業會迎來更強勢的消費群體,帶來更多就業崗位,進而增加青年就業數量;從家庭層面來講,也減輕了青年群體的贍養壓力,提高了其就業質量。
5.2.1 由點及面地推進延遲退休,建立勞動激勵機制
一方面,如果操之過急會引發群眾的不滿情緒、降低勞動積極性,則延遲退休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都可能會無法達到政策預期。同時,我國目前仍存在地區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需要地方依照自身發展情況采取不同的實施細則,根據財政情況建立相應的激勵措施,由點到面、漸進式、差異化地推進和落實延遲退休。
另一方面,要建立完善的延遲退休激勵機制鼓勵民眾主動配合政策的實施。可借鑒歐美等國家的延遲退休政策,為延遲退休的勞動者提供更高的福利待遇,例如使其在退休后可額外獲得與延遲退休年限相應比例的退休金或補貼,調動老年就業者的工作積極性,實現政策目標和人力資源的充分利用。
5.2.2 提高人才市場開放性,加大落后地區的就業補助
如今我國不同地區之間人口密度差異較大,優質人才更傾向于往經濟發達的地區流動。要解決青年就業問題,必須構建開放流動的人才市場,鼓勵高素質人才向欠發達、人口不密集的地區流動。既可解決青年的就業問題,也促進了經濟的平衡發展。可提供包括住房、戶口、差旅等各種獎勵或補助,協助滿足青年在異地發展扎根的基本生存需要,激勵青年到中西部地區就業發展。
5.2.3 以高等教育為重點,鼓勵教育多元化
繼續加大對高等教育的重視程度,提高人才素質和核心競爭力,在高校招生中增加就業供不應求的專業招生名額,減少相應產業已飽和的專業招生名額。適時推進“十二年義務教育”政策落地,同時重視成人繼續教育和崗位培訓,采取多元化的教育事業發展舉措,促進青年綜合素質的提高,通過提高教育水平促進、彌補、超越延遲退休對青年群體就業質量與數量的負面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