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管理體制視域分析德國足球職業聯賽及其啟示

劉鑫浩 楊忠良 章詩涵

(1.湖北師范大學體育學院 湖北黃石 435000;2.揚州大學體育學院 江蘇揚州 225000)

2021年4月20日，新一輪中超聯賽正式打響，但在新賽季的準入資格名單中，有6 家俱樂部無緣新賽季聯賽，其中甚至還包含上賽季中超聯賽冠軍江蘇蘇寧球隊，俱樂部如此大數量的缺失與折損可以看出中超職業聯賽的管理體制依舊需要完善。在2021 年10 月中旬，德甲聯盟（DFL）攜手其全資子公司德甲國際與中足聯籌備組舉行了一系列會議，籌備關于中國職業足球俱樂部聯合會（足聯）未來對于中超、中甲、中乙各級聯賽的管理工作。鑒于德甲聯盟是世界領先的足球管理機構之一，該文研究了德甲聯盟及其附屬機構框架，以及管理模式、業務設置、各單位角色作用。德國足球雖然在歷史長河中歷經了起伏發展，但現在終于形成符合自己特色的職業足球發展模式。中國職業足球在21世紀初的黑哨等涉及法律層面的問題，俱樂部運營困難涉及俱樂部內部資金運轉層面的問題，以及伴隨著職業化的發展，使中國足球水平出現了倒退的現象。筆者認為，我國亟須改善足球管理體制，職業化體育的成長、壯大，以及其內在框架的管理體制是決定發展的決定性因素。該文從德國的管理體制角度出發進行研究，探索當今影響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發展的問題，希望為中國足球職業聯賽未來的改革與發展提供一定的理論參考。

1 德國足球職業化管理體制分析

1.1 組織機構

1.1.1 德國管理組織機構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體育機構主要由公共管理機構和自行管理機構雙軌制構成，二者相互獨立，互不干涉，德國體育聯合會成立于1950年，其所屬的各單項協會包括足球協會，在組織、財政和業務方面都有一定的自主性。政府一般不直接組織和管理各項體育賽事，只保留對體育政策和措施提議權力，對與國家體育事業有關的活動提供資助。所以德國足球管理機構屬于自行管理機構，自行運營空間較大。

德國足球職業聯賽主要有德國足球協會、德國職業聯賽協會、德國足球職業聯盟、各職業俱樂部。德國職業聯賽協會成立于2001年，所有業務交由其所屬控股公司德國足球職業聯盟運營，聯賽協會的構成有德甲和德乙球隊各4 支球隊代表，以及一名從社會聘任的執行總裁。德國足球職業聯賽協會與德國足協雙方簽訂協議規范足球市場運營行為，德國足球協會負責國內第三等級德丙聯賽和國家隊以及德甲和德乙聯賽以外的事務（見圖1）。

圖1 德國職業足球管理結構圖

1.1.2 德國足球協會性質

德國足球協會成立于1900 年1 月28 日，是主管德國足球發展事務的機構，由于德國國家體制是聯邦制，憲法并未賦予政府管轄職業體育的權力，德國足球協會與國內其余60 個專項協會同屬于德國奧林匹克聯合會，皆屬于非官方機構，直接或間接接受奧林匹克聯合會管理并提供資助。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德國國家單項體育協會開始將自己協會管理權與運營權轉交給聯賽運營商的新做法，聯賽運營商成立有限責任公司，實現資源優化配置，隨機引發各類體育協會效仿，至2001年，德國足協正式實現了管辦分離。德國足球協會將國內影響力最大的德甲聯賽與德乙聯賽的管理權移交至足球聯賽協會控股的聯賽運營公司（又稱德國足球聯賽超級聯盟），公司將行使運營權以及負責每個賽季的電視、廣播、互聯網轉播以及品牌推廣，它的成立標志著聯賽進入市場化、商業化的時代。這項改革將德甲、德乙兩大聯賽豐富的賽事資源集中于優秀的專業管理團隊，打造出全新的商業凝聚力。德國足協只負責教練員、裁判員的培訓和分配各聯賽的裁判工作，以及德國丙級聯賽、大眾足球、青少年足球管理工作。

1.1.3 德國職業化聯賽目標

在2001 年，德國足球協會和德國足球職業聯盟提出為振興德國足球而奮斗的目標，提高了德國足球職業地位。通過制定天才培養和足球復興十年等遠景目標來發展德國足球，德國足球協會主要目的是為職業足球的發展提供保障，通過不斷更新管理體系，來適應發展的市場經濟狀況。這說明在發展目標方面，德國足球職業聯盟與德國足協管理權力劃分清晰，雙方不存在互相干涉問題。

1.1.4 德國職業聯賽的法治建設

聯邦德國與民主德國在1989 年正式統一后，德國職業聯賽以原聯邦德國的足球協會和俱樂部體制為基礎，從1995年的《博斯曼法案》，德國足協制定了優惠的球員引入政策，對所有歐盟國家開放，到《修正案852/97》確定了德甲聯賽轉播權集體出售獲得反壟斷法豁免權。德國政府在足球職業聯賽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不僅對足球犯罪行為的零容忍嚴格管制，還對本國足球博彩業進行規范，將其轉型為服務公益事業，并要求每家職業俱樂部投入資金建設青訓基地，為國家后備足球人才奠定基礎，并開放了更多體育場館面向社會服務。德甲聯賽從2011年開始實行《歐足聯財政收入公平法案》，這項法案的出臺，目的是禁止球隊的支出大于收入，保證球隊都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運營，而不是過度消費使球隊走向破產。這項政策使各俱樂部的財政公平被列入政府法規，違反者將被巨額罰款、禁止轉會、限制報名歐洲賽事和扣除獎金等。不像英超豪門那樣的砸錢式投資，德甲聯賽對球隊的財務審核非常嚴格，讓俱樂部一直在能力范圍內經營，出現赤字的球隊極少。這項政策使德甲聯賽發展成為最健康的聯賽之一。這些政策與方法不僅促進了德國足球法制的建設，更為德國體育事業的發展以及足球聯賽的健康運行提供了良好穩定的環境。

1.1.5 德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產權關系

1999 年之前，德國的職業體育俱樂部一直是通過會員制實行非營利性管理，但隨著時代經濟的發展，俱樂部的自身經濟能力逐漸露出短板，球隊日常運營和比賽開銷成了問題。德國足協隨即開始對德甲球隊和德乙球隊進行股份制改革，主要方法如下。第一，繼續保留原來俱樂部傳統的會員制組織模式，但在公司的決議和策劃方面實行現代公司制度，如柏林聯合球隊。第二，俱樂部完全改造成股份制公司，股權結構發生變化，俱樂部像公司一樣管理和運營，如拜仁慕尼黑球隊等，但他們大多數依然是在“50+1”政策的管理模式內。另外，還有兩家比較特殊的上市公司制球隊，分別是由奧地利飲料巨頭紅牛全權控制的RB 萊比錫球隊和德國唯一一家發行股票的多特蒙德球隊。

德甲聯賽在運營中虧損最少，盈利能夠達到逐年上升的聯賽確實值得研究，如圖2 所示。其發展模式大部分可以歸功于“50+1”政策，俱樂部股權分為兩部分，俱樂部必須擁有50%以上的表決權，而且俱樂部在所有資產和所有人中，擁有50%表決權外，還需至少額外再擁有進一步的表決權比例，即1%，其代表的是表決權而非資產比例，實現了股東與基層球迷共同參與并管理俱樂部。但有兩支球隊除外，分別是沃勒庫森和沃爾夫斯堡，它們的經濟企業已經在1999年1月1日前已連續真誠投資球隊并連續運營20年，可以獲得球隊的控制權。“50+1”政策可以有效防止外來資本完全掌握俱樂部控股權，保證俱樂部的利益。聯賽的贊助商涉及多個德國本土知名企業，如拜仁慕尼黑俱樂部的贊助商有電信、阿迪達斯以及奧迪，法蘭克福和斯圖加特俱樂部的贊助商分別是德國著名汽車行業梅賽德斯-奔馳和阿爾法·羅密歐。德甲俱樂部內部產權關系清晰，權責明確，各個俱樂部雖有大量贊助商但仍擁有獨立自主權，俱樂部股權多元，各方可以相互制衡，進一步規范俱樂部運營。

圖2 德甲聯賽2013—2017賽季財政收入（單位：十億歐元）

“50+1”政策存在的本質是為了球迷，它雖然成功壓制了資本對聯賽和俱樂部的侵蝕，保護了俱樂部和球迷的利益，但隨著世界變局的發展，其弊端開始顯露出來。第一，政策的本質影響了金主財團對足球俱樂部的投資，無法迅速成為俱樂部的主要決策者。第二，傳統的德國足球俱樂部認為，俱樂部是屬于球迷的，“50+1”政策為了保護這種簡單純粹的關系，缺乏投資和優秀球員的引入，導致像拜仁慕尼黑這樣的強隊恒強，許多球隊的水平一直無法提高，最終解散。第三，當今已經出現部分俱樂部通過提高會員費，使外界普通球迷的空間逐漸被俱樂部內部成員侵占的現象，這會減弱政策的監管力度。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這項政策將會被重新定義或改革。

1.2 運行機制

德國足球職業聯賽的開展和運行離不開其內在的各項運行機制，足球俱樂部和體育公司都可以看作是一個系統，一個良好的運行機制在其中起著基礎性和根本作用。當外部條件發生變化時，它能迅速作出回應，協調系統內各要素，調整原來的策略和措施，實現系統最優化的目標。

羅賓斯將管理定義為一個協調工作活動的過程，決策、領導、組織、創新、控制作為一切管理活動最基本的五項指標。該文主要對德甲聯賽中的決策、組織、約束、投資機制四項指標進行研究。

1.2.1 決策機制

德國體育俱樂部的董事會一般負責執行決策，主要采用董事會和監事會雙方相互結合的公司治理模式。以德甲聯賽中的多特蒙德球隊為例，俱樂部董事會主要有董事會主席、董事會副主席、財政主管、俱樂部經理，由于董事長實行聘任制，所以決策主要以實現俱樂部利益為前提。在輔助決策中，德國足球職業聯賽做法值得稱贊，通過會員制，使廣大球迷與基層管理人員參與俱樂部的管理，真正實現了由下到上的管理模式，使俱樂部的各項決策更加科學、民主。

1.2.2 組織機制

德國足球俱樂部的組成主要有經營開發部門、行政管理部門、球隊管理部門。各部門將球隊事務進行統籌。其中，經營開發部門主要有商業運作部、資方協調部、市場企劃部。由此可見，德甲聯賽的俱樂部在經營開發部門更加注重足球市場及其商業的開發。行政管理部門主要包括管理組織部、財務部、控制部、媒體公關部。可以看出，各俱樂部的多部門合作在行政管理層面劃分比較合理，并在公共關系方面做得比較出色，將觀眾球迷納入俱樂部市場的主體。體育管理部門主要有體育管理部和各級訓練梯隊，負責俱樂部的場地設備管理以及各俱樂部一隊、二隊和青少年的訓練工作。

1.2.3 約束機制

由于德國體育行業法律法規較完善，德國足球職業聯盟約束力很強，德甲聯賽行業較自律。俱樂部通過現代公司管理制度，在內部設置董事會和監事會兩級互相約束與監管的制度，保證決策的科學性，將監管工作落到實處。足球職業聯盟發揮約束作用，在各俱樂部的轉播權分配利益中，通過制定準入規則，使各俱樂部按照比賽成績在公平競爭的基礎上穩定賽事轉播的收入。

1.2.4 投資機制

德國各職業足球俱樂部為了聯賽奪冠或進入歐洲杯賽場展示實力，都在通過多種渠道進行融資。首先，德國職業足球俱樂部大多由本土社會資本構成，如拜仁、多特蒙德等球隊贊助商有許多汽車品牌，少數俱樂部會出現俱樂部會員投股的俱樂部，如霍芬海姆球隊，以及外企投資控股的RB 萊比錫球隊。由于拜仁隊的出色表現和社會球迷的高度認同，奧迪股份公司和阿迪達斯股份公司先后進行超億歐元的投資，這表明俱樂部通過良好的運營，達到了社會影響及與優秀投資企業達成合作的雙贏效果，并促進了俱樂部資金運轉，改善了俱樂部訓練條件和運動員的待遇，保證了球隊的核心經濟能力。

2 當今中國足球職業聯賽管理體制存在的問題

中國足球職業化改革歷程至今，仍未建立起完善的管理體制和通暢的市場運營環境，與德甲聯賽存在差距，俱樂部運營還沒有完全達到現代化水平。由于當今管理模式還存在計劃經濟管理成分，以追求社會公共效益為主，聯賽各單位的權力不平衡，直接導致職業化運營困難。

主要存在以下問題：（1）中國職業足球聯賽的二元組織管理結構，職業聯賽俱樂部和足球協會之間缺乏一個有效的獨立的負責管理聯賽運行的專業機構，與當前主流聯賽管理組織存在差距，難以維護各俱樂部的利益；（2）足球職業聯賽管理的權力劃分不清晰，職業聯賽權力體系劃分不明確，足球職業俱樂部作為市場運營的主體，其地位尚未確立；（3）職業足球俱樂部中的股權結構過于集中，依賴投資方資金的直接投入，俱樂部一股獨大，內部決策無法相互制衡，加上自身盈利能力太低，導致產業畸形發展；（4）足球管理條例眾多，但未觸及根本問題，在實施過程中，人治管理明顯，執法體系介入較少，所以執行起來不夠徹底；（5）中超俱樂部采用兩會結合（董事會、理事會）公司管理模式，聯賽由董事會制定決策，其他人不參與，無良好監督體系，俱樂部公司治理結構框架中人員的任命制，不利于管理效率的提高。

3 未來中國足球職業化管理體制改革的方向

中國與德國的國家制度、政治體制、體育體制、足球發展歷史都不盡相同，這就決定了在職業聯賽的管理與發展上不能完全照搬德國足球聯賽管理體制方法，唯有根據我國國情，吸取有利于我國足球職業化改革的方法，并借鑒德國足球悠遠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總結起來的成功經驗，才能走上一條適合我國職業足球發展的道路。

3.1 決策機制民主化

在中國足球協會、中超聯賽理事會二級管理體系中，需要建立一種平衡機制，兩個機構分工明確，各自積極履行職能，在足球職業化中能夠互相制衡，避免行政權力和經營權力的交叉集中。大多數成功發展的歐洲足球俱樂部采用的治理模式是由所有者和管理者組成的董事會，各層面通過決議確定實施計劃。而中超俱樂部的董事會屬于所有者，中超實行管理者任命制，俱樂部利益不是決策制定的首要標準，首先考慮的是所有者的利益，所以在管理結構中應考慮俱樂部支持者和專家組成小組的意見，平衡好俱樂部所有者與俱樂部未來發展的利益問題，營造出民主的決策環境，建立輔助決策機制，如從球迷協會和俱樂部會員中選出代表，參與監督或發表意見。

3.2 各方利益協調化

中超聯賽理事會承載并運營各俱樂部及其公司，是中超聯賽的總代表，應當堅守當時成立的初衷，代表各俱樂部會員的利益，營造出有利于各方良性競爭的環境。將管理體制、管理權力和職責的劃分更清晰，調整中國足球協會行使權力，保證各俱樂部的主體運營權益。各俱樂部可以在聯賽轉播的收益中，按照民主的原則決定分配方式，并對推進中國足球發展的球隊，如獲得亞冠冠軍的俱樂部可以額外獎勵。

3.3 管理法規制度化

完善的法律法規對維護聯賽的正常運行尤為重要，要使我國足球職業聯賽更規范，配套的法律需要完善。隨著體育產業在第三產業中的份額日益增加，足球職業聯賽中針對教練員、球員、管理人員的管理需要有相關法律保障，足球協會、中超聯賽理事會、俱樂部之間管理關系和政策的實施更需要外部監督體系的建立，保證各方在市場經濟中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完善法律法規，保證職業聯賽的正常運作。中國足球協會應發揮好監督指導的作用，出臺各項更規范、更嚴謹的規章條例，保證實施的有效性，做到有法必依。

3.4 職業聯賽管理透明化

當前中超聯賽運營機制還需要改善，許多關于財務方面沒有公開的問題，致使中超聯賽的公平競爭環境惡劣，甚至出現許多俱樂部的合法權益遭受侵害。財務公開制度應當作為基礎性制度在足球協會以及俱樂部實行，各俱樂部不斷提高透明度和職業化管理水平，是確保俱樂部財政穩定和聯賽水平的主要手段，確保聯賽完整性以及聯賽公平合理性，這將進一步增加中國足球協會的社會公信力。

4 結語

中國足球協會為完成權力合理配置，成立中足聯，從而更好地管理運營中國足球職業聯賽，但分析其組織成分，足協仍占最大股份，行政化管理比較明顯，牽涉政績表現以及國資企業關系復雜，并且在制定的眾多繁雜的規章制度中，實施不夠徹底。職業聯賽中各方的責任、權力、利益劃分不夠清晰，導致處于市場運行主體地位的各俱樂部的運營獨立性無法得到保證，各俱樂部內部治理結構距離現代化高效率公司仍有較大差距，造成大量人力和資金資源浪費。

中國足球職業化改革道阻且長，必須從中國體育發展歷史以及當今市場經濟發展形勢角度審時度勢，在體制、制度方面進行與時俱進的完善，繼續將民主化決策、透明化管理、健全化法律貫徹在足球職業聯賽中，遵循市場中心邏輯，通過政府中的體育部門扶持各俱樂部發展，帶動各地方大眾俱樂部在數量上的增長，建設良好的足球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