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舞弊三角理論的輔仁藥業財務舞弊案例研究★

曹玉敏 李雅凡

（1.安徽商貿職業技術學院會計學院 2.安徽師范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一、財務舞弊及舞弊三角理論

（一）財務舞弊

對于財務舞弊的概念，國內外會計準則、審計準則或條例分別做出了不同的解釋。美國會計師協會（AICPA）將財務報告舞弊定義為“公司或企業故意錯報和遺漏重大事項在財務報告中的披露，即進行欺詐性的財務報告”。國際審計標準（ISA）將舞弊規定為“欺詐性財務報告是管理層、員工或第三方有意識的行為，這種行為導致財務報表的誤報”。而我國注冊會計師審計準則（第1141號）將舞弊定義為“被審計單位的管理層、治理層、員工或第三方使用欺騙手段獲取不當或非法利益的故意行為”。由此看來，無論是哪種定義，財務舞弊應具備三個特點，即故意的欺騙、實施者多為管理層、對象為財務數據。

（二）舞弊三角理論

國內外對財務舞弊行為的動因展開了廣泛的研究，目前比較成熟的理論有舞弊三角理論、GONE理論和舞弊風險因子假說理論。研究上市公司財務舞弊動因具有代表性的理論是舞弊三角理論。舞弊三角理論最早是由美國內部審計之父勞倫斯·索耶(Lawrence B·Sawyer)提出。美國注冊舞弊審核師協會(ACFE)的創始人史蒂文·阿伯雷齊特(W.Steve Albrecht)則進行了完善，認為企業舞弊是壓力(Pressure)、機會(Opportunity)和自我合理化(Rationalization)（借口）三個因素所致，缺少了任何一項都不可能產生財務舞弊。

1.壓力因素

壓力因素是舞弊者產生財務舞弊動機的主要原因。誘發企業實施財務舞弊行為的壓力通常有以下四種類型：①經濟壓力（盈利水平的下降、股價的下降等）；②惡癖的壓力（管理者的風險偏好等）；③工作相關的壓力（過高的經營期望值等）；④其他壓力。比如公司的經營狀況惡化、資金鏈斷裂，以及難以實現過高的經營目標等。

2.機會因素

機會因素為舞弊者實施舞弊行為創造了條件，給舞弊者創造財務舞弊的機會有：①內部控制不健全；②無法判斷工作的質量；③懲罰力度不夠；④信息不對稱；⑤政府監管不足和審計不能勤勉盡責。比如公司治理存在缺陷、外部監管部門監督不力，以及外部審計失職等。

3.借口因素

當面臨壓力同時又存在機會的時候，舞弊者往往還為實施舞弊行為尋找一個說服自我的理由，并認為舞弊符合自己的行為準則和道德觀念。這個理由即第三個因素借口。比如“為了穩定股價”“為了公司長遠發展”“相關準則表述不清或存在歧義”等是其常見的表達方式。

總之，在舞弊三角理論中，壓力因素是行為動機，機會因素是行為條件，借口因素是行為理由，三因素缺一不可。相反，如果想有效防范上市公司財務舞弊行為的發生，至少有一個因素要被阻止。舞弊三角理論如圖1所示。

圖1 舞弊三角理論

二、輔仁藥業財務舞弊案例回顧

曾經身為醫藥制造業中的“一匹黑馬”，輔仁藥業因為拿不出分紅而爆雷。2019年7月16日，輔仁藥業公布了分紅方案，稱將派發現金紅利6200余萬元。這是其上市以來第一次分紅，不料三天后輔仁藥業又發布公告稱公司擁有現金總額為1.27億元，受限金額為1.23億元，可用資產僅剩377余萬元，分紅方案無法兌現，輔仁藥業股價跌停。但問題是，輔仁藥業賬面資金上明明有18.16億元，現在卻拿不出錢來分紅，這一異常情況引起中國證監會的注意，2019年9月，上交所對輔仁藥業進行問函，輔仁變更為ST輔仁。2020年6月，ST輔仁又因為其年報審計機構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對2019年的財務報告出具了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ST輔仁又變更為“*ST輔仁”。此后，由于多項違規，審計機構分別對其2020年和2021年的年報出具了“保留意見”和“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2022年6月29日，*ST輔仁相繼發布2021年度及2022年第一季度業績快報更正公告，修正后的2021年營業收入僅為15.12億元，較上年下降47.67%；修正后的歸母公司凈利潤虧損卻達到31.99億元，較上年虧損上升147.50%。自2019年的“分紅爽約”事件開始，輔仁藥業便一蹶不振。

輔仁藥業為掩飾自身經營失敗，連續多年進行財務舞弊，受到了證監會的嚴厲處罰，同時也走到了退市的邊緣。根據證監會下發處罰決定書以及輔仁藥業披露的審計報告信息顯示，輔仁藥業財務舞弊行為主要包括虛增貨幣資金、控股股東及關聯方占用資金、不及時披露巨額債務、隱瞞為關聯方提供違規擔保等。

（一）虛增貨幣資金

根據證監會披露的調查結果顯示，輔仁藥業2015—2018年一直存在虛增貨幣資金的情況，但財報中卻沒有披露關聯方非經營占用資金。2015-2018年輔仁藥業虛增貨幣資金分別為6380萬元、7200萬元、4.67億元、13.36億元。到2018年年末，虛增貨幣資金占期末凈資產比例達到24.45%。直到2019年的“分紅爽約”事件，才使得輔仁藥業財務舞弊事件浮出水面。

（二）違規提供擔保

根據2019年半年報披露顯示，2018年公司向關聯方及控股股東提供了4筆擔保，但這4筆高達1.4億元的擔保都已全部逾期，并且都沒有在2018年年報中及時披露，此項違規擔保數額占公司2018年度凈資產的3.04%。輔仁藥業只承認了3000萬元的擔保，與此同時輔仁藥業宣稱已經還清擔保款項，這與輔仁藥業2019年披露的信息嚴重不符。根據輔仁藥業披露的2021年度財務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31日，輔仁藥業向控股股東輔仁藥業集團有限公司及關聯方提供違規擔保尚有擔保余額約17.4億元(其中一審判決不承擔擔保責任1.5億元)，已計提預計負債約4.33億元。

（三）未及時披露巨額債務

根據交易所上市規則規定，如果上市公司未能按時還清所欠巨額債務，或者欠款數額達到上一期核定凈資產10%以上，且全額超過1000萬元的，應當及時公告。輔仁藥業2019年半年報披露的信息顯示，公司債務凈值7.8億元，占2018年凈資產的14.5%。但該項重大債務信息卻在2018年的年報中未披露，直到2019年8月份，才將該信息披露在半年報中，打破了披露時間規則，極大地影響了投資者的決策。根據輔仁藥業披露的2021年第三季度財務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輔仁藥業逾期債務已高達30.68億元。

（四）關聯方非經營性資金占用

2017年，輔仁藥業重啟收購開藥集團，同年12月輔仁以78.09億元收購了開藥集團。根據披露的《重組報告書》顯示，輔仁藥業與控股股東、開藥集團與實際控制人或其他關聯方沒有資金占用的情況。但經過證監會調查，2015—2016年期間，開封制藥向輔仁集團提供大規模資金，但開封制藥并沒有如實記錄此項交易，使得開封制藥披露的報表中貨幣資金記載不實，絕大部分被占用資金一直沒有歸還，所以對于上述《重組報告書》中披露的信息來看，不存在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的記載也是虛假的。根據輔仁藥業披露的2021年度財務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31日，輔仁藥業控股股東輔仁藥業集團有限公司及關聯方資金占用凈額7.43億元(資金占用余額16.43億元，已計提壞賬準備9億元）。

三、基于舞弊三角理論的輔仁藥業財務舞弊動因分析

（一）舞弊壓力因素分析

1.盈利水平持續下降的壓力

凈利潤是體現一個企業經營水平的最佳指標。根據輔仁藥業2013—2018年的利潤表顯示，公司在2014年利潤達到最低點為1593萬元，但從2015年起，實現的凈利潤逐年大幅增長。由此看來，2015年以前的幾年利潤下滑給公司運營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為了虛構公司效益良好的假象，提振市場信心，輔仁藥業選擇了使用財務舞弊的手段對2015—2018年的財務報告進行了造假。輔仁藥業2013—2018年凈利潤的變化如圖2所示。

圖2 輔仁藥業2013—2018年凈利潤走勢圖（單位：億元）來源：東方財富網

2.股票價格低走的壓力

根據輔仁藥業A股歷史股票行情得知，2015年前輔仁藥業的股價一直處于低位，在資本市場的競爭壓力長期存在。為了提升股價，輔仁藥業選擇了財務造假來刺激股市，使得2015—2018年股價有所上升，2015年6月股價達到最高39.11元，直到2019年7月輔仁藥業分紅事件的曝光，股價持續走低，市場價值嚴重下降。

3.公司財務狀況的壓力

資產負債率是反映企業償債能力的重要指標。根據輔仁藥業財報分析數據，其2011—2015年的資產負債率普遍偏高，2014年達到64.74%，這也從側面反映出輔仁藥業存在較高的財務風險。在此背景下，輔仁藥業通過實施財務舞弊來掩蓋真實的財務壓力，向外界展現其良好的債務結構，保障其正常的融資能力。

（二）舞弊機會因素分析

1.關聯方資金往來頻繁且關系復雜多樣

上市公司股東或關聯方為了低成本融資，往往采用占用上市公司資金的方式達到融資目的。如果企業有較多的關聯方，其往往利用復雜多樣的關聯交易來掩飾財務舞弊。輔仁藥業旗下擁有多家全資及控股子公司。通過結構化分析可知，輔仁藥業披露的現金流量表中的籌資活動現金流量顯示異常，2016—2018年收到的其他與籌資相關的現金款項中，往來款項占比均在40%及以上。上述往來款項，不僅指上市公司內部之間的往來，還有大量資金拆借和關聯方占用非經營性資金的行為。由此看來，輔仁藥業復雜的關聯交易給財務舞弊提供了機會。

2.內部控制制度有效性不足

根據輔仁藥業2019年度披露的內控評價報告來看，輔仁藥業有多項違規行為，如沒有按照規定時間發放現金分紅、重大資產重組文件中有虛假記載、違規占用大量資金、沒有及時披露相關信息等。不難看出，輔仁藥業不僅在資金運營以及管理方面，還在控股關聯方交易方面存在著舞弊行為。所以說輔仁藥業內控制度沒有發揮有效作用，給財務舞弊提供了機會。

3.外部審計機構未勤勉盡責

2013—2018年，輔仁藥業聘請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對其年報進行審計。瑞華會計師事務所也曾是康得新公司的審計機構。根據證監會的處罰決定書可以得知，輔仁藥業2015—2018年一直存在財務舞弊的行為，但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卻一直未發現輔仁藥業存在故意、有組織和系統性的財務欺詐行為，連續三年對其出具標準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這是一種極其嚴重的失職行為。因此，外部委托的會計師事務所未能勤勉盡責也給輔仁藥業的財務舞弊提供了機會。

（三）舞弊借口因素分析

在“輔仁系”盲目擴張以及后期出現經營危機階段，輔仁藥業管理層利用“為了公司長遠發展”“為了穩定股價”等借口來使得其舞弊行為自我合理化。據不完全統計，輔仁藥業近十年來并購共計耗費資金84億元。其中，最大的一筆收購就是輔仁藥業以78億元收購開藥集團100%股權，此舉可謂“蛇吞象”。隨后輔仁藥業欲募集配套資金26億元，但最終以失敗告終。至此，輔仁藥業的現金流開始吃緊。擴張后輔仁藥業總資產翻了近10倍，但同時也債來如山倒。為了維持客戶關系、公司信譽以及緩解資金壓力，公司管理層決定實施財務造假，以達到穩定公司股價的目的，同時還可誘使第三方對公司投資, 為公司帶來現金流，從而緩解資金壓力。

四、基于舞弊三角理論的財務舞弊防范策略

（一）減輕舞弊壓力

首先，輔仁藥業應當開源節流，制定科學合理的資金計劃。深陷“分紅爽約”事件的輔仁藥業賬面真實的貨幣資金遠不夠分紅，現金流嚴重不足，且債務規模龐大。在此困境下，輔仁藥業可以考慮分散股權，引進新的戰略投資者，或將部分負債轉化為股權等方式來增加現金流入，縮減債務規模，以此盤活企業的日常經營項目。其次，輔仁藥業應當及時調整經營模式，加大研發投入，強化成本控制，以提高上市公司的經濟效益和競爭力。最后，輔仁藥業財務舞弊案例也充分表明企業在規劃發展戰略時，應當量力而行，制定科學合理的財務目標及戰略目標，避免給未來的經營管理造成過大的壓力，同時也緩解了上市公司財務舞弊的壓力。

（二）減少舞弊機會

首先，應當完善上市公司的治理結構，強化內部監督。健全上市公司內部監督管理的內控制度，進一步優化公司股權結構和董事會結構，建立相應的獎懲機制，以確保監事會獨立能力和履行職責的積極性得到提高。其次，應當提高對上市公司的外部監督，加重對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推進資本市場的規范化管理,提升證券監管質量,加大對舞弊企業的懲戒力度,提高舞弊企業的舞弊成本,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舞弊活動的出現。最后，應當提高審計獨立性，充分發揮審計的第三方鑒證作用。近年來，很多民間審計機構擴張迅速，但發生的審計失敗丑聞也此起彼伏。中注協、證監會等監督機構應加大對民間審計機構的審計質量監督，及時規范市場秩序。上市公司應當聘請資質優秀、信譽良好的會計師事務所作為年報審計機構。會計師事務所應當選派經驗豐富、專業技術過硬的注冊會計師參與企業的審計，執業中嚴格遵守審計準則，提高審計工作的獨立性和精確度。同時，實行定期輪換會計師事務所的制度，從而降低注冊會計師的執業失誤和違背職業道德的可能性，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會計舞弊的機會。

（三）消除舞弊借口

首先，應加強上市公司管理層的道德建設。管理層誠信觀和道德觀的缺失往往會引發與財務報表整體有關的重大錯報風險。其次，還需要提高上市公司財務人員的專業能力及道德水平。財務人員知識的更新、法律法規的普及以及職業道德的考核將有效降低上市公司內部財務舞弊的可能性。第三，上市公司應建立監督機制，出臺相應的獎懲措施，鼓勵員工互相監督，達到內部制約的目的，以消除舞弊行為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