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的構建與應用

居馨星，蔣莉，陸燕娜，徐琛，楊潔，劉曉芯

機械通氣是急危重患者重要的生命支持手段，50%～70%的ICU患者需接受機械通氣治療以維持呼吸功能[1]。目前eCASH (early Comfort using Analgesia,minimal Sedatives and maximal Humane Care)理念在ICU領域廣泛接納與實施，使患者機械通氣期間的意識清醒時間延長[2]，同時賦予患者基礎的溝通條件和更強烈的表達意愿。然而由于人工氣道的建立，使機械通氣患者暫時性喪失語言交流能力，臨床多采用肢體語言、圖片、手寫板等方式輔助溝通，存在多涵義、缺乏個性化、低效率等缺點，導致護患溝通效果不佳。缺乏口頭交流能力使ICU機械通氣患者基本需求無法被滿足[3]，喪失參與和決策權[4]，出現不良情緒[5]，增加不良事件發生風險[6]等。輔助溝通系統(Augmentative and Alternative Communication, AAC)是使用溝通輔具以補償或改善言語障礙者的綜合干預體系[7]，已被證實可有效促進ICU護患間溝通[8]。信息技術使依托于移動設備的應用程序(Application, App)成為溝通輔具的新形式，可實現溝通模式革新，提高ICU護患溝通質量。本研究以溝通App為干預手段，構建適合我國文化背景的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并初步驗證其臨床應用的可行性，報告如下。

1 資料與方法

1.1一般資料 2021年3～10月，以便利抽樣法選取入住我院心胸外科ICU的機械通氣患者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①年齡≥18歲；②預計人工氣道(氣管插管、氣管切開)所致無法口語表達≥8 h[9]；③處于清醒狀態，即ICU鎮靜鎮痛評估量表(RASS)評分處于-1至+1分[10]；④具備基本的讀寫或識字能力；⑤至少可使用一側手臂；⑥自愿參加本研究。排除標準：①有精神病史、應用麻醉及鎮靜藥物影響交流和反應；②聽視力異常；③病情不穩定，即格拉斯哥昏迷評分(GCS)<13分；④譫妄狀態，即ICU意識模糊評估(CAM-ICU)陽性。根據Rodriguez等[9]研究中溝通障礙得分為主要評價指標，通過PASS15.0軟件中兩獨立樣本的樣本量計算公式，α=0.01，檢驗效能1-β=0.9，計算得出兩組各需要13例，由于ICU患者病情重、易波動的特點，考慮35%的脫落率，最終納入60例。根據住院時間分為兩組，2021年3～6月收治的26例患者為對照組；2021年7～10月收治的34例患者為干預組。干預組剔除1例無能力理解量表內容者，4例因病情原因退出，故實際完成研究29例。本研究通過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查(KS2041)，并在中國臨床試驗注冊中心注冊(ChiCTR2000039367)。兩組一般資料比較，見表1。

表1 兩 組 一 般 資 料 比 較

1.2方法

1.2.1干預方法

對照組實施常規溝通護理，即ICU機械通氣患者清醒時，由責任護士告知患者現在身處何地、手術情況、目前狀況、配合事項等必要信息，安撫患者不良情緒。教會患者常用的非語言溝通方式，如肢體動作、表情等；同時為患者提供紙、筆。干預組應用輔助溝通系統進行溝通，具體如下。

1.2.1.1組建研究小組 研究小組成員包括ICU臨床專家2名，ICU護士長2名，護理碩士研究生2名，軟件工程師2名及ICU責任護士5名。其中ICU臨床專家負責研究設計；ICU護士長負責協調和專業指導；護理碩士研究生參與文獻檢索與輔助溝通系統構建，同時與ICU責任護士一同負責方案的實施、患者評估及資料收集；軟件工程師負責溝通App研發。

1.2.1.2構建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

1.2.1.2.1文獻回顧 輔助溝通系統由溝通符號、溝通輔具、溝通技術和溝通策略四大要素構成。以“重癥監護室”“輔助溝通系統”為關鍵詞進行文獻檢索，了解輔助溝通系統在ICU機械通氣患者中的應用現況，發現溝通App是有效的溝通輔具[10]，繼而匯總溝通App的主要功能、適用人群、評價工具等，為后續輔助溝通系統的構建提供參考。

1.2.1.2.2臨床調研 基于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對200例ICU機械通氣患者進行橫斷面調查，了解其溝通障礙處于中等水平，獲悉患者的基本溝通需求[11]。采用質性研究方法，分別對27例機械通氣患者和10名ICU護士進行半結構式訪談，溝通需求提練出4個主題：生理舒適需求，尋求信息行為，精神-心理需求，日常照護需求；溝通體驗提煉3個主題：傳遞溝通需求受阻，溝通需求理解障礙，溝通應答效果不佳。同時，獲得ICU護士與患者對溝通App的態度和建議，為后續溝通App開發奠定基礎。

1.2.1.2.3專家會議 基于文獻回顧及前期研究，形成輔助溝通系統初稿。邀請14名護理、醫療、軟件開發相關專業領域專家(專家平均工作年限為15.79年，專家整體權威系數為0.839)對初稿內容進行討論，討論后最終確立輔助溝通系統終稿以及溝通App的功能、內容、設計要點。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具體四要素內容，見樣表1。

樣表1 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內容

1.2.1.2.4溝通App的設計及開發 與軟件公司合作，以13.3寸安卓平板電腦為硬件，配合無線局域網絡技術，與醫院信息系統對接綁定ICU床位，ICU護士可通過個人醫院信息系統賬號登錄。溝通App包括以下模塊：①溝通互動模塊。為核心模塊，內含我需要(25項)、我感覺(17項)、我想見(2項)、我想知道(19項)4個子模塊，用于常見溝通需求的選擇，以圖文結合的方式呈現，以語音播報作為輸出方式，連接護士計算機及PDA進行需求提醒。手寫板子模塊滿足不同溝通偏好的患者；呼叫護士、意見表述2個子模塊用于ICU護患進行床旁互動。②不適評估模塊。通過展現人體解剖圖方式，患者點選后可清晰呈現當前疼痛部位、程度和感受。③狀態測評模塊。內含CAM-ICU、RASS和GCS表單，幫助護士篩除譫妄、過度鎮靜、病情重的患者，把握好溝通App的適用人群。④問卷調研模塊。內含溝通障礙量表、醫院焦慮抑郁量表、技術接受度問卷及滿意度問卷，計算機自動生成分數并保存數據。該溝通App可實現“呼叫護士—選擇需求—確認需求—達成需求”的溝通閉環，分為患者端和護士端，患者端主要功能是表達溝通需求和傳遞具體不適；護士端主要負責回應患者溝通需求、評估患者狀態和收集問卷數據。

1.2.1.3ICU機械通氣患者輔助溝通系統的應用 首先對ICU護士進行溝通App使用流程的理論授課，要求ICU護士進行實地溝通演練，掌握使用方法。ICU護士提前對患者進行術前訪視，初步判斷患者是否識字、是否具備基本的電子產品使用能力，在此基礎上介紹溝通App的使用方法，在家屬的輔助下幫助患者術前初步熟悉溝通App的使用流程和溝通內容。患者在ICU清醒后，由責任護士對其溝通能力進行評價，符合要求后再次重復講解溝通App的使用方法，并引導患者自行使用，點擊溝通需求圖片或手寫需求內容，再由護士確認并滿足患者需求。

1.2.2評價方法 ICU機械通氣患者清醒后即為干預開始，撤除呼吸機則為干預結束。責任護士每日2次(8:00和20:00)使用RASS和CAM-ICU評估兩組患者。兩組均以護士詢問代為填寫的方式完成溝通障礙量表、醫院焦慮抑郁量表以及滿意度問卷，干預組還需填寫技術接受問卷。①溝通障礙量表[12]：包括10個條目，采用0～4分評分，總分0～40分，分數越高代表溝通障礙程度越高。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41[11]。②醫院焦慮抑郁量表[13]：分為焦慮(7個條目)和抑郁(7個條目)2個亞量表，采用0～3分評分，得分越高證明其癥狀越重，0～7分無癥狀，8～10分為癥狀可疑，11～21分為存在癥狀。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762和0.787[14]。③滿意度問卷：為自設問卷，包含身心舒適、溝通效果、服務態度、總體體驗4個條目，采用1～5分評分，分數越高代表越滿意。④技術接受問卷：該問卷以技術接受模型為理論指導，參考相關文獻[15]自行設計，包括感知有用性(3個條目)、感知易用性(4個條目)、行為態度(1個條目)、行為意向(1個條目)4個維度，采用1～7分評分，總分9～56分，分數越高表示技術接受程度越好。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723。

1.2.3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25.0軟件分析數據，行t檢驗、χ2檢驗、秩和檢驗、Fisher確切概率法，檢驗水準α=0.05。

2 結果

2.1兩組干預前后溝通障礙、焦慮、抑郁及滿意度得分比較 見表2。

表2 兩組干預前后溝通障礙、焦慮、抑郁及滿意度得分比較 分，

2.2干預組技術接受得分 干預組技術接受總均分為5.54±0.94，感知有用性、感知易用性、使用態度、使用意向得分分別為5.90±1.08、5.29±1.03、5.48±1.76、5.48±1.66。

3 討論

3.1應用輔助溝通系統可減輕ICU機械通氣患者溝通障礙 有效溝通是ICU以患者為中心進行整體護理的關鍵因素[7]，ICU護士需重視患者的溝通意愿，讓ICU具有人文關懷的護理環境。淺鎮靜雖然為機械通氣患者溝通創造了條件，但是“溝通”對ICU護患雙方都絕非易事。肖玲等[16]研究顯示，僅有4.11%ICU護士認為與機械通氣患者溝通非常順暢，整體溝通效果欠佳。本研究構建輔助溝通系統，研發溝通App，涵蓋了ICU護患雙方溝通需求的主要方面，以圖文的形式呈現，配備語音和文本功能，患者可運用點選、拼寫、畫圖等多種交互手段。本研究結果顯示，干預后干預組溝通障礙評分顯著低于對照組(P<0.05)；且干預組對溝通App技術接受度總體處于中等偏高水平，表明患者認可溝通App的易用性和有用性。Ertürk Yavuz等[17]使用基于計算機的溝通工具與常規交流方法進行對比，結果發現干預組需求表達頻率是對照組的3倍，溝通困難比例較對照組低62.2%，且舒適水平顯著高于對照組。胡玉蘭等[18]采用Healthcare Communication應用程序與傳統非語言交流方式進行比較，ICU機械通氣患者交流困難程度顯著低于對照組，患者感覺舒適與安全感。值得注意的是，溝通App只是一種工具，合理使用才能體現其價值。ICU機械通氣患者是高度異質性群體，病情持續波動可導致部分個體溝通能力較差，故需要與溝通輔助系統的溝通策略相結合，將溝通App建立在全面且細致的評估基礎之上，才可以將其使用效果最大化。

3.2應用輔助溝通系統可緩解ICU機械通氣患者負性情緒，提升滿意度 溝通障礙程度是患者心理情緒困擾的最強預測因素，無法言語表達是“沮喪的”“艱難的”“可怕的”“壓力大的”“焦慮的”“惱火的”以及“地獄般的”，給患者帶來無價值感和被遺棄感，意識清醒和孤獨感引發患者更為絕望的焦慮和不安感[8]。本研究顯示，使用溝通App的干預組患者焦慮、抑郁得分顯著低于對照組，滿意度得分顯著高于對照組(均P<0.05)。Koszalinski等[19]研究同樣發現，使用Speak for MyselfTM應用程序48 h后，患者焦慮、抑郁水平顯著下降。Rodriguez等[20]研究指出，與常規護理相比，患者使用App進行溝通可降低溝通挫敗感，感受到因有效溝通而帶來的控制感和安全感。更好的溝通可以轉化為更好的護理，溝通可降低患者應激狀態下的負性情緒和不良心理狀態。本研究中溝通App可以提高ICU護士對患者需求和臨床狀況的理解和識別度，并采取有針對性的護理措施，減輕護患雙方在無聲狀態下交流的挫敗感，給機械通氣患者帶來舒適和安全感，形成護患溝通的良性循環。

4 小結

ICU機械通氣患者采用基于溝通App的輔助溝通系統，可有效降低溝通障礙程度，緩解焦慮、抑郁情緒，提高ICU停留期間滿意度，患者對該系統有較好的技術接受度。但本研究僅在1所醫院開展，且研究時間及樣本量均較為局限，后續可開展多中心、大樣本研究，以進一步驗證實施效果。此外，感知易用性維度得分最低，提示溝通App在實際使用體驗方面有進一步提升空間，未來可深入挖掘ICU護士及患者使用障礙因素，以持續迭代優化溝通App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