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書寫中國傳播思想史,旨在促進中國傳統傳播思想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推動構建中國自主的傳播學知識體系。
本書采取歷史與邏輯相結合的書寫方式,提出中國傳播思想史的基源問題乃傳播與秩序互構,或曰傳播成就秩序。秩序生成于道或性—在天與自然為道、在人為性,而傳播(言說、交往)乃載道成道、創生秩序的工具。
從基源問題出發,中國傳播思想史可辟出若干指向不同傳播情境或領域的子題:個體表達與人際交往,社會互動及其規范—禮與禮治,政治傳播—言路與輿論,以及公共協商—理性、公共性及其價值來源等。上述子題分別指向言說與存在、禮制規范與社會交往、言路建設與政治認同、辯論與說服倫理、輿論與共識建構、公共性與公共生活。
本書重返中國傳播思想史的基源問題,介入關乎人之存在、社會發展和文明進步的重大、基本問題;重振人文主義、價值理性和傳播學的“人學”意識,構建中國傳播學話語體系;重申現實問題,促進古今會通、中西對話,生產在地知識,并持續增進其世界意義。


本書將在第一章詳述寫一部中國傳播思想史專著的意義。意義并非總是自明,而須在歷史脈絡上去蔽,在邏輯上壘筑,在價值上開顯。歷史提出問題,邏輯擔保致知,價值則指向古今中西對照與對話。在學術實踐中,此皆屬談且不易、行之更難之事。僅就對待古典文獻而論,遠之未免疏隔,近之則溺于其中;總攬或將流于空疏,執定一隅又常致片面深刻。有鑒于此,本書嘗試呈現、解釋和證成三個一體關聯的問題:
一是構建中國自主的傳播學知識體系須辟出歷史向度的研究和書寫,統觀傳統與現代的傳播問題,或傳播視角下的傳統與現代,以對民族復興和國家現代化進程中傳播的角色、作用與價值,獲得整體性的歷史理解。傳播學借此可介入對重大、基本歷史問題的解釋和解決。歷史的行動者是人,傳播要關懷宏大歷史場景下的個體存在與命運,亦應介入共同體價值的生成與升進。依此整體的歷史眼光,傳播學是行為科學,而首先是人學。
二是以邏輯視角察之,中國傳播思想史的書寫應覓得操舟得舵的方法,即確認思想史的基源問題。所謂基源問題,乃歷代持存或反復涌現且延展至今的歷史母題,可以之統領傳統觀念世界內部對話和古今對話。思想的源頭不是概念,而是人—共在的交往者對所遭遇的宇宙自然和社會人生問題的反應。傳播思想亦非始自文明童年期的某個概念,那些有關言說、交往的機會和困境,譬如自我心靈安頓、我他關系調適、共在世界與共同生活建設、人天溝通的可能性等,喚起了人對傳播問題自覺、主動的省思。而在值得省思的諸多問題中,必有刊落枝葉而為根本者,亦即基源問題。馬克思將此方法稱為尋找 “普照的光”,以之照亮歷史研究之路。
三是中國傳播史基源問題乃傳播與秩序的互構關系,即傳播何以成就秩序、秩序何以規約傳播。此一問題關涉言說與行動、存在與價值、器物與意義、權力與話語、修己與安人、多元與一體、理性與共識等復雜的觀念范疇及其相互關系。傳播與秩序之間緊密又緊張的動態關系,不僅是傳統思想關切的 “古典問題”,亦為今日個體生存和公共生活務須直面的 “現代問題”。唯堅實握住基源問題之機柄,思想史之門才會敞開,避過觀念迷障、話語歧途及其誘導的支離外索。
由基源問題牽引,本書深究了言說與存在、交往與禮制規范、辯論與真理、言路與政治認同、輿論與社會整合、公共性與價值認同諸子題。這些子題從個體立身行世、人際與社會交往、政治與公共傳播等維度切入,鋪展傳統傳播思想的創生、沖突與融貫進路。在存在論、價值論、功夫或方法論層面,前述母題與子題觀照傳統思想的內在理路和獨特稟賦,亦如實展現其斷裂和局限。此等觀照和展現不僅僅是對孤懸的古代知識的清理、回望,更重要的任務是促成有生機的對話。
自20世紀后期傳播學被引入中國以來,不少先行者致力于構建中國自主的傳播學知識體系,傳播思想史的書寫亦早已起筆,且在文獻集納、專題研究和主動向歷史發問方面產出了豐富成果。這些先行者和他們的智慧,引發、充實了本書的問題意識及對一些關鍵問題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