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萍,盧陳英,呂玲春,鄭沈菲,王君禾,陳敏江,紀建松,
1.麗水市中心醫院 放射科,浙江 麗水 323000;2.麗水市中心醫院 心內科,浙江 麗水 323000;3.麗水市中心醫院 浙江省影像診斷與介入微創研究重點實驗室,浙江 麗水 323000;4.溫州醫科大學 第一臨床醫學院(信息與工程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Takotsubo綜合征(Takotsubo syndrome, TTS)是一類以可逆性室壁運動異常及急性左心功能不全為特征的綜合征[1-2],最初被認為是一種良性疾病,然而最新的研究表明,TTS每年住院病死率約1.8%,長期病死率約3.5%[3],約5.9%的患者在病程中發生心臟驟停[4],約21.8%的患者在住院期間發生重大臨床事件[5-6],這均表明,TTS并非是一種良性疾病,其病死率并不亞于急性心肌梗死(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AMI)[7-8]。TTS首診癥狀常表現為急性胸痛、胸悶、呼吸困難等,同時伴有肌鈣蛋白(cardiac troponin, CTN)、B型腦利鈉肽(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 BNP)等心臟標志物的升高,心電圖以ST段抬高常見[9],與AMI的臨床表現相似,在臨床征象上較難區分,尤其是左前降支梗阻型AMI(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with left anterior descending coronary artery obstruction, AMI-LAD)[1],TTS國際指南將兩者作為重要鑒別診斷對象[10-11]。因此,TTS臨床鑒別診斷的難度較大,左心室造影和冠脈造影仍然是確診TTS和排除AMI-LAD的金標準[11],但該診斷方法作為有創檢查,仍具備一定風險,且隨診順應性較差。因此,如能在影像學層面建立一種特征性的TTS鑒別診斷策略,這對于臨床診療方案的及時制定和干預具有重要意義。心臟磁共振成像(cardiac magnetic resonance, CMR),因其較高的時間、空間分辨力、良好的軟組織對比度、多參數多序列后處理方式等優勢,可以明確心肌水腫、纖維化,尤其是釓對比劑延遲增強序列,在TTS與AMI-LAD的精準鑒別診斷方面具備一定的優勢[12]。然而,由于CMR檢查時間長、需要注射對比劑等缺點,急性期伴有左心功能不全的TTS患者往往難以耐受。Native T1-mapping具有無需對比劑、成像時間短、客觀真實反映心肌狀態等優點,本研究筆者將重點針對Native T1在TTS和AMI-LAD的精準鑒別診斷中的價值進行探索。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18年1月至2022年2月于麗水市中心醫院就診的TTS患者13例,AMI-LAD患者26例,均行CMR檢查。TTS納入標準:①急性期超聲心動圖表現為心尖部運動乏力,恢復期消失,運動異常區域超出單一冠脈供血范圍;②發病前存在心理或軀體壓力誘因;③出現新的心電圖異常表現;④心肌損傷標志物升高;⑤排除冠脈梗阻(狹窄>50%);⑥CMR排除心肌炎等其他疾病。AMI-LAD納入標準:①急性期超聲心動圖表現為節段性室壁運動異常,恢復期存在;②出現新的心電圖異常表現;③心肌損傷標志物升高;④左前降支冠脈梗阻(狹窄>50%);⑤CMR延遲增強序列強化區域與梗阻冠脈供血范圍一致。排除標準:①生命體征不穩定;②不能配合CMR或存在檢查禁忌證;③既往存在心肌梗死或心肌炎等病史。本研究獲麗水市中心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2021)第(226)號]。
1.2 實驗室檢查 患者入院24 h內完成血樣采集,檢測肌鈣蛋白I(cardiac troponin I, CTNI)、肌紅蛋白(myohemoglobin, MYO)、肌酸激酶(creatine kinase, CK)、肌酸激酶同工酶(creatine kinase isoenzyme MB, CKMB)、谷丙轉氨酶(alanine transaminase, ALT)、谷草轉氨酶(aspertate aminotransferase, AST)、C反應蛋白(c-reactive protein, CRP)、乳酸脫氫酶(lactic dehydrogenase,LDH)、BNP等實驗室指標。
1.3 影像學檢查 患者入院14 d內完成CMR檢查,采用飛利浦Ingenia 3.0T磁共振儀,18通道表面相控陣線圈,MRI兼容PERU心電門控板,Medtron Injektor Accutron MR高壓注射器。掃描前被檢者進行呼吸訓練,掃描時心率整齊、呈平靜狀態。所有患者掃描參數如下:①電影序列(Cine):采用真實穩態自由進動快速(B-TFE)序列進行左心室長軸(二、三、四腔心)及短軸Cine序列采集,主要參數:TR:shortest,TE:shortest,FA 45°,層厚 8 mm。②T2-STIR:在短軸及長軸四腔心上使用STIR序列采集,主要參數:TR 2倍RR間期,TE 75 ms, FA 90°,層厚8 mm。③T1-mapping:運用MOLLI序列進行Native T1-mapping采集,對比劑注射后9~12 min采集Enhanced T1-mapping,主要參數TR:shortest,TE:shortest,FOV:300 mm×300 mm,矩陣:144×142,層厚8 mm。④T2-mapping:采用多回波SE序列進行T2-mapping采集,TR為1倍的心動周期,TE使用shortest,Echoes:9,設備計算生成T2/R2 map圖。⑤延遲增強序列(LGE):采用相位敏感反轉恢復(PSIR)序列進行釓對比劑延遲增強磁共振序列采集,主要參數:TR shortest,TE 3 ms, FA 25°,層厚8 mm。
1.4 CMR圖像處理分析 圖像掃描完成后導入后處理分析軟件(Circle cvi42),勾畫Cine序列心內、外膜輪廓,在Short 3D及Tissue Tracking模塊得到左心室各項心功能參數及心肌應變參數:EF、EDV、ESV、SV、HR、CO、CI、GSR、GSC、GSL。在T2模塊勾畫Native T2-mapping心內外膜輪廓得到 Native T2值;在T1模塊勾畫Native T1-mapping及Enhanced T1-mapping心內外膜輪廓,標記各層面血池感興趣區(region of interest, ROI),輸入紅細胞比容得到Native T1及ECV值;軟件根據美國心臟協會(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AHA)分段法得到各參數16節段數據。在LGE/T2-STIR序列中勾畫正常心肌ROI,定義高于正常心肌平均值5個標準差的區域為強化區域,高于正常心肌平均值3個標準差的區域為水腫區域,定義強化/水腫面積大于相應節段50%為陽性節段,計算每例病例T2-STIR及LGE陽性節段數量。將每例病例根據是否水腫節段分為兩組,計算水腫節段及非水腫節段Native T1、ECV、Native T2平均值。所有圖像均采用雙盲法處理分析,由2名經驗豐富的放射科醫師獨立完成,參數結果取平均值。
1.5 觀察指標 研究觀察指標具體如下:①一般資料,如性別、年齡、BMI、臨床癥狀、病史、吸煙史,心電圖表現包括ST-T抬高、T波倒置、QTc延長、房室傳導阻滯等;②實驗室檢查結果、左室心功能參數、左室心肌應變參數及Native T1、ECV、Native T2。
1.6 統計學處理方法 采用SPSS25.0統計分析軟件。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Wilcoxon檢驗。計數資料以例數(%)表示,組間比較采用Fisher 精確概率法。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的指標納入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后,利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篩選獨立危險因素;采用受試者工作特征(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 ROC)曲線比較各獨立危險因素及聯合模型對TTS及AMI-LAD的鑒別診斷效能,計算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curve, AUC)、靈敏度、特異度。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一般資料比較結果 TTS組與AMI-LAD組年齡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TTS組較AMI-LAD組女性患者比例較高(P=0.012),BMI值較低(P= 0.043),見表1。2組患者心電圖大多表現為ST段抬高,均存在不同程度的胸痛、胸悶、呼吸困難,部分TTS患者病程中伴發心跳驟停,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實驗室檢查結果表明,TTS組患者CTNI、CKMB較AMI-LAD組低,但BNP、CK、LDH、CRP較AMI-LAD高(P<0.05),見表2。

表1 2組患者的基本臨床資料

表2 2組患者的血液檢查結果[ M(P25,P75)]
2.2 影像學參數比較結果 左室心功能結果表明,2組患者各項心功能指標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2組均表現為心尖部運動乏力,收縮末期呈“氣球樣”擴張,相應區域出現大面積水腫,TTS組無明顯延遲強化,而AMI-LAD組存在與水腫區域一致的延遲強化(見圖1)。CMR后處理結果表明,2組間左室心肌應變GSR、GSC、GSL及T2-STIR陽性節段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TTS組Native T1、Native T2高于AMI-LAD組(P<0.001),ECV、LGE陽性節段少于AMI-LAD(P<0.001),見表4。

表4 2組患者CMR后處理結果

圖1 60歲女性AMI-LAD患者和61歲女性TTS患者的CMR影像

表3 2組患者的左室心功能檢查結果
CMR后處理結果顯示,2組組內水腫節段Native T1、ECV、Native T2值均高于非水腫節段(P<0.001),TTS組水腫節段相較于AMI-LAD組水腫節段Native T1、Native T2值高(P<0.05),ECV值低(P<0.05),TTS組非水腫節段Native T1、T2值均高于AMI-LAD組非水腫節段,而ECV值低于AMI-LAD非水腫節段(P<0.05),見表5;AMI-LAD各值變化集中于心尖部,而TTS則表現為整體性改變(見圖2、圖3)。

表5 2組患者水腫、非水腫節段Native T1、ECV、Native T2結果

圖2 60歲女性AMI-LAD患者和61歲女性TTS患者的CMR后處理圖像

圖3 60歲女性AMI-LAD患者和61歲女性TTS患者的Native T1-mapping、ECV-mapping、Native T2-mapping牛眼圖
2.3 鑒別診斷效能比較 經單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后將性別、BNP、Native T1納入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最終確認BNP、水腫節段Native T1是TTS鑒別于AMI-LAD的獨立危險因素(見表6)。對BNP、水腫節段Native T1及兩者聯合模型繪制ROC曲線(見圖4),BNP、Native T1、聯合模型診斷兩者的AUC分別為0.852(95%CI=0.702~0.945)、0.911(95%CI=0.776~0.978)、0.920(95%CI=0.787~0.983),靈敏度分別為84.62%、84.62%、84.62%,特異度分別為76.92%、84.62%、96.15%。

圖4 BNP、Native T1及兩者聯合模型的ROC曲線

表6 單因素及多因素Logistic回歸篩選TTS鑒別AMI-LAD的獨立危險因素
TTS是一類急性心力衰竭綜合征,好發于絕經后女性,擁有與AMI-LAD極其相似的臨床特征,有研究報道稱疑似AMI-LAD就診的患者中,約2%被診斷為TTS,在女性患者中,該比例可能為10%[13]。近年來,隨著CMR技術的發展,其在TTS診斷中的地位逐漸提高,雖然CMR延遲增強序列可以根據心肌壞死與否鑒別TTS與AMI-LAD[1],但因其檢查時間過長且需要注射對比劑等限制,實際操作難度較高,急性期患者鮮少可以耐受。本研究利用無需對比劑的快速成像序列Native T1-mapping對TTS及AMI-LAD進行診斷,發現Native T1對于兩者的鑒別具有較高的敏感度與特異度,對臨床診斷具有重要價值。
TTS與AMI-LAD的CMR均表現為心尖部心肌收縮乏力、大面積水腫及嚴重的左心功能障礙。左室心肌應變根據心肌不同方向的形變呈現運動情況,可以有效識別局部異常運動[14],但無法在TTS與AMILAD之間進行有效鑒別,這與STIERMAIER等[15]的研究結果一致。TTS患者存在大面積的心肌水腫、損傷,CRP值明顯高于AMI-LAD,SCALLY等[16]發現,TTS的水腫與全身性炎癥顯著相關。AMI-LAD心肌水腫節段與TTS雖差異無統計學意義,但CRP卻明顯低于TTS,說明AMI-LAD的心肌水腫并非由炎癥引起,而是由于心肌缺血,正因如此,損傷心肌較為局限,這可能也是AMI-LAD患者BNP值比TTS患者低的原因。此外,TTS與AMI-LAD最大的區別是,AMI-LAD存在大面積心肌組織壞死,而TTS無心肌壞死,兩者的CTNI水平、心肌延遲強化差異及ECV值的不同全面展現了這一點[17],ECV在TTS水腫節段的中位數為33.79%(40%>損傷>30%),而在AMI-LAD水腫節段的中位數為41.55%(纖維化>40%),明顯高于TTS組。
心肌含水量的增加可以延長T1、T2弛豫時間,這使得Native T1、T2具備量化心肌水腫的能力[18]。TTS患者不論是心肌整體Native T1、T2,還是水腫節段NativeT1、T2均高于AMI-LAD患者,提示TTS心肌水腫程度更高。此外,在T2-STIR顯示無水腫的節段,TTS患者Native T1、T2值也高于AMI-LAD患者,說明Native T1、T2發現心肌損傷的能力比T2-STIR更強。Native T1對細胞內外游離水含量的變化十分敏感,在急性炎癥、血管擴張和充血期間[19],可以更加敏銳地檢測到微小損傷,有效替代Native T2的功能[20],展現了其在心肌損傷領域的診斷潛力。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缺陷。首先,由于TTS發病率低,本研究納入的患者人群較小。在后續研究中,筆者將進一步收集相關患者,進一步擴充樣本量,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開展多中心研究。另外,本研究只關注了AMI與TTS的鑒別診斷,對于其他類型的AMI沒有研究,需要進一步探索,全面了解 Native T1在心肌損傷中的診斷價值。
綜上所述,BNP、水腫節段Native T1以及兩者聯合模型的AUC分別為0.852、0.911、0.920, Native T1可以有效鑒別TTS與AMI-LAD,聯合BNP可提高鑒別診斷效能。Native T1值具有客觀、精準、成像時間短、無需對比劑等優點,在TTS與AMI-LAD的鑒別中代替釓對比劑延遲增強掃描的作用,縮短檢查時間,使之為更多急性期TTS患者所耐受,為腎功能不全患者提供更多選擇,爭取黃金治療時間,提高患者預后。此外,Native T1對于T2-STIR無法識別的細微損傷也有良好的識別能力,這提示我們,這項技術可能可以應用于更早期心肌損傷的識別、診斷之中,有望于成為診斷心肌損傷的可靠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