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入外資持股能有效提升上市企業經營績效嗎

萬俊斌 孫婉彤 楊盛鈺

（山東大學 經濟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100）

一、引言

1979年7月，我國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打開了外商在我國大陸地區投資開辦企業的大門。近年來，全球經濟、金融一體化程度逐漸加深，各國資本在全球范圍內的流動速度加快，我國股票市場作為具有較大投資潛力的新興市場，吸引了眾多境外投資者的目光。外資通過QFII（Qualified Foreign Institutional Investor）以及滬港通、深港通等渠道投向A股市場，擁有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日益增多。2018年6月，MSCI將A股納入MSCI新興市場指數和MSCIACWI全球指數，A股市場獲得更高關注度，吸引外國資本不斷流入。因而，引入外資持股是否能夠有效提升我國上市企業的經營績效愈發成為評價外資對我國經濟發展影響的重要方面。

近年來，關于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經營績效變化的研究結果各有不同。Douma和George等（2006）[1]、Pant和 Pattanayak（2007）[2]研究認為，外資持股對印度上市企業的績效或價值的提升有正向影響。Naufa和Lantara等（2019）[3]對6個東盟國家的面板數據進行分析，認為外資持股降低了回報率的波動性，對股票交易量產生了積極影響，同時還能降低股權風險。Lemi和Wright（2018）[4]用埃塞俄比亞、肯尼亞的企業數據，驗證了外資持股比例對企業效率的積極影響。徐莉萍和辛宇等（2006）[5]對我國上市企業的研究也得到了相似結論。但是，Grosfeld（2009）[6]、胡偉和孫喜平（2010）[7]、劉星和吳先聰（2011）[8]等對波蘭和我國上市企業進行研究，發現外資持股對上市企業的績效沒有顯著影響。而Chhibber和Majumdar（1999）[9]則認為印度上市企業的外資股東在外資持股比例達到51%、獲得管理控制權之后，外資持股能夠顯著提高總資產收益率（ROA）和銷售利潤率（ROS）。

我國資本市場作為新興市場代表，有其制度環境影響下的特殊性，中國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對其經營績效的影響應該引起更大的關注。與現有研究有所差異的是，本文在檢驗引入外資持股對我國上市公司經營績效的影響研究中，引入了傾向得分匹配法，以期弱化樣本選擇偏差的影響，使研究結果更加接近實際情況。

本文第二部分根據既有文獻分析引入外資持股提升企業經營績效的理論機制，提出假設。第三部分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Matching）設計模型。第四部分實證分析引入外資持股對上市企業績效提升的影響，驗證作用機制，并從企業所有制以及企業所在區域角度對績效提升作用進行異質性分析。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追求經濟利益最大化是企業發展的主要目標，企業引入外資持股的最終目的是提高經濟效益，具體表現為提升經營績效。所以，提出假設1：

H1：引入外資持股后我國上市企業的經營績效上升。

理論上看，企業引入外資后主要通過三種機制影響企業績效：

一是通過完善企業治理機制，提升股權集中度，降低代理成本。外資股東加入上市企業后，企業股權結構發生變化，通常趨于更加集中，便于整合內外資源、實現企業戰略目標，據此提出與影響機制相關的假設2：

H2：引入外資持股后將提升我國上市企業的股權集中度。

引入外資持股后，上市企業的經營管理不僅要受到國內股東的監督，還要受到外資股東的監督。一些跨國企業持有我國上市企業部分股權后，會向持股的上市企業派送管理團隊，使我國的上市企業可以施行效率更高的管理模式，引入先進的管理理念和管理系統，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企業的治理水平、管理效率，降低代理成本。Garner和Kim（2013）[10]通過對韓國2003—2006年164家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進行分析，發現外資持股比例較高的企業表現出顯著的薪酬績效敏感性，外資股東能夠改善上市企業的治理水平。張根明和鄧詩雅（2019）[11]研究發現QFII具有更強的專業性和先進的投資管理經驗，對企業投資后有動力和能力參與企業治理，能監督管理層的工作，降低企業代理成本，保障股東權益。因此，提出假設3：

H3：引入外資持股后，上市企業治理水平得到改善，總體上降低代理成本。

二是通過改善資本環境機制，提升企業財務流動性。引入外資持股直接為我國上市企業注入了財務流動性。改革開放以來相當長的時間里，獲取流動資金是引進外資的主要目的，以解決企業發展中的資金不足問題。Héricourt和Poncet（2009）[12]研究發現外商直接投資緩解了發展中國家企業融資難問題，與外國企業發展跨境關系有助于國內企業跨過其面臨的財務和法律障礙。葉德珠和劉少波（2015）[13]的研究提到外資持股可以形成示范效應，增加企業在資本市場的吸引力，吸引國內其他性質的資金流入該企業，間接緩解上市企業的資金約束問題。而且，引入外資持股間接提高了上市企業的舉債能力。步丹璐和屠長文（2017）[14]、汪婷婷和趙中華（2019）[15]的研究認為，引入外資持股有利于督促管理層積極披露上市企業信息，按規定按時公開企業的財務狀況，有利于提升企業的信用水平。因而提出假設4：

H4：引入外資持股后能提高上市企業的財務流動性水平。

三是通過完善技術與創新機制，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我國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外國投資者為確保自身利益以及所投資企業的長期發展，會給其投資的上市企業帶來先進技術或者技術專利，在企業積極推進研究開發，派遣或培訓人才，以此產生技術、人才外溢效應，提升企業無形資產規模，一定程度提升引入外資持股后上市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因此提出假設5：

H5：引入外資持股后無形資產規模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上升。

假設基于以上機制，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能夠提升績效，但不同所有制、不同區域的企業，其績效提升程度不同。比如，相比國有控股企業，民營控股企業通常缺少資金和技術資源，更愿意引入外資持股，會更充分利用引入外資持股帶來的優勢。劉康兵和申樸等（2011）[16]的研究認為FDI對內資企業起到正面的促進作用是有條件的，當內資企業吸收先進技術的能力足夠強時才能生效。非國有企業對先進技術的吸收能力優于國有企業。所以提出假設6：

H6：引入外資持股對民營企業比對國有企業的經營績效的促進作用更大。

對于不同區域的企業，陳偉和魏楠等（2018）[17]采用2006—2015年30個省（區、市）面板數據研究發現，FDI對處于低對外貿易發展區域的區域創新能力呈現出不顯著的負向影響效應，只有對處于高對外貿易發展的區域推進FDI時，才會提升其創新能力。孫早和韓穎（2018）[18]的研究結果表明，FDI帶來的技術外溢效應不一定會提高本土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積極作用的發揮依賴區域的人力資本水平。基于外資對我國企業創新能力影響的區域性特征以及人力資本的區域性差別，提出假設7：

H7：引入外資持股對東部地區企業比對中西部地區企業經營績效的促進作用更大。

三、模型設計與變量說明

（一）研究模型設定

為減少OLS模型估計的選擇偏差問題，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分析引入外資持股對我國上市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傾向得分匹配法的研究思路是：把引入外資持股企業作為處理組，通過傾向得分匹配，選擇與處理組引入外資持股前特征相似、并且未引入外資持股的企業作為對照組，處理組和對照組的配對企業之間僅在是否引入外資持股方面存在差異，其他方面則盡可能相似，從而對比處理組和對照組樣本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前后經營績效相關結果變量的差異，分析引入外資持股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

具體說，本文將樣本企業分為引入外資持股的處理組企業和未引入外資持股的對照組企業，同時引入虛擬變量du，du=0時代表的是對照組，du=1時代表的是處理組。令ys，t表示上市企業s在t期的經營績效，假設上市企業s在t期引入外資持股，其中y1s，t+i表示上市企業s引入外資持股時在t+i期的經營績效，y0s，t+i表示上市企業s未引入外資持股在t+i期的經營績效，則上市企業s引入外資持股對其經營績效的平均處理效應（ATT）為：

但E（y0s，t+i|dus=1）是一種不能觀測的“反事實狀態”，即對于已經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不可能觀測到假設其未引入外資持股時，同時段應該取得的經營績效。故本文運用傾向得分匹配法，用匹配后對照組的經營績效替換處理組未引入外資持股時t+i期的經營績效，即令 E（y0s，t+i|dus=1）=E（y0s，t+i|dus=0），則引入外資持股對上市企業經營績效影響的ATT表示為：

詳細研究步驟如下：

第一，進行樣本分組，將所有樣本企業分為處理組和對照組，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為處理組，未引入的為對照組。

第二，建立logit模型，根據以下公式計算傾向得分值，并進行樣本企業匹配。

計算得出處理組和對照組樣本企業的傾向得分值，其中Xs是由一系列匹配變量構成的向量，D 表示上市企業是否引入外資持股的二值虛擬變量，a是其對應的參數向量。根據現有文獻，選取企業規模、企業年齡、資產負債率、現金流量水平、總資產增長率作為匹配變量，運用最近鄰匹配等匹配方法選擇與處理組企業得分最相近的企業。

第三，對匹配結果的有效性進行檢驗。在使用匹配結果進行后續研究分析前，需驗證匹配結果是否通過平衡性檢驗。

第四，計算平均處理效應（ATT），根據上式（2）計算處理組企業的ATT值，分析處理組與對照組上市企業經營績效之間的差異，以研究引入外資持股對上市企業經營績效影響的因果效應。為充分利用上市企業樣本，并提升實驗結論的可靠性，首先使用最近鄰匹配法匹配分析，然后使用核匹配法、半徑匹配法開展穩健性檢驗。

（二）變量說明

1.設定匹配變量

考慮到數據可得性，參考 Amore和 Miller等（2017）[19]、Lian 和 Su 等（2011）[20]、王昂和李文忠等（2017）[21]等研究所選取的指標，從企業年齡、資本規模、財務杠桿、未來成長能力、現金流量幾個方面選擇五個指標作為配對的匹配變量。指標名稱及計算方法見表1。

表1 匹配變量定義及計算方法

2.反映處理效應結果的變量設定

衡量企業經營績效主要使用的指標類型一種是從各數據庫、統計年鑒中獲得的企業財務數據指標，便于進行分析且可靠性比較高，另一種是非財務數據指標（如客戶滿意度等）。為保證實驗結論的準確性與科學性，衡量企業經營績效的指標多使用財務數據指標。為保證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參考Anderson和Reeb（2003）[22]、王建平和李自然（2015）的研究[23]，選用總資產收益率衡量企業經營績效。總資產收益率（ROA）代表的是企業用所有的資產包括負債和所有者權益產生利潤的能力，能夠充分反映企業的盈利能力。本文沒有選擇Gomes（2001）[24]使用的托賓Q指標，主要是由于托賓Q以企業股票價格為基礎主要反映了遠期投資機會，而本文的研究區間相對較短，ROA更適于反應短期業績的變化。

本文還將選擇反映股權集中度、代理成本、財務流動性、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指標作為結果變量，用來檢驗引入外資持股提高企業經營績效的作用機制。參考許年行和謝蓉蓉等（2019）[25]的研究，使用前五大股東所持有股份的赫芬達爾指數衡量企業股權集中度。根據Lian和Su等（2011）[20]的研究，使用代理成本衡量企業的治理狀況。參考周華和譚躍（2018）[26]、Andonova 和 Ruiz-Pava（2016）[27]的做法，用流動資產減去流動負債除以總資產表示企業的財務流動性，使用無形資產規模表示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取值形式為無形資產的對數。指標名稱及計算方法見表2。

表2 結果變量定義及計算方法

（三）數據來源

本文從銳思（RESSET）數據庫、國泰安（CSMAR）數據庫獲取2014—2017年在A股上市企業的基本信息、財務數據和前十大股東數據，其中2014年為引入外資持股。為使研究結論更加可靠，對數據分析之前，首先采用以下篩選標準對數據進行進一步篩選：

第一，選擇行業類型為非金融類的上市企業，刪除ST/PT上市企業樣本，得到非金融類、非ST/PT的上市企業數據。

第二，通過對前十大股東數據進行對比找到2015—2016年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作為處理組，2014—2017年沒有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作為對照組數據。

第三，剔除年度審計報告為“保留意見”或“無法發表意見”的企業。

將獲取的上市企業數據按照以上幾步篩選后，共得到234家引入外資持股樣本企業處理組數據，2622家對照組數據。

經過數據處理后，剩下數據中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3所示。

表3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四、PSM實證分析

（一）樣本匹配效果分析

使用控制變量進行樣本匹配的目的是在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之前，找到與處理組樣本企業特征類似的對照組企業，圖1刻畫了匹配前、后的傾向得分密度函數分布對比圖。

圖1 匹配前、后的傾向得分密度函數分布對比圖

對比匹配前、后傾向得分的密度函數分布圖可知，處理組和對照組兩組傾向得分的密度函數分布趨勢在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后較為接近，表明兩組樣本企業在可觀測特征上是相似的，不存在顯著差異。

為進一步衡量匹配效果，根據Smith和 Todd（2005）[28]提出的平衡性檢驗法，通過處理組與對照組樣本匹配變量的標準偏差來檢測匹配是否有效。標準化偏差的計算公式為：

通常認為匹配后控制變量標準化偏差的絕對值不超過10%，說明模型的匹配效果較好，兩組樣本在匹配后不存在顯著差異。由表4可以看到，經過匹配，用于匹配的變量的標準偏差絕對值均在5%以下，說明匹配后處理組和對照組中的樣本企業從匹配變量上看不存在顯著差異。基于匹配后的兩組企業樣本進行PSM實證分析，能得到較為可信的分析結果。

表4 匹配變量的平衡性檢驗

（二）實證結果分析

表5列出了處理組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處理組經營績效和對照組經營績效（ROA）的差異。在處理組、對照組上市企業匹配之前，反映兩組經營績效差異的平均處理效應ATT值為1.3569，引入外資持股的處理組平均比未引入外資的對照組經營績效提升了32.79%（=1.3569/4.1382），在5%的水平上顯著，但這一結果是在處理組和對照組沒有進行匹配的條件下所得，可能會高估引入外資持股對提升經營績效的作用。基于最近鄰匹配法將對照組和處理組匹配好后，引入外資持股的平均處理效應ATT值降為0.9696，處理組的績效相對于對照組提升了21.43%，在5%的水平上顯著，進一步說明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對經營績效呈現積極效果，假設H1得到驗證。

表5 最近鄰匹配法下引入外資持股對經營績效結果的平均處理效應

在作用機制的驗證結果上，衡量股權集中度的H5指標（GQJZD）在完成匹配后，處理組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高于對照組，表明引入外資持股能夠顯著提升企業股權集中度，這可能是由于大股東為了防止控制權分化轉而迅速增持股份，從而導致短期內控股權的進一步集中，假設H2得到驗證。在衡量企業治理結構水平的代理成本指標（AC）上，匹配后處理組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代理成本低于對照組，說明引入外資持股后企業代理成本降低，企業治理水平顯著改善，假設H3得到驗證。從財務流動性角度考慮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對經營績效的影響，反映企業財務流動性的營運資金/資產總額指標（WRK）在匹配后處理組顯著高于對照組，說明企業在引入外資持股后不再只能依賴國內金融市場的融資，獲取資金的渠道拓寬，財務狀況好轉，假設H4得到驗證。代表企業核心競爭力的無形資產規模指標（INTAN）在匹配后處理組在1%的顯著性水平高于對照組，假設H5得到驗證。

（三）穩健性檢驗

上文最近鄰匹配法的統計結果顯示，引入外資持股后上市企業經營績效顯著提升。除此之外，企業的股權集中程度提高，代理成本降低，財務流動性上升，無形資產規模擴大，這些正是引入外資持股促進上市企業經營績效提升的主要原因。

由于不同匹配方法的匹配原則不同，為了驗證實證結論的穩健性，本文使用核匹配法和半徑匹配法對以上實驗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檢驗結果如表6、表7所示。

表6 核匹配法下引入外資持股對結果的平均處理效應

表7 半徑匹配法下引入外資持股對結果的平均處理效應

從核匹配法和半徑匹配法的平均處理效應（ATT）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引入外資持股對上市企業經營績效，以及股權集中度、代理成本、財務流動性、無形資產規模這一系列結果變量平均處理效應的符號和顯著性均無較大差異，表明上述實驗結果穩健。

（四）引入外資持股對異質性企業經營績效影響分析

1.根據不同所有制類型進行分組檢驗

去除所有制類型信息缺失的樣本企業后，將樣本中的企業根據所有制類型劃分為國有控股企業與民營控股企業兩個子樣本，通過對比分析法比較二者引入外資持股效果的差別。

由表8可以看出，引入外資持股對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進行PSM傾向得分匹配之后，國有企業樣本組的處理組和對照組的ROA值并未顯示顯著性差異，而民營企業樣本組中，處理組和對照組在5%（或10%）的顯著性水平下存在差異。據此可以認為全樣本中得到的引入外資持股可以提升企業績效的結論，主要歸因為民營企業的績效提升，假設H6得到證明。除此之外，衡量代理成本的AC指標，衡量財務流動性的WRK指標，以及代表企業核心技術水平的無形資產規模INTAN指標在國有企業處理組和對照組之間都不存在顯著性差異。與之相對的民營企業則呈現出相反結果，處理組與對照組之間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證實了兩組之間存在差異，即引入外資持股可以降低民營企業的代理成本，增加財務流動性，擴大無形資產的規模。

表8 不同所有制類型的影響

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主要來自三個方面：

一是民營企業更需引入外資持股彌補自身發展劣勢。許多大型國有企業是國民經濟的支柱，所屬行業是具有全國影響的戰略性產業，通常難以對外資完全開放，并且國有企業在了解政府政策和獲取政策支持上具有優勢，有優先獲得各類資源的能力。雖然與國有企業相比，民營企業在獲取融資等資源方面存在劣勢，但在引入外資持股后，國外資本的流入能夠緩解民營企業融資難、資源少的問題，因而民營企業更需要通過外資持股彌補發展短板。

二是國有企業肩負的社會責任更大。相對于民營企業，國有企業更容易受政府影響，服從社會需求的社會責任更大，比如促進就業、維持社會穩定等，在社會需要與企業價值產生沖突時，會更優先考慮滿足社會需求，使國有企業的企業治理機制難以通過引入外資得到進一步完善。民營企業雖也擔負社會責任，但其經濟性目標通常更加明確，因而在引入外資持股后更有動力學習國外先進管理經驗，提高公司管理效率，充分發揮境外股東的治理作用，促使公司價值和股東利益最大化。

三是國有企業通過外資引進技術帶動研發創新、提升競爭力的能力相對較低。參考王春麗和馬路（2017）[29]的研究，國有企業的國有股權性質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研發投入轉化效率的提升，不利于國有企業通過外資引進先進技術進行研發創新帶來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提升。

2.根據企業所在區域進行分組檢驗

下面將樣本中的企業根據所在區域劃分為東部地區企業與中西部地區企業兩個子樣本，通過對比分析法比較二者引入外資持股效果的差別。

由表9可得，引入外資持股對東部企業與中西部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存在顯著差別。進行PSM傾向得分匹配之后，中西部企業樣本組的處理組和對照組的ROA值并未顯示顯著的差異；而東部企業樣本組中，處理組和對照組在5%（或10%）的顯著性水平下存在差異。東部地區企業經營績效的提升與引入外資持股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但中西部地區企業的經營績效與是否引入外資持股并無顯著性關系。此檢驗結果說明全樣本中得到的“引入外資持股可以提升企業績效”的結論主要歸因于東部企業績效的提升效果，假設H7得到證明。除此之外，代表企業核心技術水平的無形資產規模INTAN指標，在企業引入外資持股之后兩組樣本都得到了提升。

表9 不同區域的影響

由上述分析可以發現，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在外資引入方面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隨著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這種差異雖然有所減弱但總體上并未發生大的改變。我國最早引入外資是從東部區域開始，時至今日，我國東部地區引入外資的水平較高，形成了良好的示范效應，而中西部地區受制于區域和經濟條件，引入外資水平有待提升。

引入外資持股對東部地區企業的影響大于中西部地區企業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由于中西部地區企業的發展主要是以內資推動為主，對國內資本的依賴度更高。二是雖然引入外資給東、中西部上市企業都帶來了無形資產規模的擴大，但中西部企業由于對技術水平的吸收能力較弱，難以將外國資本帶來的先進技術轉化為實際的生產效率，企業經營績效難以得到提升。參照李勇輝和王麗艷等（2014）[30]的研究，東部地區企業對外資的利用更有經驗，更能有效地利用外國資本帶來的先進技術，從而帶動經營績效的提升。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結合我國引入外資的發展現狀，使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研究了引入外資持股對我國上市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并對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樣本分別依據企業所有制類型和企業所處的區域進行了異質性比較分析。

（一）結論

1.與未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相比，引入外資持股的上市企業經營績效會上升。對于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經營績效提高的現象，可以從企業治理機制、資本環境機制、技術和創新機制三個方面進行解釋。從企業治理角度考慮，引入外資持股后上市企業的代理成本降低，企業治理水平提升，治理狀況改善，通過企業治理機制可以對企業的經營績效產生正向促進作用。從資本環境角度考慮，上市企業在引入外資持股后財務流動性升高，企業的融資約束狀況改善，對企業的經營績效水平有促進作用。從技術和創新機制角度考慮，上市企業在引入外資持股后代表企業核心競爭力水平的無形資產規模得到提升，能促進上市企業經營績效提升。

2.國有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經營績效并未產生明顯變化，民營企業引入外資持股后經營績效明顯提升。說明在國有性質股權的企業中，引入外資持股對企業經營績效提升的作用還沒有充分發揮。

3.東部地區企業經營績效的提升與引入外資持股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而中西部地區企業在引入外資持股后并未顯示出顯著差異，東部地區企業比中西部地區企業對外資的利用效率更高。

（二）建議

1.加大引入外資力度，促進中國經濟轉型升級。我國目前正處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時期，政府應通過政策引導吸引更多的外國投資者進入我國經濟市場，完善相關政策和法律法規、更新證券交易清算系統，促進實行多樣化的交易方法，推進改革開放試點，包括自由貿易口岸、內陸開放經濟試驗區和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綜合試點。全面深入推進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提高政府服務能力，改善企業經營環境，繼續優化中國利用外資的市場環境。

2.加大對外資引入的監控與引導力度。針對上市企業引入外資持股，我國應當完善相關政策法規，在引資過程前、中、后期進行全面及時的監控和引導。在前期為外資引入創造良好經濟環境，逐步放開對外商投資的行業限制，合理簡化引入外資的審批步驟，提高引入效率；引入中期加強同外資的交流溝通，從維護兩邊的一致利益出發，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達到雙贏效果；引入后期要高效利用外資給企業自身發展帶來的機遇。同時，要謹防外國資本轉化為投機資本，在市場走勢低迷時惡意拋售企業股票，或利用內幕信息進行違規交易獲利，對市場進行操控，使上市企業遭受損失。這就要求我國監管機構要在前期對外商的投資動機和戰略進行詳盡調查，在后期積極推進有關制度的設立和修訂，維護我國證券市場的有序運行，提升市場有效性。

3.企業應充分利用外資提升治理和創新水平。企業通過引入外資持股引進國外先進的管理水平、經營理念、工藝技術以及海外市場機會等，通過對外開放的市場帶動我國企業嵌入全球產業鏈、技術鏈等。企業在利用外資時，一方面要重視引入外資的數量規模的增長，另一方面更要重視外資質量的提升，吸引更多的戰略投資者。按照舒建玲和張曄等（2015）[31]的觀點，外資進入我國股市提高了本地區的技術進步率，但同時也對國內資本有擠出效應，因此有關部門在制定相關政策時，既要保證高質量外資引入促進我國企業技術進步，也要著重解決流入我國股市的外資對國內資本的擠出效應。

4.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接軌國際市場。國有企業相對于民營企業來說，產權不明晰、激勵不相容、管理模式僵化等問題更加突出，政府應將引入外資持股作為促進反壟斷體制改革的契機，降低上市企業國有股東“一股獨大”現象出現的可能性，打破傳統體制障礙，實現國有企業股權多元化，為外資股東參與國有上市企業治理創造良好的機遇和環境。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充分發揮市場機制的調節作用，同時要考慮關系國家安全的行業引入外資的保障措施，保障國家經濟平穩運行。

5.實施差異化的區域導向政策。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是阻礙我國經濟發展的現實問題，合理利用外資發揮對地區經濟的促進作用，以平衡我國區域間經濟發展程度。政府和有關部門應結合東中西部的發展現狀，實行差異化區域發展政策，在東部地區引入外資時著力發展高新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中西部地區則要在政府幫助下加大基礎設施投入，降低運輸成本和信息成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