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日語一詞多義現象的語義理據分析
——以“うまい”和“おいしい”為中心

姜輝

（信息工程大學，河南 鄭州）

詞的理據性是語義學一個重要而又復雜的問題。關于詞的理據性概念，許多學者都有所定義。“詞的理據指的是事物和現象獲得名稱的依據，說明詞義與事物或現象之間的關系[1]。”“詞的表達形式與詞義之間有時具有某種內在聯系，我們可以從這些表達形式中推斷出詞的含義，這就是所謂的詞的理據性[2]”。學者們對詞的理據性的概念表述不一，但都從不同的角度闡述了詞的構成形式與意義之間的內在必然聯系。研究詞的理據，有助于我們認識詞與詞之間的聯系以及詞義演變和詞義發展的規律。關于詞的理據性類型，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劃分，綜合烏爾曼、許余龍和李靜三位學者的觀點，筆者認為詞匯的理據主要有語音理據、形態理據、語義理據、文字理據和詞源理據等五類。本文所要分析的“うまい”和“おいしい”屬于多義詞的范疇，與詞的語義理據密切相關，因此本文主要根據“語義理據”具體分析“うまい”和“おいしい”的一詞多義現象。

一 語義理據

傳統的語義學理論如語義成分分析法、語義場理論等由于自身的局限， 未能就一詞多義現象給出令人滿意的解釋。相對而言，烏爾曼等學者借助于概念隱喻、換喻和概念整合等理論，提出了語義理據的概念，給一詞多義現象提供了一個比較圓滿的解釋[3]。持有該觀點的學者認為，多義詞的詞形與其衍生詞義之間的關系是有理據的，即借助詞的基本語義的引申和比喻取得意義，詞的語義理據可以說是一種心理聯想。本文所要分析的“うまい”和“おいしい”便屬于此類語言現象。

從語義理據的角度來分析的話，一詞多義主要是通過比喻的手段實現的。但是關于比喻的種類劃分及其定義方面尚存在很多分歧，這也是目前國內外學者討論的熱點問題之一。本文借用日本學者籾山洋介的觀點作為筆者的立場，以便具體分析“うまい”和“おいしい”兩詞。 籾山（1997）認為詞義引申的主要方式有隱喻、提喻、換喻三種，對這三種比喻形式的定義分別為[4]：

（1）隱喻：根據兩個事物或概念所具有的某種相似性，將原義指稱甲事物或甲概念的語詞或表達方式，直接用于表示乙事物或乙概念的比喻形式。如“財布の口”。

（2）提喻：用一種表達普通意義（概念）的形式表達較特殊的意義（概念），或者是以一種表達特殊意義（概念）的形式表達較普通的意義（概念）。如“下駄（箱）”。

（3）換喻：根據兩個事物的外部鄰接性或是兩個事物、概念在思考上或概念上的關聯性，將原義指稱甲事物或甲概念的語詞或表達方式，用于表示乙事物或乙概念的比喻形式。如“茶髪が來た”。

此外，在研究一詞多義現象時，很多學者指出隱喻是其中最重要的工具。萊考夫（Lakoff，1987）、束定芳（2000)等學者認為多義詞的詞義之間之所以存在著理據性關系，是因為詞義的擴展從主觀上來說主要是通過人的隱喻思維來完成的。因此，筆者亦希望通過分析“うまい”和“おいしい”，驗證隱喻對日語多義詞的詞義衍生是否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5]。

二 關于“うまい”和“おいしい”的分析

本文例句均轉載自網頁。網絡語言不同于文學作品中的“書面語”，含有更多的“口語”成分，以及一些不符合語法規則的表現形式和方言等，因此筆者在收集例句時盡量考慮到這些因素，每種使用方法至少有20條以上的用例，才將其視為固定意義[6]。

（一） うまい

1.基本義——（食物）味道好⑤

（1）うまいどんぶり?。ㄖ新裕┽n油ベースのタレが、おいしさを引き立てています。／美味大碗蓋飯?。裕┽u油佐料汁凸顯美味。

2.(技術、做出的結果)巧妙、出色

（2）いくら美容師がカットがうまいから…といって、毎週のようにカットに行くわけにはいかない。／發型師理得再好，也不能每周都去理發。

（3）自分にあったセリフを考え、うまいギャグなどが思いついたら、それはその人自身の財産になります。／如果能想到適合自己的臺詞，想出好噱頭的話，才是他本人的財富。

（4）可愛くて、性格がよくて、気が利いて、料理がうまい（中略）そんな人を探してるんですけどね。／尋找可愛、性格好、聰明、會做菜（略）的人。

用法2的“技術好”和“結果好”兩個意義相互關聯，具有連續性，因此，很難區分以上例句中的“うまい”哪個“表技術好”，哪個表示“結果好”。此外，與基本義相比，本節中“うまい”的意義得到擴展，使用范圍更廣，因此一般認為用法2是由基本義通過提喻的手法產生的。

3.（想法、態度）出色、恰當

（5）この言葉が本當に私が「やりたいこと」を示しているか、わからない。うまい言葉が見つからないのである。／不知道這個詞是否能表達我“想做的事情”。因為沒找到更好的詞。

（6）制約を設けるのはうまい考え。／設定制約是個好主意。

用法3與用法2的“巧妙、出色”這一屬性密切相關，用來表示與某場合相適應、恰當的意思。因此一般認為用法3是通過與用法2的似性，采用隱喻的手法產生的。

4.（事態進展、事態發展的結果）出乎意料的好、順利、理想

（7）改革がうまく行けば國の政治のありかたも変わる？/改革進展順利的話，國家的政治面貌也將會發生變化吧？

（8）偶然うまい具合に重なった瞬間を撮った寫真の數々。/這幾張照片拍的是碰巧重合的瞬間。

用法4與基本義的意義（味道好）相關，因此可以認為用法4是通過與基本義的相似性，采用隱喻的手法產生的。

以上分析了“うまい”的四種用法，這四種用法的相互關系如下圖所示。

（二） おいしい

1.基本義——（食物）味道好（或感覺味道好）

“おいしい”的基本義與“うまい”相同，表示食物的味道好。需要注意的是兩者引申義的不同。

（9）當館の料理はうまいです。ぜひ來てみてください。／本餐廳味道鮮美，請務必光臨。

從該例句來看，兩者的基本義相同。但在實際使用的場合男性多用“うまい”，女性多用“おいしい”，此外“おいしい”給人較鄭重的感覺。

2.能夠引起食欲的嗅覺、視覺屬性或與基本義直接相關的（談話、文章）內容

(10)芋が焼け始めるとおいしいにおいに誘われて、みんなが集まってきます。／一開始烤白薯，大家便被香味吸引了過來。

(11)ラーメンは黃色が一番おいしい色とされ、製麺業者は黃色の色を出すために大変苦労しているようです。／一般認為黃色的拉面最誘人，因此制面業者為了生產出黃色的拉面煞費苦心。

由于美味的東西（基本義）通常都帶有某種味道或顏色，因此用法2是根據味覺與嗅覺或視覺所具有的同時性，采用隱喻的手法產生的新詞義。但不存在“うまいにおい”“うまい色”這樣的表現形式，因此可以認為只有“おいしい”轉用于嗅覺和視覺方面。此外，還有“おいしいレシピ／アイデア／番組”這樣的表現形式。

（12）簡単料理おいしいレシピは、おいしい簡単料理をご紹介していきます。（簡単料理がテーマです。）3週間ごとに新しいレシピをご紹介していきます。／簡易料理美味烹飪法向您介紹美味的簡易料理。（以簡易料理為主題。）每三周介紹一種新的烹飪方法。

(13)レモンダイエットの使い方を募集します。おいしいアイデアお待ちしています。／征集檸檬減肥食品的使用方法。期待您的美味主張。

以上例句中的“おいしい”均與基本義有關，表示誘發美味的內容，因此可以認為用法2是通過與基本義的鄰接性，采用換喻的手法產生的。

3.對美味過于期待的表情

(14)あなたの大食い顔·おいしい顔をケータイで撮りましょう。／請用手機拍下您的貪吃表情、美味表情。

(15)かわいいランチボックスのふたを開けて、いただきま～す。(中略)梅組さんのおいしい笑顔でいっぱいです。／打開可愛的午餐盒，開始吃飯。（略）梅組露出充滿期待的笑臉。

用法3是根據味覺（基本義）上的“期待感”與其所伴隨的“快感”在時間上的鄰接性，采用換喻的手法產生的新詞義。即對眼前美味的東西充滿期待而不由得從表情上表現出來。目前這種使用方法還不夠普及，現階段尚屬于一種方言。

4.由于某事物具有特殊的價值，從而得到極大的滿足感或感到非常稱心（滿意）。

用法4不僅限于表示味道上令人滿意，而更多地用于表示各種令人稱心滿意的事情。

（16）より美しい生活、より快適な生活、よりおいしい生活を求めて、衣·食·住のすみずみにいたるまで徹底的にこだわるイタリアーノ。／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更舒適的生活、更稱心的生活，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徹底地意大利化。

該句中的“おいしい生活”表示各方面都有很高價值、很大利益，令人感到滿足的生活。

（17）「泉の水」は高純度のミネラルを含んだ體にやさしいお水です。大切な體のために、體においしい「泉の水」をお勧めします。／“泉水”富含高純度礦物質，對身體有益。為了您的身體健康，推薦您使用對身體有益的“泉水”。

此外，價值高常與價值稀少相關，用來表示各種事物的屬性。

（18）近年のおいしい人たち 各界で活躍する、今ホットな人物へのデジタルインタビュー。／數字訪談近年的重要人物、當前活躍在各界的熱點人物。

（19）晝2時ころに「皆さん今晩は?。　工龋ㄩg違って）言ってしまってすぐ會場に受けていたが（中略）すばらしかったね。おいしいギャグだ?。挛鐑牲c時，卻說“大家晚上好”，立刻融入到會場中，（略）真是太棒了。真是個好噱頭（好主意）[7]。

下面所舉例句（20）（21）中的“おいしい”是用來形容視覺和聽覺的用法。同時，也含有“具有特殊價值”的意思。

（20）徳島·香川県境にあり、小豆島、屋島、そして本州と瀬戸內海のおいしい景色が楽しめる峠である。／該山嶺位于德島、香川境內，可以欣賞到小豆島、屋島以及本州和瀨戶內海的美麗景色。

（21）私のまわりにたくさんあるおいしい音たち。食べなければ生きられないように、音楽がなければ生きられない。／我們身邊有許多美妙的聲音。正如沒有食物無法生存一樣，沒有音樂也不能夠生存。

（22）分かってちゃいても、おいしい話にはころっとだまされてしまいます。／即便是知道，也容易被花言巧語所騙。

該句中的“おいしい”可以與“うれしい”用法4中的“うれしい話”互換，但下句不能替換。

（23）スライダー？だめですねえ。打者においしいボールかな。／水平外曲球？不行啊。但對擊球手來講倒是個好球啊。

所謂“おいしいボール”是指對于擊球手來講是個好打的機會球?！挨Δ蓼ぁ焙汀挨い筏ぁ本斜硎尽昂脵C會”的意思，但沒有“うまいボール”這樣的用法，因此相比較而言，“おいしい”的用法廣。

此外，用法4還含有因事半功倍而感覺很值得（滿足）的意思。

（24）名もない脇役のくせに、おいしいセリフがある。／毫無名氣的配角卻有經典的臺詞。

（25）せっかくの人生です。(中略)人生何が起きても、おいしい人生作りに役立てることができます。／難得的人生。（略）人生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應該用來創造美好的人生。

用法4與基本義的“（對美味的）快感”具有相似性，因此該用法是通過隱喻的手法轉用而來的。此外，用法4的部分內容與“うまい”相同，但“おいしい”的用法較廣。

以上歸納了“おいしい”的四種用法，它們相互間的關系如下圖所示。

以上是對日語多義詞“うまい”和“おいしい”的具體分析。兩者相比較，其不同點是，“おいしい”沒有“うまい”用法2“技術高超、程度高”的意思（×おいしい運転）。“うまい”也沒有“おいしい”用法2和用法3那樣的使用習慣（×うまい色）。相同點是，兩者除基本義外，在用法4上也有部分共通點，如“うまい話”“おいしい話”，但“おいしい”用法更廣（○おいしいバイト、×うまいバイト）[8]。

三 結語

以上從語義理據的角度，對日語多義詞“うまい”和 “おいしい”的各種用法及其相互關系進行了一次實例探討。綜合以上分析，筆者認為有兩點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多義詞的引申義并非完全從基本義直接引申而來，有些詞義是從其他引申義發展而來的，如“うまい”的用法3是由用法2產生的新詞義。二是由于不同國家在意識形態、價值觀、地理環境、文化等方面存在的差異也反映到該國的語言上，因此在總結語言現象的規律時，不能用一、兩種語言的特點來概括其他所有語言。從日語多義詞的詞義產生方面來看，語義理據中三種比喻形式的作用同等重要，過分夸大隱喻的作用是不正確的。本文例證有限，今后還應搜集更多的例證，進一步探究日語多義詞的形成原因及其發展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