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長們帶隊督導服務地方穩增長

孫穎妮

2022年2月，杜先生因為要在興化市大垛鎮投資辦廠，來到興化市市場監管局咨詢，該局質監科現任科長萬某、前科長嚴某等人以辦理QS認證的名義索要申報資料費用1萬元，此后四個月，杜先生先后遭遇了五次“吃拿卡要”。

據央視新聞報道，國務院大督查第五督查組近日調查發現，2019年9月以來，嚴某等人以工業產品許可證編寫申報資料等為名，收取數十家企業共計十多萬元。此外，有多個企業主表達了對興化市市場監管局等多個職能部門亂作為的不滿。

這是國務院大督查第五督查組在地方明察暗訪時發現的問題。近日，國務院組織開展第九次大督查，19個督查組奔赴各地開展實地督查，查實情、出實招，積極推動各項助企紓困政策措施落地見效。

在開展大督查的同時，8月2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召開后，國務院向河南、浙江、江蘇、福建、湖南、山東、湖北等十個經濟大省派出由正部級官員帶隊的穩住經濟大盤督導和服務工作組，壓實地方責任，加快政策舉措落實。8月31日國常會宣布將再派一批督導和服務工作組，赴若干省份推動政策落實，重點核查項目建設三季度實物工作量完成、完善手續等情況。

《財經》記者了解到，赴各地的工作組均由正部級官員任組長帶隊開展工作。例如，財政部部長劉昆帶隊赴浙江，住建部部長倪虹趕赴福建，央行行長易綱在河南，生態環境部部長黃潤秋在山東，水利部部長李國英赴湖南，交通運輸部部長李小鵬帶隊在湖北。

倪虹表示，此次行動是落實黨中央“疫情要防住、經濟要穩住、發展要安全”要求，推動穩經濟一攬子政策措施及接續政策落到實處的重大舉措。

對外經貿大學國際投資研究中心主任盧進勇告訴《財經》記者，國務院派19個督查組赴各地開展實地督查、派正部級官員帶隊的工作組赴經濟大省督導與服務，傳遞了中央層面對當前經濟形勢的高度重視。受疫情沖擊，二季度中國經濟意外下滑，導致上半年沒有實現既定的經濟增長目標，這也使得下半年穩增長壓力非常大，而下半年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剩下四個月經濟能否大幅好轉十分關鍵。

同時，工作組的督導與服務也釋放了中央層面對政策落實情況的關注。今年以來，從中央到地方陸續出臺了一攬子穩經濟的政策措施，但政策發揮效果如何，政策落實情況如何，市場主體是否真的感受到了政策的支持，這些問題都需要及時摸清楚。此外，工作組赴實地督導和服務，也能更真實地了解當前經濟運行和恢復的實際情況，包括企業的經營情況、市場主體對未來的預期和信心如何等。

東方金城首席宏觀分析師王青認為，除了督導地方政府加大穩增長政策的落實力度，工作組還現場解決一些涉及跨地區跨部門協調地方政府難以單獨解決的具體問題，現場解決不了的，也可以第一時間將這些問題帶上來，在更高層面推動研究解決。

工作組重點督導什么？

國務院督導和服務工作組關注的重點正是當前經濟運行中較突出的問題。

此前國內多地因樓盤停工導致購房者“停貸”，“保交樓”情況正是此次督導和服務的重要內容之一。《財經》記者獲悉，倪虹帶領的工作組趕往福建省福清市了解當地房地產市場運行、城市政府保交樓主體責任落實情況，詢問樓盤購房對象情況、“保交樓”計劃和具體舉措。倪虹表示，地方要把保交樓工作做實做細做好，切實維護購房人合法權益，維護社會穩定大局。

今年，投資是穩經濟的重要支撐，地方需要加快推動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利用好政策來擴大有效投資。8月26日，倪虹帶領的工作組直奔福建施工項目，在福州長樂機場綜合交通樞紐配套工程現場，“投資建設進度怎么樣”“實施過程中有哪些困難和問題”，倪虹詳細詢問了項目有關情況。

提振樓市、發揮基建投資的托底作用，正是當前穩增長的重要內容。盧進勇告訴《財經》記者，當前房地產市場低迷，對投資、消費等宏觀經濟領域帶來較大負面影響，保持房地產市場的平穩健康發展對經濟平穩運行意義重大。而投資尤其是基建投資則在今年經濟增長中發揮著關鍵作用。各地重大項目的建設進度到底如何，是否落實到位，投資對地方經濟的拉動作用能否體現出來，項目卡住的原因是什么，問題出在了哪個環節，督導和服務組通過現場考察，有利于深入了解這些實際情況，甚至現場協助解決問題。

2022年7月11日，浙江湖州市德清縣新市古鎮的“戲曲夜市”。圖/新華

《財經》記者了解到，督導和服務工作組在各地關注的重點各有側重。例如，在河南，易綱帶領的工作組圍繞基礎設施、重點工程、民生保障等項目建設開展現場協調和服務。在山東，黃潤秋率領的工作組就發揮好政策性開發性金融工具作用、增加有效投資帶動消費等情況，開展實地督導和服務。赴浙江的工作組實地督導發現，浙江頂格執行國家各項減稅降費政策，加快專項債發行使用進度，有力推動了經濟回升向好。

對此，盧進勇表示，每個省的督導與服務側重點不同，綜合起來就會發現這十個省的重點問題實際上就是當前全國經濟運行中存在的普遍問題，也是5月召開的全國穩住經濟大盤電視電話會議所重點強調的需要落實的問題。

與此同時，此次行動既是督導又是服務。8月26日，黃潤秋在工作組與山東省的對接會上表示，赴山東工作組將強化上下聯動，堅持督導和幫服并重，與地方開展聯合辦公，現場督導、現場協調、現場服務，著力打通關鍵堵點，促進政策加快落實，加力鞏固經濟恢復發展基礎?！敦斀洝酚浾咦⒁獾剑鞴ぷ鹘M在江蘇、福建、湖北等多地座談時，均有如上表述。

工作組的具體工作內容也體現了“督導和幫服并重”。例如，易綱在河南時表示，督導和服務組將在擴大投融資、提高審批效率等方面給予河南更多支持，積極幫助解決實際困難。

對此，盧進勇表示，當前“放管服”改革是深化行政體制改革、轉變政府職能的“牛鼻子”，對于中央來說，既有對地方管理的義務，也有服務地方的義務，所謂的服務就是發現問題、幫助和指導地方解決問題。

前期，工作組督導和服務的目的地均為經濟大省，這又透露了什么信號？在盧進勇看來，這是為了發揮以點帶面的作用，以經濟大省帶動全國經濟的增長。十個經濟大省的經濟總量巨大，把經濟大省的經濟穩住了，對全年的經濟增長至關重要。此外，這些經濟大省的經濟基礎好、經濟增長潛力大、經濟發展經驗豐富、經濟增長見效更快。星圖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付一夫表示，經濟大省多是外貿大省，利用外資額也都在全國排在前列，對穩外貿也十分重要。

下半年經濟大省屢被提及。7月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提出，經濟大省要勇挑大梁，有條件的省份要力爭完成經濟社會發展預期目標。8月16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深圳主持召開經濟大省政府主要負責人座談會。會上，廣東省委書記李希和廣東省省長王偉中，江蘇省長許昆林、浙江省省長王浩、山東省省長周乃翔、河南省省長王凱、四川省省長黃強也進行了發言。

李克強表示，六個經濟大省經濟總量占全國的45%，是國家經濟發展的“頂梁柱”。經濟大省要勇挑大梁，發揮穩經濟關鍵支撐作用。六省里四個沿海省在地方對中央財政凈上繳中貢獻超過六成，要完成財政上繳任務。

穩經濟政策如何在地方落實？

第九次大督查的重點同樣是為穩住經濟大盤。

8月22日，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肖捷在國務院第九次大督查動員部署會議介紹，緊緊圍繞穩住經濟大盤和改革發展主要任務，聚焦穩增長、穩市場主體、穩就業保民生、保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深化“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等重點工作。肖捷還表示，要提高政治站位，充分認識今年開展大督查的重要意義。

今年以來，受疫情等超預期因素影響，市場主體生存發展面臨的困難和挑戰增多?！敦斀洝酚浾咴{研的數十家企業都表示生產經營十分困難，甚至很多企業主表示，對于企業來說，當前最重要的目標是活下去、保生存。

為了助力企業等市場主體渡過難關，今年以來，從中央到地方出臺了系列扶持政策。《財經》記者了解到，國務院19個督查組在各地的明察暗訪中，也發現地方存在不少與政策相違背的問題。

例如，在陜西，第十六督查組發現，當地市場監管部門針對小微市場主體的一些行政處罰存在“過罰不當”“類案不同罰”等問題，影響了小微市場主體的正常經營。

對此，督查組認為，在經歷三年疫情、大量實體經濟經營困難的情況下，處罰方式從嚴從重，不但不利于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國家助企紓困的效果。

在廣西，第十三督查組調查發現，貴港市發改委今年先后兩次通知市里各部門領取一本所謂的“規模以上和限額以上服務業企業”的小冊子，里面的企業有786家，鼓勵各市直單位部門在公務采購時，按照上面的企業“優先”選擇。

第四督查組在上海市普陀區明察暗訪，發現該區某國有企業和小微企業承租方因存在轉租情形，在租金減免過程中，各方產生糾紛。

在浙江湖州，督查組對浙江湖州二手車交易市場在代開交易發票時，存在服務費過高、只收費無服務的問題進行了暗訪，發現此項收費的確高于省內及周邊地區水平。暗訪發現，湖州多家二手車市場的交易大廳只公示了收費價格，多收費項目等只字未提，諸如車輛外檢等本應包含在交易服務費中的服務卻被告知沒有。

《財經》記者在調研時，采訪了多位企業負責人，他們反映，一些地方很多紓困政策出臺，但企業并不能享受到。萬洋集團有限公司是一家制造業集聚平臺運營商，公司在長三角、珠三角以及核心城市布局了多個園區，為1.7萬多家中小制造企業提供全方位的配套服務，對企業的經營情況和投資意愿了解甚深。該公司副總裁楊凡告訴《財經》記者，公司每天服務大量中小企業，對它們的情況非常清楚。中央和地方層面推出了很多優惠政策和紓困政策，但企業很多時候拿不到。“中央給出一個指導性文件，省里再給出一個工作指引，市里給出一個執行標準，縣里能配套的配套，不配套就算了。因此，政策落實還需要到位?！?/p>

盧進勇告訴《財經》記者，督察組發現的這些問題反映了部分市場主體的真實處境以及地方在營商環境等方面存在的各種問題。雖然今年以來，出臺了系列扶持市場主體的政策措施，但顯然地方在落實上還存在較多問題。這也反映出地方對經濟政策理解得不到位、執行不到位。

盧進勇建議，讓地方更好落實中央的經濟政策，一方面要定期督導檢查，另一方面要發揮媒體的日常監督輿論作用。此外地方層面很多政策落實不到位是因為理解不到位，中央層面要給地方多做解釋，而不是只發一個文件就可以了。

“今年還有四個月就將結束，接下來經濟能否更好恢復，一看疫情，二就是看穩經濟政策能否落到實處、能否真正發揮作用。”盧進勇表示，看好接下來的經濟增長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