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北師范大學地理與環境科學學院 張 凱 李 巍 漆建武
社會網絡化和網絡社會化程度不斷加深,網民數量激增,網絡空間成為龐雜信息活躍的舞臺。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跨越地域邊界和時空距離的個體以互聯網為媒介彼此關聯。隨著公民可在政府機構控制的信息網絡之外公開交流,公眾參與正在發生變化[1]。隨著智能設備和“網絡化”身份的普及與轉變,人與人的交互和信息傳遞逐漸轉向各種社交媒體平臺。使用微信、微博、小紅書等具有交互功能的媒體平臺成為虛擬群體組織化的一種方式。城市規劃需關注虛擬社群的參與,新技術環境下的公眾參與具有多種參與邏輯、交互方式和運作模式,應被視為一種多形式的互動,在這種互動中,公民和其他參與者以正式和非正式的方式工作和交談,以影響公共領域的行動[2]。因此在城市規劃過程中以信息技術為支撐促進社會管理和公眾參與,需探究新技術環境下的公眾參與方式,為針對性施策、精準化管理、智慧化管治探尋路徑。
理解城市這一復雜系統中公眾參與的發展脈絡,有助于理解公眾參與權利實現方式的變化。傳統公眾參與方式,如問卷調查、會議咨詢、投票表決,都可一定程度上保證公眾參與權利的實現。互聯網時代來臨后,期待已久的民主“烏托邦”看似將可實現,然而技術進步帶來了權利結構的變化,同時也建構出一套新的公眾參與運行邏輯。互聯網在便利生活的同時,并未建構公平有效的公共討論空間,反而在這一虛擬空間中,人為設計的參與邏輯降低了公共討論和公眾參與的可能。工具理性在制度層面的意義逐漸喪失,發聲者的聲音被程序正義和泛濫信息掩蓋。同時,代際數字鴻溝使公眾在虛擬空間的話語影響進一步弱化。在可接入性、上網技能逐漸均等化的當下,提高網絡環境中公眾參與城市規劃、社會建設、政治進程的意愿,是彌合數字鴻溝的重要方向。
公眾參與是隨民主社會進程不斷發展衍生而來的必要準則,既是民主治理的必要環節,也是健全決策機制、完善民意集中、賦予公眾民主參與和決策權的基礎,并與不同的政治體制和民主化程度有關。當討論城市規劃中的公眾參與時,這一抽象概念可更具體地呈現。公眾參與被視為市民民主權利的一部分,始終在城市規劃發展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不同國家的城市化進程中,公眾參與適應于不同的政治體制和民主形式,以不同的參與方式出現在公眾參與的權利系統中。我國歷來將公眾參與作為城市規劃過程中的必要環節,并在新的技術環境下衍生出多種基于Web、GIS等專業數據分析平臺的公眾參與方式。但在社交媒體普及、社會公眾參與意識不斷增強的當下,基于多種媒體平臺的公眾參與方式仍缺乏理論和實踐支撐。
從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出發,公共人群或公共意識集聚的地方往往會發生公共討論,線下的咖啡館、線上的互聯網都可作為信息交流和對話發生的地方。實際交流和網絡交互中的公共討論產生了線上和線下兩種不同的交流模式,二者的共同之處在于一定程度上實現了信息的多向傳遞,不同之處在于網絡公共討論的可參與性、互動性更為多元和即時。新時代,通過各網絡交流平臺的興起和沒落可窺見線上公共討論的發展流變及其背后的行為邏輯,行政權力、商業資本和互聯網規則導致線上公共討論受多種內外環境的限制,公共話語權往往受制于資本力量和不同平臺的規則。然而,線上公共討論隨著自媒體和多媒體平臺的繁榮而興起,個體既是信息的接收單元也是信息的制造和生產單元。如果平臺中的引導足夠明確、公共討論的方向足夠清晰,公眾便可作為理性人納入話語體系,每個參與者都可以理性人的身份參與公共討論中,最終形成集體的聲音和選擇。
技術發展和通信傳媒的普及使虛擬社群成為社區治理中公眾參與的主體之一。國家治理體系的構建與完善為社區治理參與提供了規則和制度層面的保障,也為治理主體提供了更多樣的參與方式選擇。從線下會議到網絡會議,從專業交流會到微信群信息傳遞,虛擬社群成為規劃設計中信息獲取、知識普及、公眾參與的重要形式,其參與性也得到廣泛關注。在城市規劃領域,關注虛擬社群已成為新形勢下社區治理的基本方式,多通過對虛擬社群意見的收集和分析為規劃管理提供支撐。通過網絡問卷、線上問題反饋平臺、規劃宣講視頻等多種參與形式,使參與者便捷、及時地了解規劃治理的相關訊息,并通過通信工具、社交平臺實現廣泛參與。
沒有公眾參與的行為過程、沒有信息自下而上的傳遞和信息交互的通道便易產生錯誤的規劃決策,甚至產生災難性的后果[3]。過度簡單化通常是“自上而下”規劃制度的標志。公眾參與是一個有目的地進行設計的過程,以便使需要參與的人參與進來,從而確保決策正確有效。無論是城市規劃還是其他決策過程,公眾參與從來都是有計劃和有目標的,并對參與過程和結果有相應的預期和準備。社區或當地居民對自身的生活環境有深入、全面的了解,故公眾參與可使規劃團隊獲取大量的地方信息,改進規劃決策。公眾參與既需要觀念上的轉變也需要有效的參與方式和平臺。智慧城市、數字政務及基于大數據的決策均應關注公眾話語權,為虛擬社群營造公開包容、積極討論的虛擬公共空間。
決策過程的復雜性來自對信息的不了解和決策情景之間的依賴性,在城市規劃過程中,具有不同專業知識背景的決策者參與其中,規劃成果勢必存在局限性。但當下參與工具已發生轉變,社區個體成為虛擬社區中的一部分,具有實名身份的社交賬號將其通信工具變為信息匯集的工具之一,分散在不同社交媒體的公眾成為互聯互通的單元。網絡環境中的個體之間存在強弱不同的關聯,僅需通過話題匯集不同的虛擬個體,公共討論和個體言論產生的數據(留言、評論等)便可作為大數據分析的基礎資料。
隨著時代變遷,高速互聯網的日益普及和社交網絡、通信工具的激增使新的公眾參與形式和過程出現,真正改變了城市規劃工作的方式(見圖1)。泛媒體平臺的出現使信息的傳播和展示出現新態勢,互聯互通的技術不斷將幕后工作者帶到幕前,人們有了跨越時空地域進行交流的可能。這種交流方式突破了單點擴散的機制,成為網絡中互相聯系的單元。賈鶴鵬從傳播學領域對公眾參與的模型進行闡述,并引申到城市規劃領域,即賦予公眾、規劃者和決策者對城市規劃事項同等的參與權,便可彌補規劃實踐需要但目前工作欠缺的規劃信息。為有效實現公眾參與,應拉近與公眾之間的距離,提供雙方都可理解和可接受的媒介,實現新交互體系中話語能力的重構。

1 2013-2020年網民規模和互聯網普及率統計(圖片來源:《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
線下公眾參與向線上公眾參與的轉變,提升公眾參與的意愿和可行性。媒體的技術工具價值早已存在,只是未被開發和合理運用,而在智能手機逐漸普及的同時,各種易操作、易實現交互的應用和小程序逐漸被大眾接受(見圖2)。媒體重構了信息活動的格局,個體之間的信息傳遞以自我為中心多向擴散,在互聯網環境中形成了具有主體影響力的圈層結構。點對點即時的信息交互擴展了公眾參與的邊界,打破了信息傳播的壁壘。技術賦權的可能性在多媒體環境中得以實現,人們以真實身份參與公共事務的可行性有了技術保障。技術賦權的方式放大了本就存在的參與權、監督權,使公眾在參與中有了反饋意見和表達訴求的通道。公眾自身的主體參與意識、成就感、幸福感均隨著便利的參與方式得到提升,以往的被動參與、消極參與已逐漸向主動參與、積極參與轉變。

22013-2020年手機網民規模及其占整體網民比例(圖片來源:《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
在線上公眾參與過程中,一元的主流意識受到沖擊,多元話語主體出現并開始在公共討論中發揮主體作用。而目前輿論成為主導、無意識的集體參與成為公眾參與的常態,表象繁榮背后具有潛在風險,滯后的規則和多元化的主體行為給互聯網帶來安全隱患。在社會治理走向細末之時,基本的價值原則和參與行為需要正確引導,而過度管控又易影響參與意愿,因此,城市規劃中虛擬社群的公眾參與既需給予自由、充足的空間,又需對其加以適度、理性地引導。
公眾參與既是公民權利實現的基本路徑,也是公共討論助力社會治理的有效突破。隨著網絡化進程的推進和新治理體系的迅速發展,應關注互聯網討論中的行為和參與邏輯,為公共討論創造條件,為實現治理能力的提升創造路徑。虛擬社群的公眾參與路徑走向成熟需經過實踐和時間的反復檢驗?;ヂ摼W虛擬社群通過多種社交媒介參與公共討論實現公眾參與,既需“自上而下”的行政革新,也需“自下而上”的實踐驗證,是未來城市規劃的重要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