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瓊 江晨
電影的誕生與發展往往和技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紅色電影作為中國的主旋律電影,電影技術更是發揮了一定的作用,正是因為技術的應用與傳播,推動形成了豐富多彩的紅色電影藝術。
人類的發展與技術相伴而生,“技術的每一次革新都是一個不斷被篩選、應用和強化的過程,并在一次次迭代中重塑著人類意識與社會形態。”自康德給科學技術“立法”以來,技術就顯得越來越重要,也正是因為技術的發展,才有了電影的誕生。而且作為一種視覺媒介,學者唐宏峰等人通過考證得出,電影的早期形態就是技術作用下的產物,而且還明確指出“電影是更先進的技術。”。從圖像到幻燈,從幻燈(早期電影態勢)到成熟的電影,技術都在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在“真像機”的幫助下,圖像形成了運動化的視覺效果,在攝影技術的幫助下,運動圖像形成了真正的影像,再通過影像投射技術和裝置,電影實現了真正的觀影效果。
電影的發展也離不開技術的發展,而且每一次技術革新都為電影帶來了顛覆性的改變。硬件方面,攝影機和放映機的出現為電影的拍攝提供了基本的技術支持;錄音技術使電影能從無聲轉向有聲,彩色膠片技術使“電影畫面從原來單調的黑白雙色變成了五彩繽紛的光影世界,也因為聲音和色彩的加入,使得電影越趨于自然也接近生活。”數控攝影技術的出現則使得電影場景更為豐富,借助于數控攝影機的靈活拍攝與高清鏡頭,各種復雜的電影場景得以展現。軟件方面,蒙太奇、視頻剪輯、視頻特效、攝影構圖等軟件技術形成了質量優良的視頻素材。后期通過合成軟件、非線性編輯軟件、三維軟件和音頻處理軟件等方式使電影最終成型。導演和制片人通過電影技術來完成思想溝通、故事建構、認知呈現、情感表達和價值觀輸出。每一次技術革新,都對電影敘事造成了深遠的影響。觀眾對電影的期待往往是與日俱增的,這種期待需要通過技術輔佐電影敘事來完成。
無論是電影的誕生與發展,還是電影作品的制作、后期發行與放映、電影的傳播,技術的影響都是深刻而具體的。
電影管理者和電影從業者都無不重視技術的作用。中國共產黨歷來高度重視電影事業,以紅色電影為例。紅色電影作為傳播主流價值觀、塑造國家形象的重要手段之一,對于愛國主義精神的宣傳和延續有著重要的意義。也正因為技術在電影中的突出敘事作用,紅色電影在黨和國家敘事,塑造國家形象和傳播主流價值觀上做出突出的貢獻。
紅色文化電影以歷史史料為原型模本,加上合理的藝術想象,構建了中國共產黨的精神圖譜,為觀眾帶來了富有教育和娛樂雙重意義的愛國主義體驗。“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人民締造新中國的歷史,就是紅色電影產生的歷史;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人民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就是紅色電影不斷發展的歷史。”
技術要想發揮作用,離不開傳播的力量,“考察電影史的發生和發展,電影的傳播總是在傳播的屬性上占據了本體的地位。”這種傳播主要來自兩個方面:電影創作傳播、電影受眾傳播與反復傳播。在電影創作傳播上,紅色電影傳達了導演和主創人員對紅色文化的理解。實際上,只有“當一項新技術所創造的視聽效果能夠真正為影片敘事以創作者個人思想表達而服務時,這項技術才算徹底地融入了電影之中,成為電影整體的有機組成部分”技術構成了紅色文化的血液與神經,涵蓋了紅色電影的方方面面。在電影受眾傳播方面,紅色電影的傳播大致分為場景傳播和宣傳傳播兩類。前者是電影傳播的主場域,后者是電影傳播的輔助場域。場景傳播上,無論從早期單一傳播場景的電影院,到家庭錄像帶,再到當下的互聯網,3D影院、IMAX影院、4D影院、杜比影院、VR電影、網絡電影等,都是技術的發展,推動了紅色電影傳播媒介的發展,帶給人們無與倫比的觀影享受。在電影宣傳上,無論是書寫媒介、印刷媒介、廣播媒介、影視媒介和網絡媒介等背后都是媒介技術在起作用。可以說,技術已經全面融入了電影傳播的各個環節,包括電影放映前期的宣傳、電影放映期間的評價與討論、電影放映結束后的總結與思考,技術因素總是如影隨形。從根本上講,紅色電影能在各種不同的歷史時期掀起觀影高潮,得益于技術變革驅動的技術經濟范式轉換,以及在傳播實踐中的廣泛運用。
正是因為技術的發展,電影才能產生電影藝術,準確地說,電影藝術就是在技術的幫助下,“以畫面和音響為媒介,在銀幕和屏幕上運動的時間和空間里創造形象,再現和反映生活的一種藝術。電影藝術是技術與藝術的結晶體。”電影藝術的創作離不開一系列復雜的工藝,每一道工藝都離不開技術的參與與支持,技術的革新對藝術的推進有著不可磨滅的功力,技術也幫助電影藝術從藝術的初期階段發展到藝術的成熟階段,它使得藝術家們天馬行空的想象能夠以真實可感的形象呈現于影像畫面之中。正是因為技術,電影藝術才具備無限的可能性,并且推動電影不斷向前發展。
電影技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電影藝術的質量。曾經一段時期,部分紅色軍旅電影遭市場冷落,技術的表現手法生硬、單調、陳舊,藝術含量太低也是原因之一。隨著電影技術的升級,紅色文化電影又重新受到觀眾的青睞。近年來熱播的《建國大業》《建黨偉業》《長津湖》《我和我的祖國》《狙擊手》等作品,之所以大受歡迎,技術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特別是數字技術的進步,通過構建新的數字空間場域,生成了大量的數字虛擬影像,極大地增強了電影藝術的表現力,電影創作者也通過技術不斷地提升藝術的表現力,給觀影者創造一個個極致的觀影體驗。“縱觀電影百年史,電影藝術的疆界曾經是依靠技術來奠基和開拓的,電影的邊界也一直處在動態變化之中。幾乎所有藝術成長與成熟所經歷的一般過程都是從技術到藝術,再從藝術到美學。”反過來,電影藝術通過影視呈現驗證了技術的有效性和可觀賞性。一味地追求電影技術不能形成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電影藝術,沒有技術的加持,電影藝術也無法成為藝術,只有技術與藝術相互作用,才能達到極致的藝術觀影效果。實際上,“在電影藝術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是藝術與技術的相互作用、交叉融合為電影藝術在曲折中發展,在運動中前進提供了無限的生命力。”
正是因為技術在電影領域的發揮,才能使電影工作者創作出更加貼合觀眾審美與期望的影片,產生強烈的藝術效果,為現代電影的產業化發展提供支持。
技術和傳播的關系:技術需要傳播形成力量,一方面技術也能促使傳播的形態發生更新和發展,從而產生傳播文化。通過創作和傳播兩個元素的探討,可以看到技術對傳播的促進作用。
一個電影的誕生離不開電影文本的創作,以紅色文化電影為例,紅色文化是黨和國家的寶貴精神財富,要想通過電影展現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力量源泉,電影人除了要在意識上緊扣紅色電影中的事件和英雄人物,通過在豐富的歷史敘事下從多個維度進行形象的塑造外,還得依靠技術的輔助。
創作技術話語能結構性地塑造創作者的意識內涵,并通過技術建立的審美和文化實踐完成電影人賡續共產黨人的精神血脈。以辛亥革命為例,電影《辛亥革命》從宏觀敘事講述了晚清末年,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派推翻清政府建立共和體制的故事。通過推翻腐朽落后政權的這樣一個經典的紅色敘事,展示了國家民族大義,證明了正義必然戰勝腐敗落后。同樣的素材,創作者為了宣傳辛亥革命的歷史偉績,創作技術則能左右電影的創作和敘事風格。比如《民的1911》就是采取微觀視角,通過一個名叫“民”的孩子的視角,展現了辛亥首義爆發前后的情形、起義的歷史背景與社會背景、以及首義后革命風暴席卷全國的情形。通過宏觀敘事講述荊楚紅色文化故事的有《風云1927》《忠誠與背叛》《建軍大業》,《武陵山上的星光》則是另一個以微觀視角,以湖北省利川市原稅務局離休干部施星燦為原型,用紀實手法講述了一位基層共產黨員62年如一日追求信仰的故事。
電影劇本在創作過程中,對創作人員進行了一次深刻的傳播,在這個過程中,在技術的幫助下,形成了多個電影生產機制,再通過討論形成最終方案。技術為電影傳播賦予了決定性的力量,使得電影主創人員完成從接受式審美到介入式審美的轉向;他們也運用掌握的技術讓紅色文化電影的藝術呈現形成最終方案。
電影劇本定稿后,開始進入電影拍攝環節。電影拍攝和制作需要制作技術。電影拍攝期間其實是一次電影再創作的過程,作為電影拍攝的具體執行者,無論是演員還是輔助人員均可以對劇本拍攝提出意見。這種創作除了思維層面,也有技術層面,比如從選擇景象看,無論是短焦距鏡頭還是長焦距鏡頭,都由導演根據劇本的設置和演員真實的拍攝環境綜合決定。以《建軍大業》為例,不少重頭文戲都發生在湖北武漢。雖然具體在武漢何地拍攝,取決于導演對劇本的理解和對歷史場景的認知,據調查“發生在武漢的6場戲均為文戲,毛澤東、周恩來、賀龍、鄧小平等人陸續登場,都府堤、望江亭、江漢關、鄱陽街……這些武漢人熟悉的地方,都出現在電影里。”但這些文戲能拍攝出什么效果,既取決于工作人員的拍攝技術,也取決于拍攝器材的專業程度,拍攝技術的使用,是塑造觀影者開展視聽審美及紅色文化參與的觀念和方式的重要路徑。
電影拍攝結束后,便進入電影制作環節,包括剪輯、配音、配樂、設計字幕、制作預告片以及展開上片前宣傳等。每一個環節都離不開電影技術的運用,正是因為這些技術,才能形成紅色電影的藝術張力,創造出全新的觀看內容和審美體驗以及文化認同。荊楚文化電影《洪湖赤衛隊》是根據湖北省實驗歌劇團演出的同名歌劇改編。講述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發生在湘鄂西革命根據地的洪湖地區,韓英帶領洪湖赤衛隊與敵人展開艱苦斗爭,保衛湘鄂西革命根據地紅色政權的故事。無論是電影版還是歌劇版,都能給觀眾一種深沉的震撼,但相比歌劇版,電影在蒙太奇剪輯、視頻拍攝等技術的幫助下,不但表現手法更為豐富,能加快場景的變化,使故事情節更加緊湊,而且可以全方位、多視角地表現場面調度。通過鏡頭的活動,可以更加靈活地表達劇情、展示人物的心理活動、多角度地調節場面氛圍,同時又能將歌劇的音樂與唱段全部融入。
紅色文化電影通過深度運用技術,對國家形象的塑造和紅色文化及價值傳播具有重要作用。技術越高速發展,文化便會以更加多樣化、先進化的技術形式展現出來,它能將多元的文化轉變成視覺化的藝術形式。
每一部電影的誕生都是一次技術促進下的電影文化活動。電影文化是國家綜合國力的重要體現,也是國家形象軟實力的見證。以紅色電影為例,電影既有崢嶸的戰爭歲月再現,也有烽火硝煙的身臨其境,更是中國共產黨奮勇前行足跡的真實描繪,無數革命者用鮮血和熱淚換來了讓我們“當家作主”的新中國,通過電影賡續紅色基因、傳承紅色文化是后輩人應有的使命。這些要素通過技術更能生動展現出來。紅色文化電影之所以能受到觀眾的喜愛,是因為技術不但展現了震撼的紅色經典場面,為觀眾帶來更為震撼的視覺體驗,還能從中體驗紅色革命文化,緬懷革命先烈,傳承革命精神。“‘紅色文化’作為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接著過去,啟迪著現實,昭示著未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革命、建設、改革各個階段都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技術對紅色文化的創造性呈現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電影作為一種傳播媒介,具有與生俱來的傳播屬性。如果說電影創作是一種面向內部的人際傳播,那么電影傳播則是一種面向觀眾的大眾傳播。電影傳播的過程也是技術傳播的過程。技術是電影傳播的本質屬性,技術也對電影傳播產生決定性的作用。
電影在現代社會中發揮著重要的傳播功能。“除了娛樂功能以外,電影也一直扮演著宣傳、引導的角色”,而且是最有效的傳播方式之一。電影傳播的質量直接影響著票房,高口碑與高票房不能等同而語,主要是因為傳播技術所致。電影傳播技術也是一門藝術,既有對上映時間的選擇、首映地點的選擇、電影媒介的選擇,也有相應宣傳技術的運用、電影明星的站臺和背書、電影傳播設備的運用等等。技術的發展促進了傳播媒介的更新與發展,電影傳播技術決定了電影傳播方式的多樣化,必將會對電影本身產生影響;而且,隨著信息傳播的速度越來越快,“還會對受眾群體,甚至整個社會帶來潛移默化的影響,電影正在向社會、受眾群體提供一種行為規范的范式。”
電影主創人員先根據電影本身對宣傳效果進行預估,找到可以干涉、影響受眾認識世界的角度,通過電影傳播策略選擇不同的傳播技術以達到影響觀眾的效果。作為稅務題材電影,《武陵山上的星光》并不是一部大眾電影,電影宣傳工作人員選擇在第28個全國稅收宣傳月、在武漢洪山禮堂舉行首映式,有著獨特的內在原因。而另一部紅色文化電影《風云1927》(原名:八七會議),拍攝地點雖然也在湖北,但首映禮并沒有選擇在八七會議的舊址,而是選擇在北京的人民大會堂舉行。“這是目前最為完整地表現這一關系我們黨生死存亡的命運轉折點的影片。它呈現了1927年那個風云年代的大形勢、大格局、大人物,國共兩黨和共產國際的重要人物前后有數十人出現在影片中。”這樣的影片更具有大眾宣傳效應。
電影傳播技術也對觀眾產生影響。觀眾觀影不光意味著單向的視聽感知,而且通過各種技術使用獲取電影文本解碼的自由權限。這讓技術和大眾有了深度交流的可能,這種可能性會加大傳播的效果,形成疊加效應。放映技術和傳播技術創造出全新的觀看內容及其場域體驗,使其實現從技術形式到電影藝術形式的轉化,提升觀影的品質,收獲精彩的傳播效果。它使荊楚紅色文化電影這樣一種反映中國革命戰爭年代奮斗歷程的主旋律電影,具有激發人心、弘揚主流價值觀的重要作用,并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技術不光對電影的初次傳播進行賦能,也能進行“軟性賦權”,這種權力通過反復重印和多次傳播來體現。“自電影誕生以來,電影生產者便重視重復性觀看對總收益的貢獻,一直使用各種手段鼓勵觀眾多次走進影院,執著地發明、發掘可供多次觀影的方式和放映平臺,比如重映、制作多種影片版本、擴充放映平臺和放映媒介等。”有時候重印因為技術的革新產生了超過原有電影的效果,實現聚變傳播。
荊楚紅色文化電影是中國的優良傳統和寶貴的精神財富,具有多次傳播的意義。以《洪湖赤衛隊》為例,“它自誕生后,廣被移植與改編,家喻戶曉;經四代演員,三次復排,傳承創新,震撼了幾代人,形成了廣泛、持久、深入人心的傳播史和多樣化的傳播景觀。”有的就是重復播放,有的則通過技術升級,對電影進行重制再重映。比如通過人機交互式AI上色技術與傳統修復手法相結合,對原有的黑白影像逐幀修復成彩色圖畫或增強其清晰度,給觀眾帶來新的觀影享受。新科技與老電影的碰撞,為荊楚紅色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
傳播技術也為電影的多樣化反復傳播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傳播技術形成的美好體驗會產生實時的受眾轉碼,這種轉碼會形成一種新的主動式編碼,并生成影視共享的效能。特別是數字技術時代,觀眾通過表情包的創作,抖音、快手等解說式或情節精簡式短視頻的跨媒介再創作,這樣既能起到對電影作品多次傳播的效果,也能通過再生產、再傳播,提升電影藝術傳播的能動性。
多媒介技術的應用也為電影的反復傳播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由面對面的舞臺傳播到電視媒介,再到現在的汽車影院、互聯網媒介,個性化的電影傳播媒介進一步滿足了觀眾的親切感、精神感知力,獲得愉悅和共鳴的最大化,觀眾可以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實現富有魅力的場效應。電影傳播的多媒介化,也是電影媒介的個性化,帶給觀眾的是不一樣的體驗與接受,并在這種接受中能夠實現電影的再教育。荊楚紅色文化電影的多次傳播,既是一次開展黨史學習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的體驗活動,也是一次“對往日時光的儀式性追溯,某個特定時代的觀影行為能夠承載觀眾對這個時代的文化氛圍、生活方式、個體經驗的記憶。”這種懷舊記憶的再現,也是對觀眾童年美好生活的一次重現,并為未來生活的挑戰增添了厚重的精神力量。
電影是一個在技術作用下具有廣泛傳播效應的大眾媒介,電影技術也為電影本身增添了更多觀眾、技術、電影交流的溫度和個性化體驗。正是因為技術的力量,紅色文化電影才能完成電影的經典敘事,才能通過銀幕上的民族大義與家國情懷、初心使命與擔當奉獻,完成國家形象的傳播和價值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