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丹,王 濤
(三亞學院 財經學院,海南 三亞 572022)
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中,習近平總書記作出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重大判斷。大會中首次提出的“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新發展理念,既是對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積極回應,也拉開了中國高質量發展的序幕。2017 年10 月,黨的十九大進一步明確表示中國經濟發展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在2017 年12 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高質量發展,就是能夠很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的發展,是創新成為第一動力、協調成為內生特點、綠色成為普遍形態、開放成為必由之路、共享成為根本目的的發展。”同時,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發展理念與高質量發展之間關系的重要論述,闡明了新發展理念對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戰略引領作用。根據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精神,繼續推動高質量發展將是“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主題。由此可知,推動高質量發展作為經濟新常態下國家經濟發展戰略的一次重大調整,已成為國家經濟發展戰略的核心,將決定中國當前及未來一段時間內經濟發展思路以及宏微觀經濟政策導向。“十四五”開局,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征程已經開啟。在此時代背景下,有必要對十八大以來中國高質量發展情況進行更深入的觀察。現有研究表明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明顯的空間分布差異,總體呈現出“東高西低、南高北低”的布局(方大春、馬為彪,2019[1];王偉,2020[2]),但區域之間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距是否處于收斂趨勢尚不明確,對該問題的研究尚存一些疑問。首先,區域之間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結構是空間收斂還是空間擴散?古典空間均衡理論認為在完全競爭市場假定下,各區域會在長期內達到均衡而呈現出空間收斂態勢。著名經濟史學家羅斯托則認為,區域之間發展的差異具有階段性。其中,在其發展初期,工業化進程的加劇尤其制造業的快速增長將會導致空間不平衡。在成熟階段,工業增長的輻射作用和第三產業的發展反過來又會抑制區域之間的不平衡發展。考慮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競爭屬性以及目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階段,有必要對空間收斂特征進行檢驗,進而為印證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優越性提供實證支持。其次,高質量發展總體及其分解后的收斂速度差異如何?該空間結構特征中的空間溢出效應是否顯著?對這類問題的回答將有利于探尋推動高質量發展的著力點,為區域高質量發展提供重要的理論支撐作用。為此,文章基于新發展理念,構建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測算框架,進而測度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區域差異及其演化態勢,并在空間互動的視角下,對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結構及其影響因素進行全景式的揭示和解釋。
自新發展理念提出以來,圍繞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論述,學術界對高質量發展問題迅速展開了系統性研究。但由于該命題提出時間尚短,目前理論界側重于從理論層面界定與剖析高質量發展的深刻內涵。其中,研究角度之一是結合社會矛盾變化分析新發展理念和高質量發展。新時代中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變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以新發展理念引領的高質量發展可有效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金碚(2018)從市場經濟的商品二重性角度出發,認為高質量發展是在生產力高度發達的基礎上實現工具理性與人類價值目標的契合,更加注重產品和經濟活動的使用價值及其質量合意性,是一種能夠更好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真實需要的經濟發展方式、結構和動力狀態[3]。在高速增長解決了“落后的生產力”的同時,整體與局部之間也出現“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等結構性矛盾。金碚(2018)認為國家或地區要系統性地創造發展優勢,走符合本地實際和具有本地特色的發展道路,以各種有效和可持續的方式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多方面需要[3]。
除此以外,還有學者認為高質量發展的內涵突出表現為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生態五位一體的全面發展和進步(楊偉民,2018;林兆木,2018;王一鳴,2018;李夢欣、任保平,2019)[4-7]。另外,也有學者從供求和投入產出的角度分析高質量發展的內涵,他們認為高質量發展意味著高質量的供給與需求、高質量的投入與產出以及高質量的資源配置與收入分配等,要以高質量供給引導和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高質量需求。其中,高質量的投入與產出、高質量的資源配置決定了高質量供給水平,高質量的收入分配方式奠定高質量需求基礎(李偉,2018[8];李淑、李松齡,2019[9])。
另外,對高質量發展深刻內涵的剖析為構建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提供了理論依據。高質量發展內容所表現的多維性和豐富性決定了指標體系應更加系統全面,單一指標不可能實現對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準確衡量。金碚(2018)認為可將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以及效率、質量、結構、安全、可持續等因素科學量化后作為衡量高質量發展狀況和成就的顯示性指標[3]。任保平、李禹墨(2018)主張構建包含能衡量發展新動能、發展的質量效益和結構協調性類等能體現創新、開放、協調理念的指標,以及增加就業、收入、消費、生態緩解等體現共享、綠色理念的指標[10]。在上述指標體系理論探索基礎上,學者們遵循指標合理性和數據可得性的原則,構建了不同的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并進行了相應的評價。如魏敏、李書昊(2018)構建了涵蓋經濟結構優化、創新驅動發展、資源配置高效、市場機制完善、經濟增長穩定、區域協調共享、產品服務優質、基礎設施完善、生態文明建設和經濟成果惠民10 個方面的高質量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并采用熵權TOPSIS 法對2016 年中國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了測度[11]。師博、任保平(2018),師傅、張冰瑤(2019)基于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設計了發展基本面、社會成果和生態成果等維度,采用層次分析法連續測算了全國省際和地級以上城市高質量發展水平[12,13];李夢欣、任保平(2019)根據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構建五個評價維度(含42 個基礎指標),采用層次分析法和BP 神經網絡方法對中國整體高質量發展情況進行了時序評價[7]。與上述指標體系類似、研究方法類似的研究還有王偉(2020)[2]、馬茹等(2019)[14]等,在此不再贅述。
綜上所述,基于新發展理念構建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是當今研究的主流,學者們所選指標雖有所不同,但大多能比較客觀地反映高質量發展的基本面。在實際測度過程中,因評價方法的局限性導致了指標權重設定存在一定主觀性,使得難以準確刻畫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差異及其演進趨勢。其次,收斂理論尤其是空間計量經濟學的發展也使得對高質量發展的空間結構特征分析成為可能,但目前理論界還鮮有涉及。因此,從空間視角研究高質量發展問題還有待于進一步完善,針對性識別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動態空間收斂機制還缺乏系統性的研究。故文章將對現有文獻做以下拓展:一是在主流指標體系構建基礎上,利用動態因子方法的優點實現對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整體與局部、靜態與動態相結合的測度;二是在測度基礎上,構建空間面板模型對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收斂性和影響機制進行全景式揭示和解釋,為新發展理念下的空間格局優化與高質量發展提供路徑支持。
基于新發展理念并考慮指標全面性、代表性和適用性,從創新水平、協調水平、綠色水平、開放水平和共享水平五個維度構建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就創新水平而言,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其高低直接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參考王偉(2020)的做法[2],設置創新環境、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成效4 個一級指標。其中,創新環境用人均GDP 和財政科學技術支出占財政一般預算支出的比重2 個二級指標進行衡量;創新投入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 經費占GDP 的比重和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 人員全時當量占第二產業就業人口數量的比重來進行衡量;創新產出用國內發明專利申請授予量占國內專利申請授予量的比重和技術市場成交額占GDP 的比重來衡量;創新成效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其主營業務收入的比重和高新技術產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GDP 的比重來衡量。
就協調水平而言,協調既是高質量發展的手段,也是高質量發展的目標。高質量發展既要考慮區域之間的協調發展,也要考慮區域內城鄉的協調發展和經濟結構的協調發展。其中,區域間的協調性用各省份人均GDP、居民收入水平和居民平均消費占全國平均水平的比值,分別減1 后取絕對值來表示;區域內城鄉協調水平用城鄉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鄉人均消費水平的比值,分別減1 后取絕對值來表示;而區域內經濟結構協調性,用產業結構偏離度來衡量。參考干春暉等(2011)的做法[15],用三大產業產值占比除以三大產業就業人數占比,減1 并取絕對值后加總來表示。
就綠色水平而言,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的綠色發展方式有利于實現可持續發展。因此,可以生態環保和節能減排兩個維度來衡量綠色發展水平。其中,生態環保用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森林覆蓋率以及單位面積農藥使用量的倒數來衡量;節能減排用工業污染治理完成投資占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重、單位GDP 電力消耗的倒數來衡量。
就開放水平而言,堅持對外開放是充分發揮并利用好國內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優勢的前提,其與高質量發展密不可分。在此,用開放程度和開放成效兩個維度來衡量對外開放水平。其中,開放程度用地區貨物進出口總額占GDP 的比重來表示,開放成效用外商投資企業進出口總額占地區貨物進出口總額的比重和外商投資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占GDP 的比值2個指標來衡量。
就共享水平而言,讓廣大人民群眾共享高質量發展的成果,既是高質量發展的目標,也是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體現。在此,用居民生活狀況和公共服務供給狀況來反映地區高質量發展成果的共享狀況。其中,用1 減去地區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1 減去城鎮登記失業率以及平均新恩格爾系數(居民服務性消費占消費總支出的比重,衡量當前居民消費升級與生活水平狀況) 來衡量居民生活狀況,用每千人擁有衛生技術人員數和地方財政一般公共服務支出占比衡量地區公共服務供給狀況。
綜上,整理并構建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 所示。

表1 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及其指標說明
就測度方法而言,文章采用動態因子分析方法(參見石丹、王濤的做法[16]),在STATA 軟件中采用編程方法對中國31個省份(港澳臺地區除外) 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評價。該方法獲取平均協方差矩陣的特征值、特征向量以及各個公因子的方差貢獻率后,建立載荷矩陣并提取公因子,可得到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靜態得分、動態得分和平均綜合得分。
文章借鑒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中的β 收斂考察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演化情況。其中,β 收斂分為絕對收斂和條件收斂。由于條件收斂假定區域間存在特征差異并具有不同的穩態值,更符合現實情況,故重點探討β 條件收斂。根據空間面板模型的一般形式,將空間收斂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νit為殘差,μi和ηt分別表示地區效應和時間效應,ρ 和λ 分別表示空間自回歸系數和空間自相關系數,εi,t和ξi,t為隨機擾動項;wij代表空間權重矩陣(空間鄰接矩陣);X為控制變量。
當模型中參數β 的估計值小于零且在統計上顯著,則可認為空間β 條件收斂存在。另外,模型中的控制變量為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地區金融發展水平、城鎮化率、經濟結構高級化四個變量。其中,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 表示,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用金融業增加值占GDP 的比重表示,城鎮化率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經濟結構高級化用第三產業產值占GDP 的比重表示。
為考慮研究數據的可獲得性,文章樣本時期選擇為2012—2020 年,研究樣本為中國31 個省份(港澳臺地區除外)。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的《中國統計年鑒》 《中國科技統計年鑒》 《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 《中國環境統計年鑒》 《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人民銀行網站和國家統計局網站。其中,所有涉及價值的數據以2012 年為基期剔除了價格因素的影響。
在求得平均協方差矩陣的特征值和特征向量、各個公因子的方差貢獻率和累計貢獻率(限于篇幅,具體值省略) 后,根據累計方差貢獻率超過85%的原則,文章提取四個公因子基本可以代表表1 中27 個指標中所含有的信息,其信息損失量低于15%。其中,創新類指標(VAR01-VAR08)和開放類指標(VAR20-VAR22)在第一公因子上的載荷相對較高(方差貢獻率為49.5%),文章將第一公因子命名為創新開放綜合因子,其是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決定性因素。其次,第二公因子上協調類指標(VAR09-VAR14)的載荷相對較高(方差貢獻率為21.8%),故將第二公因子命名為協調因子。類似的,在第三公因子上綠色類指標和共享類指標的載荷相對較高(方差貢獻率為15.8%),因此將第三公因子命名為綠色共享綜合因子。而之后的因子中各指標的載荷相對較低且相對分散,對應特征值也較小,因此將第四個因子命名為冗余因子。
在得到以上三個公因子后,結合對應公因子特征向量的特征根,可得到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靜態得分、動態得分(各區域第t 年的動態得分) 和平均綜合得分。雖然平均綜合得分和靜態因子得分略有不同,但并不影響排序。由表2 可以看出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歷年動態得分、平均綜合得分和靜態因子得分情況。其中得分低于零意味著該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低于全國平均水平。
根據各省份的高質量發展指數,對各區域之間進行橫向比較,根據表2 中的靜態因子得分將各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劃分為五個等級。其中,北京和上海2012—2020 年間高質量發展水平明顯高于處于等級B 的四個省份(廣東、浙江、江蘇、天津)。結合動態得分來看,A、B 兩個等級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距在縮小,主要原因在于北京和上海的動態得分自2012年以來呈現出相對下降的趨勢。同時,從表2 中可以看出,西藏、山東、湖北和安徽的高質量發展水平(等級C) 略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福建、河南、重慶等18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等級D) 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而近年來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省份主要有寧夏、青海、內蒙古。由此可知,發展質量高的地區往往集中在發達地區,而欠發達的西部及東北地區發展的綜合質量水平相對較低。

表2 中國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指數一覽表
為更直觀地呈現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相對變化趨勢,根據表2 中各省份各年度測度結果繪制2012—2020 年各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動態變化匯總圖。由圖1 可以看出,2012 年高質量發展水平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的9 個省份,除廣東、江蘇和浙江外,其他六個地區(北京、上海、天津、西藏、山東和海南) 高質量發展水平較全國平均水平來說處于相對下降的趨勢中。而2012 年處于全國平均水平以下的省份,除了遼寧、重慶、廣西、甘肅、貴州、黑龍江、云南、新疆和內蒙古9 個省份外,基本上呈現出相對升高的趨勢。因此,可以看出中國各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相對收斂的趨勢。即初始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其高質量發展水平提高的速度相對較低,而初始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其高質量發展水平提高的速度相對較高。

圖1 2012—2020 年中國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動態趨勢
在各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的基礎上,文章基于ESDA方法并采用0~1 空間鄰接矩陣計算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全局Moran's I(莫蘭) 指數。計算過程中,為克服動態因子評價中負值結果帶來的影響,對各省份歷年的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對數logistic 單調變換。從分析的結果(見表3) 來看,所有樣本年份的莫蘭指數全部為正,且基本上都通過了顯著性水平為10%的檢驗,說明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存在明顯的空間正相關關系,呈現出比較顯著的全局空間集聚特征,且集聚程度在樣本期內有加強的趨勢。因此,將空間地理因素納入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研究是合理的。

表3 2012—2020 年高質量發展水平Moran's I 檢驗
同時,根據Moran 散點圖(略) 可將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分為四種集聚類型:高高集聚(HH)、低高集聚(LH)、低低集聚(LL)和高低集聚(HL)。其中,高低集聚(HL)表示本地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而相鄰地區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其他集聚類型含義的解釋原則相同,具體分類結果如圖2 所示。可以看出,研究期內80%的省份分布在高高集聚或低低集聚區,即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在空間上呈現出集聚分布的狀態。具體而言,高高集聚區主要集中在京津兩地、長三角(華東地區) 和東部沿海地區,低低集聚區和低高集聚區主要集中在西北地區和西南地區。
綜上所述,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空間相關性和差異性并存,在空間上呈現出相對穩定的集聚分布特征。受該空間集聚格局的影響,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在統計上是否存在顯著的收斂特征?高質量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地區是否存在追趕效應?影響收斂速度的因素有哪些?下文將根據空間面板模型對高質量發展水平及其三大公因子進行條件β 收斂檢驗,并進一步探究影響收斂速度的因素。

圖3 2020 年中國31 個省份高質量發展水平的Moran 散點圖
為了驗證以上問題,文章先從絕對β 收斂視角探究中國高質量發展時間上的變化趨勢,驗證落后地區對發達地區是否存在追趕效應(估計結果見表4 中FE 列)。由于研究對象為特定個體且考慮到隨機效應模型的假設性很強,文章選擇固定效應模型,也得到了相應的Hausman 檢驗支持。但由于絕對β 收斂假定研究對象基本條件相同,與現實不符。因此,文章重點關注中國高質量發展的條件β 收斂,即考慮到特定個體在發展階段、人口特征、產業結構以及金融發展等方面的顯著差異,各個地區會以不同的速度收斂于不同的穩態水平。相應的Hausman 檢驗以及LR 檢驗結果表明,包含空間效應的條件β收斂模型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且一般的空間杜賓模型(SDM)可退化為空間誤差模型(SEM)或空間自回歸誤差自相關模型(SAC)。考慮到前文中莫蘭指數皆顯著為正,高質量發展水平在區域間表現出的正相關特征,文章最終選擇SAC 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進行解釋。

表4 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全局空間收斂模型估計結果
根據SAC 模型估計結果,在引入空間權重矩陣和控制變量后,區域間發展質量的空間溢出效應以及空間誤差效應顯著存在,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存在條件β 收斂的特征。比較表4 中FE 模型和SAC 模型估計結果中的收斂速度(分別為3.99%和3.65%),可知采用鄰接相鄰矩陣下的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半程收斂周期延長約1.6 年。這說明在納入了空間因素以及個體差異性特征后,收斂速度變慢,收斂周期在延長。這可能是由于區域間高質量發展的不平衡性導致在空間上呈現出“核心——邊緣”的分布格局,從而有可能產生擴散和極化效應。空間互動狀態下發展質量較高地區會通過高質量發展的示范推廣效應提高鄰近地區的高質量發展水平(表現為參數ρ 的估計值顯著大于零),但地區間個體特征的差異也可通過虹吸效應削弱臨近地區的高質量發展水平(表現為參數λ 的估計值顯著小于零),從而增強極化特征并導致了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收斂速度有所降低。
由表4 可知,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半程收斂周期約為19年,這意味著發展質量落后地區相對于先進地區的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距縮小為當前的一半需要近19 年。因此,可以認為區域間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距雖然在縮小,但區域間高質量發展的不平衡性仍將是未來難以回避的問題。前文動態因子分析將高質量發展水平降維成三個公因子。其中,三個公因子分別對應各省份的創新開放水平、協調水平和綠色共享水平。因此,對該三個公因子進行類似的空間β 條件收斂分析,將可實現對中國高質量發展的收斂周期進行分解,進而可了解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性的主要來源。在公因子全局空間收斂檢驗過程中,相應的Hausman 檢驗以及LR 檢驗結果表明,包含空間效應的各因子條件β 收斂模型應選擇帶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SDM)。
檢驗結果表明,中國高質量發展的半程收斂周期(19 年)可大致分解為創新開放水平、協調水平和綠色共享水平的半程收斂周期,分別為9.22 年、7.04 年和2.48 年(合計為18.7年),其對應的年收斂速度①收斂速度計算公式:半程收斂周期等于ln2/r。分別為7.52%、9.84%和27.94%。由此可知,決定中國區域發展質量的綠色共享水平收斂速度較快,協調水平收斂速度次之,收斂速度最慢的是創新開放水平。樣本期內三者收斂速度的差異可能主要源于自上而下國家治理政策在不同領域的有效性。自十八大以來,生態文明建設被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環保考核“一票否決制”在倒逼地方政府加強對環境問題的整治力度,環保“軟約束”日益變成“硬約束”,各地生態文明建設取得的成效明顯。同時,十八大以來政府全面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和覆蓋面,人民群眾的“獲得感”顯著增強。因此,中國區域發展的綠色共享水平快速提高可能與強制性的國家治理政策或政府直接性投入的有效性密切相關。在解決綠色共享問題上,中國國家治理政策實施及其實施效果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國家的制度優勢。其次,十八大以來也是中國推行城鄉統籌發展、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時期,雖然政府自上而下推出了針對性治理措施,或加大了對落戶地區的扶持力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這些領域內的失衡問題,但經濟協調發展、城鄉協調發展以及區域協調發展也決定于市場行為,政府對失衡問題的解決思路主要還是遵循市場原則、依靠市場力量,政府作用更多地體現在對市場力量的引導上。類似的,創新開放水平主要取決于本地及其鄰近地區的經濟與金融發展水平,即提高本地創新開放水平更需要的是夯實區域市場基礎。因此,即使政府推出旨在促進創新或開放的優惠政策,創新與開放的成效也會因受制于內外部眾多影響因素而難以在短期內大幅提高。
基于新發展理念,文章構建了中國高質量發展指標評價體系,并通過動態因子法實現了對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靜態與動態測度以及分解工作。在高質量發展水平測度基礎上,采用空間面板模型對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及其決定因子的空間收斂特征進行揭示和解釋。研究發現:
第一,中國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出不平衡性的特征,具有明顯的地域差異。其中,發展質量高的地區往往集中在發達地區,而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發展的質量水平相對較低。
第二,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存在顯著的空間相關性,在空間上呈現出相對穩定的集聚分布特征。其中,高高集聚區主要集中在京津兩地、長三角(華東地區) 和東部沿海地區,低低集聚區主要集中在西北地區和西南地區。
第三,中國高質量發展存在較為顯著的β 條件收斂效應,表明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提高速度在開始趨同。從對收斂速度的分解來看,決定中國區域發展質量的綠色共享水平收斂速度較快,協調水平收斂速度次之,收斂速度最慢的是創新開放水平。
推動高質量發展作為經濟新常態下國家經濟發展戰略的一次重大調整,是中國轉變發展方式、提高發展效率、轉換發展動力、優化資源配置的關鍵之舉,更是縮小區域發展差距,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政策落腳點。
根據中國區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不平衡特征和空間收斂特點,文章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地區的創新水平和開放水平是決定地區發展質量的主要決定因素。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欠發達地區要縮小與發達地區的差距,亟需加強的是率先在開放與創新層面給予政策支持,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改善開放與創新的物質基礎并進而整體提高開放與創新的成效。對于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來說,協調、綠色或共享某一方面發展的不足可能也是地區全面發展難以擺脫或跨越的“質量困境”。因此,對于高質量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來說,應在協調發展、綠色發展或共享發展層面進行科學謀劃,促進實現全面、持續的高質量發展。
第二,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要加強制度性體制對綠色發展、共享發展和協調發展的扶持作用和引導作用,構建區域財政、民政與環保部門的協同作用機制,充分發揮政府治理政策在生態環境保護、發展成果共享以及城鄉協調發展中的積極作用,進而推動本地高質量發展水平持續提高,并縮小與發達地區發展質量的差距。
第三,不同的地區高質量發展會條件收斂于各自的穩態水平,對此問題的科學認知將有利于避免欠發達地區盲目追趕發達地區的高質量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應充分認識地區差異性,科學統籌區域經濟協調發展,深化區域發展規劃布局,實現區域間和區域內的協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