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鞋

□林凡瑞

蔡軍攝

一次，我回家的時候看到父親的黃球鞋有些破舊，走起路來都有些不靈便了。于是，我便給父親買了一雙新鞋，是價格不菲的一雙名牌鞋，抵得上好幾雙黃球鞋。

父親捋著胡子端詳著那雙新鞋，拿在手里掂量著，正正反反地看了個夠，說：“這么好的鞋，恐怕我的腳享用不起吧？”父親在泥土里跋涉一生，早該有一雙像樣的鞋了，穿上這雙新鞋與泥土抗爭也許會更有力量吧。

大多數人在收獲一雙新鞋后，都會第一時間穿上它，試試腳，可是父親沒有。父親將新鞋收好，放在了柜子里。我很納悶，但也沒說什么，估計父親覺得自己沒洗腳，怕穿臟了新鞋吧。我甚至想象著父親穿著這雙新鞋健步行走的樣子，肯定十分開心.

可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等再次回家的時候，我發現父親依舊沒有穿這雙新鞋，而是穿了一雙嶄新的黃球鞋。我有些詫異，父親為什么沒穿那雙新鞋？為什么又買了一雙黃球鞋？我的眼睛一直盯著父親的球鞋。

當我急不可耐地追問我給父親買的那雙新鞋的下落時，母親說：“你父親不舍得穿那雙鞋，就……”“就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問母親。母親瞅瞅我，臉上露出勉強的笑，說：“你父親去商場找了熟人，用那雙鞋換了3雙黃球鞋，還得到了10元錢的差補。”

原來，鞋是可以“孵”鞋的呀，父親用一雙新鞋“孵化”出3雙黃球鞋。想著父親的“商業運作行為”，我不知道是該佩服父親，還是要怨懟父親了。

當我心存小小的責怪，準備去和父親理論時，父親振振有詞地說那雙名牌鞋不是為他的腳而生成的，像他這種與土地打交道的人，樸素耐用的黃球鞋才最實用。父親說，一雙名牌鞋那么昂貴，穿著不自然不說，還抵不上3雙黃球鞋的利用價值。望著父親有些蒼老的身軀，我哽咽了。這雙在城里人看來那么普通的鞋，在父親這里卻成了一種奢侈。

父親越來越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活動的圈子也越來越小，最后縮小到了一抔泥土里去了。父親終于沒有穿完那3雙黃球鞋，還剩下1雙完好無損地放在那里。那雙孤零零的球鞋似乎還在尋找它的主人。無奈的是，它的主人已經離它而去了。我想，如果能有來生，父親依舊會癡心不改地愛黃球鞋，歡喜地穿上它吻觸大地，這應該就是農民父親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