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璐,康鳳英,焦 玉,杜小梅,李月琴
1.山西醫科大學護理學院,山西 030001;2.山西醫科大學第一醫院;3.長治醫學院
研究顯示,抑郁是10~19 歲青少年致病和致殘的 原因之一,占全球疾病負擔的5.7%(10~14 歲)和9.9%(15~19 歲)[1]。劉福榮等[2]Meta 分析發現,中學生抑郁檢出率為28.4%。目前,抑郁癥的發病呈低齡化趨勢,可能是由于該階段青少年面對自我角色認同混亂、學習壓力大、人際關系復雜、叛逆期與父母易發生沖突等引發的抑郁。據報道,在成人抑郁癥中,75%的病人在青少年時期曾患過抑郁,青少年抑郁已經成為成年后抑郁的高危因素[3]。因此,盡早識別青少年抑郁的影響因素并采取針對性的干預措施十分必要。童年創傷是指早年生活中遭遇的重要的、有壓力的負面經歷,如情感虐待、軀體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視和軀體忽視等[4]。國內外研究表明,童年期不良經歷與青少年抑郁癥的發生關系密切[5-6]。童年創傷被認為是影響抑郁發生、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社會支持是來自家人、朋友、團體組織等成員的關心、尊重和需要等心理幫助或物質支持[7]。社會支持緩沖器模型指出,社會支持能緩沖負性應激源等對個體身心的負面影響[8],高水平的社會支持可預測更高的抗挫折能力、更強的適應能力和更少的情緒問題[9]。反之,低水平的社會支持則會加重青少年的負性情緒,更易誘發青少年抑郁。應對方式是個體在面對挫折和壓力時所采用的認知和行為方式,又稱應對策略或應對機制,是心理應激過程中一種重要的中介調節因素[10]。以往研究發現,個體的應對方式受社會支持的影響[11]。本研究從四者間的關系出發,假設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在童年創傷與青少年抑郁間起鏈式中介作用,以期為臨床干預和社會關注提供借鑒。
1.1 研究對象 便利抽取2021 年3 月—8 月在某三級甲等醫院精神衛生科住院治療的196 例青少年抑郁癥病人為抑郁組,抽取某校年齡匹配的健康青少年197人作為對照組。病例組納入標準:①年齡10~19歲;②均符合《國際疾病分類(第10 版)》(ICD-10)抑郁障礙診斷標準,住院3 d 內的青少年抑郁癥病人;③讀寫功能正常,無溝通障礙者;④病人及家屬均自愿參加并愿意配合相關調查者。對照組納入標準:①年齡10~19歲;②目前精神狀況良好,既往無精神病史;③無嚴重軀體疾病;④知情同意者;⑤抑郁自評量表評分<50 分者。病例組排除標準:①由于器質性病變引起的抑郁,有其他精神病史者;②嚴重軀體疾病者。對照組排除標準:不愿配合參加調查者。393 例研究對象中,年齡11~19(15.88±2.08)歲;男149 例,女244 例;小學生12 例,初中生159 例,高中生190 例,專科及以上32 例;城鎮226 例,農村167 例。
1.2 調查方法
1.2.1 調查工具
1.2.1.1 中文版兒童期創傷問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Short Form,CTQ-SF) 該量表包括軀體虐待、情感虐待、性虐待、軀體忽視和情感忽視5 個維度,共28 個條目,主要用于測量兒童期是否受到虐待,總分越高,表明創傷程度越嚴重[12]。中文版CTQ-SF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73,分半信度系數為0.71,在青少年群體中具有一定的適用性。
1.2.1.2 社會支持評定量表(Social Support Rating Scale,SSRS) 該量表由肖水源等[13]編制,共10 個條目,包括客觀支持、主觀支持和對支持的利用度3 個維度,得分越高,表示社會支持越好。量表各維度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9~0.94,重測信度為0.92,能較全面地反映個體的社會支持情況。本研究采用2009 年杜瓊[14]使用的量表,在原量表基礎上做了一些文字上的修改,把第4 題、第6 題和第7 題中的“同事”用“同學”替代,“工作單位”用“學校”替代。
1.2.1.3 簡易應對方式問卷(Simplified Coping Style Questionnaire,SCSQ) 解亞寧[15]在Folkman 等編制的應對方式量表的基礎上編制,內容涉及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應對生活事件時可能采取的不同態度和措施。量表包括積極應對維度(12個條目)、消極應對維度(8題),得出積極應對和消極應對評分后進行Z轉換得到標準分,積極應對標準分減去消極應對標準分得出個體的應對傾向。應對傾向值大于0,提示該被測者在應激狀態時主要采取積極的應對方式,小于0 則提示該被測者在應激狀態時更習慣采用消極的應對方式,本量表有著良好的信效度,2 周后重測相關系數為0.89,量表Cronbach's α 系 數 為0.90;積 極 應 對 維 度 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9;消極應對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78。
1.2.1.4 抑郁自評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 該量表由Zung 于1965 年編制,用于評定病人最近1 周的抑郁狀態[16]。根據中國常模,SDS 標準分的分界 值為53 分;53~62 分為輕度抑郁,63~72 分為中度抑郁,73 分及以上為重度抑郁[17]。該量表在國內外得到廣泛應用,且具有良好的信度、效度。
1.2.2 調查方法 采用統一調查表進行資料收集,參與研究人員均經過專業調查方法學培訓和基本心理咨詢培訓,征得研究對象知情同意后發放問卷。調查后由專人保管并對收集的數據資料進行核查,每名研究對象調查1 次。本研究共發放400 份問卷,剔除7 份無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98.25%。本研究獲得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所有研究對象知情同意并自愿參加本研究。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6.0 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定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s)或中位數(四分位數)[M(P25,P75)]進行描述,定性資料以例數、百分比(%)進行描述,采用Pearson 相關分析探討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的相關性,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采用PROCESS 插件對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在童年創傷與青少年抑郁間的鏈式中介作用進行檢驗,建立路徑關系模型。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檢驗采用Bootstrap 方法(重復抽樣5 000 次),獲得標準誤以及95%置信區間(CI),若置信區間不包含0 則表示中介效應顯著[18]。
2.1 兩組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得分情況(見表1)

表1 兩組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及抑郁得分比較 單位:分
2.2 青少年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的相關性分析(見表2)

表2 青少年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間的相關性分析(r 值)
2.3 各變量得分間的中介效應檢驗 本研究將童年創傷作為自變量,抑郁作為因變量,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作為中介變量,選擇PROCESS 程序的Model 6 進行中介效用檢驗。結果表明,童年創傷可正向預測抑郁[回歸系數(β)=0.57,P<0.01)],直接效應為0.57;童年創傷可負向預測社會支持(β=-0.19,P<0.01),童年創傷、社會支持可預測應對方式(β=-0.03、β=0.07,P<0.01),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都可顯著負向預測抑郁(β=-0.41、β=-5.03,P<0.01),總的中介效應為0.30;總效應為0.87,詳見表3、表4。3 條間接路徑中介效應95%的置信區間均不含0,說明中介效應顯著,總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34.48%。因此,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在童年創傷和抑郁之間起鏈式中介作用,如圖1 所示。

圖1 鏈式中介效應模型圖

表3 童年創傷和抑郁的鏈式中介模型

表4 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的鏈式中介效應分析
3.1 青少年抑郁病人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得分及其相關性分析 本研究結果顯示,青少年抑郁組的童年創傷評分高于對照組,說明童年創傷分數越高,越有可能罹患抑郁癥;抑郁組青少年的社會支持評分低于對照組,表明抑郁組青少年得到的社會支持較少;抑郁組青少年的應對方式評分低于對照組,且<0,說明抑郁組青少年趨向消極應對,對照組的應對方式評分>0,說明對照組青少年趨向積極應對,不同應對方式對青少年的情緒產生重要影響。相關分析結果顯示,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間兩兩相關,與先前的研究結果[5-6,9,11]一致。分析原因:童年創傷經歷會影響大腦發育與認知功能[19-20],導致個體對外界信息的感知存在一定的偏差。經歷過童年創傷的個體對各種人際關系更易做出敵意的歸因,從而導致人際關系差,不能獲得有效的社會支持,生活中更傾向于對自己及周圍環境進行消極的評價和解釋[21],進而導致抑郁情緒的出現。社會支持緩沖效應模型認為,個體心理健康受壓力情境影響,社會支持在其中作為一個緩沖器,通過影響人的內部認知系統發揮作用[22],所以應對方式受社會支持的影響,影響人們的情緒。較好的社會支持和積極應對方式能抑制應激不良反應或產生有利的調整性反應,從而降低應激源的負面影響。反之,社會支持不足和消極的應對方式使遭受負性應激事件的青少年不能及時排解內心的苦悶、壓抑,更易誘發抑郁情緒。因此,家長、學校和社會應高度關注有童年創傷經歷的青少年,及時進行心理咨詢及疏導,加強青少年社會支持力度,引導其正確應對負性事件,為青少年健康成長創建良好環境。
3.2 童年創傷與抑郁間的中介效應分析 本研究結果表明,童年創傷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影響不容小覷,兒童期是個體成長發育的重要時期,此時兒童往往心理不成熟,處理問題的能力不足,在遇到創傷等負性應激源時容易出現抑郁等負性情緒,對個體心理健康發展往往會產生影響。因此,需要密切關注遭受童年創傷的青少年個體的心理健康,及時進行心理疏導。本研究結果顯示,童年創傷可以通過社會支持間接影響青少年抑郁,中介效應占比為9.20%。認知-行為模型認為一系列問題行為的最主要原因是非適應性認知[23],即個體遭受童年期創傷經歷后會產生包括自我懷疑、自卑等否定性評價[24],在與他人的社交過程中會顯得自卑、怯懦,從而導致社交失敗和人際關系差。社會支持是心理健康的重要保護性因素,如果個體背后的支持足夠強大,那么就能夠更加從容地應對各種壓力與挑戰;相反,當個體得不到或較少得到外界支持時,就容易產生抑郁情緒。本研究結果發現,童年創傷可以通過應對方式來間接影響青少年抑郁,中介效應占比為17.24%。此路徑的間接影響效應值是間接路徑中最大的,說明應對方式在童年創傷和青少年抑郁之間發揮了重要作用。積極應對方式可促使遭受負性應激源的個體積極面對各種事件,改變個體主觀認識,提高個體處理問題的能力,并起到改善情緒的作用[25]。消極應對不僅無法緩解應激壓力,還會影響個體的心理健康[26],加重個體的抑郁情緒。研究結果顯示,童年創傷可以通過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的間接作用來影響青少年抑郁,中介效應占比為8.05%,驗證了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在青少年童年創傷和抑郁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個體遭受童年期創傷后若不能得到有效的社會支持,則容易導致認知出現偏差,產生消極的應對方式,內心的負性情緒不能及時排解,久之易引發抑郁。應對資源是影響個體采取應對方式的重要因素,社會支持就是個體的應對資源,然而當青少年無法充分利用社會支持來應對生活中的應激性事件時,往往會采取消極的應對方式,則會體驗到更多的抑郁情緒。因此,提示家長、學校和醫護人員應關注青少年成長過程,及時發現青少年的問題并加以引導、支持。其次,對青少年來說,同學和朋友是社會支持的主要來源,學會與他人相處非常重要,在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中,應指導青少年與他人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學習應對壓力的技能,建立積極的應對機制,采取正確應對方式,促使青少年健康成長。
本研究基于病例對照研究分析童年創傷與青少年抑郁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之間具有相關性,童年創傷可以直接正向預測抑郁,也可以通過社會支持、應對方式預測抑郁,還可以通過社會支持和應對方式的多重中介預測抑郁。增加青少年的社會支持、改變青少年的消極應對方式,有助于降低青少年抑郁的發病率。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僅選取了山西省一所醫院的青少年抑郁癥病人,研究對象選取的范圍對結果可能產生一定的影響,由于地域和文化之間差異,研究結果缺少代表性。因此,未來的研究應該在更有代表性的樣本上進行,使用更加嚴謹的方法,以提供更可靠的見解,了解童年創傷、社會支持、應對方式和抑郁之間的關系。其次,在童年創傷和青少年抑郁之間還可能存在其他中介變量。最后,未來的研究中需要進一步探索各個變量不同維度與抑郁之間的關系,使變量與抑郁之間的關系更加明確;同時需要進一步研究各個變量與不同程度抑郁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