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深度完善社會保險制度

文/莊嘉

2022年5月中旬，在歷經多輪征求意見后，越南政府正式向國會常務委員會提交書面提案，提議對2015年《社會保險法》進行修訂和補充，通過養老、醫療、失業、生育與工傷保險的五位一體，深度完善越南社保制度，提升社保參保數與參保率，從而有效維護社會穩定。

實然，自2022年4月以來，社保制度的革新已經成為越南政府及民眾關注的焦點。4月底，越南政府專門就《社會保險法》修訂和補充，先后征求了勞動榮軍和社會事務部、法律常務委員會等部門的意見，并提議國會常務委員會將該法的修訂和補充列入2022年國會調整計劃和2023年國會預期計劃中。5月初，越南社會保險公司與世界銀行就《社會保險法》修改補充內容聯合舉行了國際咨詢座談會，以進一步接軌國際上的社會保險制度。

降年限增福利：提升社保的磁場效應

社會保險，簡稱“社保”，是國家強制社會多數成員參加的，具有所得重分配功能的非營利性的社會安全制度。簡言之，社保是由政府主辦，勞動者與用人單位共同承擔的。越南的社保制度同樣具備上述功能。

從應對問題的角度來看，此次越南社保制度改革直面的主要矛盾是日益嚴重的一次性提取社會保險金現象。據越南胡志明市社會保險局的統計數據顯示，“自2015年《社會保險法》實施以來，胡志明市一次性領取社保金的趨勢與日俱增。2015年有近7.5萬人，2018年逾9.7萬人，2020年和2021年均超過了11萬人。退出胡志明市社保系統的勞動者年齡已越來越小。2015年平均年齡是39.9歲，2018年是38歲，2019年是36.8歲，2020年僅為35.4歲”。另據越南勞動榮軍和社會事務部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社會保險法》實施5年后，越南有超過370萬人選擇一次性提前領取社保金，而不是等待退休領取養老金。2016年至2021年期間，每2個參保的公民中就有1人退保，這種趨勢還在繼續延續”。

與此同時，今年4月初，越南胡志明市多次發生公民爭相一次性提取積累多年的社保款項，成為政府下決心推動社保制度改革的導火索。據統計，今年4月以來，越南已有超過20萬的失業工人向越南社會保險公司申請一次性取出社保金。正如東亞太平洋地區社會保障領域首席專家羅伯特·帕拉西奧斯所言，“《社會保險法》的修訂和補充對于滿足當前形勢下的民生需求是非常重要的，提高社保參保率有利于解決當下聚集性提取社保金的問題”。

基于此，越南政府在修法中推行了“降年限”與“增福利”的條款。一方面，修法中降低了參加社保領取養老金的最低年限。越南人類發展項目主任克里斯托夫·勒米埃直言，“越南的強制性社保參保率持續低迷的直接原因就是養老金享受的最低年限較長，與民生實際需求存在時間差”。實然，2015年《社會保險法》規定，“男性滿60歲，女性滿55歲，且繳費年限15至20年，可以享受退休金待遇”。在實踐中，20年就是參加社保的越南公民領取養老金的最低年限。

為了讓更多人提前拿到養老金，縮短經濟壓力的時間差，勞動榮軍和社會事務部主持并與越南社會保險機關、各部委、職能部門配合研究及完善有困難的勞工輔助政策，限制勞工因為眼前利益而一次性提取社保金的情況。在此次修法中，越南政府提議將參加社保享受養老金的最低年限從20年降至15年，且將15年設置為一般情形。

另一方面，修法中增設了針對家庭和女性的短期福利。比如，丈夫的一次性生育津貼。雖然2015年《社會保險法》規定，“丈夫在妻子懷孕生產期間，依法享有一次性津貼”，但前提條件是只在妻子不參加社保的情況下，丈夫才可獲享該項津貼，間接鼓勵了“男性參保、女性不參保”之風。針對這種情況，修法增加了“若妻子參加了社保，但未滿足享受生育制度的條件，則丈夫在妻子產子（女）時仍可享受一次性津貼”。這響應了越南社會發展研究院院長屈秋紅提出的“應進一步完善針對女性員工的社保制度”的主張與建議。

在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經濟的持續影響下，越南失業率再創新高

社保制度改革的深層內因

表面上看，此次對社保制度的改革源于“一次性提取社保金現象的日益嚴重”。但究其根源，卻與越南“金融市場的持續萎靡”與“失業人數的不斷激增”有著密不可分的因果關系。

據越南快報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5月21日，越南VN30指數從2022年高點已經大幅下跌了21%。在越南股市的暴跌影響下，不少境外資本正在悄然提前從越南市場撤資。截至今年5月20日，外國投資者更是凈賣出達396萬億越南盾的證券金融資產，是2021年同期的2.8倍”。越南股票市場的持續性下跌，加上全球避險情緒，造成了以股市為代表的越南高估值資產的萎靡。

與此同時，新冠肺炎疫情這只巨大的“黑天鵝”，已經成為影響世界經濟復蘇的最大變量。在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經濟的持續影響下，越南本土的失業率再創新高。據勞動榮軍和社會事務部的統計數據顯示，“越南全國約有2820萬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負面影響。其中，470萬人失業，占16.5%”。

在金融低迷與失業激增的雙重背景下，更多人選擇提前支取一次性社保金來飲鴆止渴便不足為奇了。2015年《社會保險法》規定“提前一次性領取社會保險金的勞動者將不能再領取養老金；當勞動者想再繳納社保時，則不能算上之前的時間，而應當重新計算”。雖然從長遠看，一次性提前支取社保金對勞動者領取足額養老金有直接損害，然而現金在手無疑有助于提前支取者扛過當下的困境！

有趣的是，2015年《社會保險法》第60條規定了5種享受提前領取一次性社保金的情形，即“勞動者達到退休年齡但20年未繳納社會保險”“出國定居”“患有垂危疾病”“退伍軍人、復員公安人員”“不夠條件領取退休金的辭職員工”。而在胡志明市等地區，在執行“不夠條件領取退休金的辭職員工”時，做出了擴張解釋“勞動者可以在待業一年后一次性支取社會保險金”。這為失業者一次性提取社保款項提供了法律依據，在立法上或許存在漏洞。

實際上，早在2018年5月，越共十二屆七中全會通過了《關于改革社會保險政策的第28號決議》（28-NQ/TW），當時就提出“要致力于改革社會保險的政策法規，使社會保險真正成為社會保障體系的主要支柱，堅定地逐步擴大社會保險覆蓋率，朝著實現全民社會保險的目標邁進”。然而，事與愿違，2015年的《社會保險法》與2018年的第28號決議均未成功扭轉“越南社保覆蓋率不佳”的困局。

因此，此次修法的另一大目的，就是進一步統一與限定民眾對社保的認知。在申請制定《社會保險法（修正案）》時，勞動榮軍和社會事務部就特別建議增加“禁止以任何形式買賣社會保險書籍的行為”，讓民眾只有通過官方書籍和宣傳資料才能獲取社保的相關知識。

當然，目前，《社會保險法》的補充和修訂仍停留在國會常務委員會的審議階段。根據《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憲法》，“對政府已提出但國會機關尚未審查、國會常務委員會未發表意見的立法提案，由法律委員會負責與國會協調。國會民族委員會和其他委員會應加緊核實并報告國會常務委員會，然后提交國會審議決定。法律常務委員會主持協助國會常務委員會進行各項提案的審議和修改工作”。由此可見，常務委員會是國會的常設機關，但修法能否順利通過還要取決于越南唯一有立法權的國會的審議結果。或許，修法難以在短期內改變越南當下窘境，社保制度改革仍存在變數，其社會效果與經濟效果有待實踐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