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動了誰的奶酪？
——聚焦短視頻版權之爭

晉娜

（春城晚報，云南 昆明 650031）

1 利益推動短視頻市場紅火

如今，觀看和拍攝短視頻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2020 年10 月，中國網絡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發布的《2020 中國網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顯示[1]，截至2020 年6 月，我國網絡視聽用戶規模達9.01 億，其中短視頻用戶規模8.18 億。2019 年網絡視聽產業規模達4541.3 億，其中短視頻的市場規模占比最高，達1302.4 億。

伴隨著短視頻的熱度，人們總結了變現的兩種方法：首先是帶貨，各個平臺都有自己的帶貨渠道，視頻主通過短視頻播放獲得流量，再引導其購買商品；其次是廣告，對于粉絲多的大視頻博主，會有廣告主聯系制作廣告視頻，從而獲取收益；比較流行的是引流變現，將流量變成自己的固定的粉絲，建立粉絲群，開展活動；還有的直接靠著販賣短視頻賺錢教程、或者其他知識付費視頻獲取收益。

從短視頻平臺來看，主要收入來源有廣告收入和直播帶貨。根據新聞報道，2018 年快手就達到了盈虧平衡，其中直播收入達到200 億元左右。所以流量對短視頻平臺是非常重要的，比如抖音評價一個視頻主，會參照4 個標準：點贊量、評論量、轉發量、完播率，對于能帶來流量的視頻主會鼓勵和扶持。

2 靠剪輯變現或侵犯著作權

短視頻剛興起時和之前互聯網興起別無二致，大家主要用來記錄和分享自己的生活。然而，隨著網紅效應、媒體流量變現的加持，短視頻創作的內容與傳播方式發生了重大變化，內容質量參差不齊，出現了一些針對影視作品剪輯、改編、解說的短視頻。

筆者到幾個短視頻平臺進行搜索，發現僅某站視頻解說賬號就有超過一百個賬號，很多點擊量超過50萬，視頻剪輯的賬號更是多達近千個，而其他幾個電腦、手機短視頻平臺也是類似的情況。這些視頻主要內容是對影視劇的畫面剪輯、p 圖，或者是直接引用影視作品片段進行點評。

對于上述有可能產生侵權的行為，擁有著作權的影視傳媒單位兩次發出聯合聲明，呼吁短視頻平臺和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尊重原創、保護版權。之后國家版權局和國家電影局也表示高度關注短視頻侵權盜版的問題，積極回應廣大權利人的呼聲，支持、保護廣大權利人的合法訴求，加大對短視頻領域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堅決整治短視頻平臺以及自媒體、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未經授權復制、表演、傳播他人影視、音樂等作品的侵權行為。

最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2]（以下簡稱新《著作權法》）將于2021 年6 月1 日起實施。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知識產權法博士，昆明市律師協會知識產權專業委員會委員，云南邁征律師事務所執行主任賀鳴律師表示，新法完善了“作品”定義，目前，對于短視頻是否屬于現行著作權法的保護范疇存在一些分歧。因為現行著作權法對作品采用列舉式，無法窮盡當前和今后的所有作品類型，新法完善了“作品”定義，即“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新法實施后，短視頻等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將統一稱作‘視聽作品’，通常情況下，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發布他人影視作品肯定侵犯了著作權人權利。”

此外，新《著作權法》第22 條規定了12 種“合理使用”情形，“為個人學習、研究或者欣賞，使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可構成對作品的“合理使用”。但應當指明作者姓名或者名稱、作品名稱，并且不得影響該作品的正常使用，也不得不合理地損害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在適用法定賠償時，不但將法定賠償額的上限提高到500 萬元，還設定了下限500 元。

3 是二次創作還是簡單搬運

4 月25 日，短視頻創作者“剪刀手軒轅”在微博發文表示，由于版權方的要求，自己投稿的《[性轉]隱秘的角落（江疏影/張子楓/劉昊然）》未能通過平臺的審核，“哪怕你只是用了原劇的IP 剪性轉版/古代版/穿越版，也會被下架的。”兩天后，“剪刀手軒轅”再發聲，稱希望平臺和版權方也可以尊重一下“剪刀手們”的熱愛和心血，區分用心之作的“二創視頻”與簡單的切條、搬運，也可互相協商一個平衡點。

網友熱衷通過發彈幕、編段子、截取動圖、制作表情包、剪輯短視頻等方式進行針對網絡影視作品的“二次創作”，可以說，“二次創作”已成為網絡視聽用戶參與互動的主要方式。不可忽視的是，影視劇剪輯短視頻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一些相對冷門或者宣發不足的劇集做二次推廣，同時也幫助網絡視聽作品實現持續性、裂變式的傳播效果。

那么這些短視頻算“二次創作”嗎？

2021 年4 月28 日晚，喻國明、呂本富、王四新、方興東等22 位法律界、知識產權和互聯網相關領域專家學者參加了“短視頻版權之爭”研討會，并聯合發出了《短視頻治理倡議書》[3]。該《倡議書》強調，對于長短視頻版權之爭，一方面，要堅持創新發展，包容審慎監管，積極探索開展“沙盒監管”、觸發式監管等包容審慎監管試點。另一方面，也要堅持公平競爭，反對權利濫用。強化平臺反壟斷、反知識產權濫用和反不正當競爭，防止資本無序擴張，保護中小經營者、創業者的合法權益，促進自由、公平的競爭秩序。

專家表示，短視頻里面“幾分鐘看完電影”“搬運”等現象確實存在，但大部分網民在短視頻領域都是合理使用范圍，并不需要許可，因為大部分用戶的主要目的是分享，而不是用視頻進行盈利。如果維權被誤導，容易讓所有創作者認為自己違法，所以倡議合理保護和合理使用。

如果用來盈利，那么必須獲得授權。影視行業的聲明里也提到，影視內容是短視頻的沃土，愿意以開放的心態，和短視頻平臺以及公眾賬號生產運營者共同探討合理、可持續發展的授權方案。圖1 為重拳打擊短視頻侵權。

圖1 重拳打擊短視頻侵權

4 聯合發聲背后的維權難題

雖然說是否盈利是侵權的一個測量標準，但是由于視頻本身不收費，著作權人很難通過是否盈利和測算具體盈利金額向短視頻博主和短視頻平臺。

“很多情況下，我們執法很難，因為我們是行政執法，沒有辦法獲取平臺數據，只能通過表面的證據，一般對方都是刪除視頻，停止侵權，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云南省委宣傳部版權管理處四級調研員王成說。“那些搬運短視頻侵權是肯定的，但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愿意去以身試法，就是因為我們的管控或者是我們的舉證的是很難的一件，它的侵權成本太低。”

翻開一些電影解說視頻號，其實都有前文所說的所謂流量變現的情況，如開設商店販賣商品，組建粉絲群等。“這些侵權短視頻又是屬于賺流量，又不是直接收錢，而且網絡上的東西分分鐘可以刪掉，平臺躲在避風港原則下，一接到投訴馬上刪掉，取證更難了。”王成表示。

賀鳴律師也認為僅依賴現有的“通知－刪除”規則并不足以規制短視頻行業的侵權亂象。平臺服務商所扮演的身份，根據提供服務內容不同，可以劃分為內容提供者和網絡服務提供者，內容提供者承擔的是直接侵權責任，而網絡服務提供者承擔的是間接侵權責任，避風港原則也被稱為“通知－刪除”規則，當權利人認為網絡服務所涉及的作品侵犯自己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時，可以向該網絡服務提供者提交含有特定內容的書面通知，要求刪除該作品或者斷開與該作品的鏈接。并不要求網絡平臺服務提供者對用戶侵權行為進行主動審查。只要求其刪除侵權作品，停止侵害。“現有的‘通知－刪除’規則及其在司法訴訟中的運用確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短視頻平臺的版權侵權問題，但其僅能夠達到法律的事后治理，無法實現體系化的事前事中版權治理的目標。”而另一個紅旗原則雖然可對平臺進行約束，就是如果侵犯著作權的事實是顯而易見的，網絡服務商就不能裝作看不見。但紅旗原則需要權利人證明平臺“明知”或“應知”侵權情形存在，但對權利人而言，這樣的舉證責任往往過高。

5 短視頻平臺和版權方需達成協議

從個人視頻博主來說，先不說購買版權金額巨大，其間的交易成本也很大。想要購買知識產權的人，怎樣才能聯系上對應的權利人？經過漫長討價還價之后買回來的東西真的能一勞永逸地消除爭議嗎？對于知識產權的擁有者來說，單是要找到那些侵權的人就已經足夠困難了，后續要在法庭上證明對方的侵權更是少不了一通扯皮。所以很多專家認為，要解決短視頻侵權的問題，還是需要短視頻平臺和版權方達成協議。

本次影視行業對搬運短視頻的抵制背后，除了日益被重視的著作權外，也凸顯了長視頻平臺和短視頻平臺的沖突。影視公司和內容傳播方（傳統長視頻平臺）因為短視頻平臺的崛起，造成了流量和人氣下降，從而損害了其利益。在此之前，其實長視頻與短視頻平臺之間已經發生過多次版權糾紛。

近年來，短視頻平臺為了更加正規化運作，也開始購買音樂、體育等內容版權，或者與內容版權方進行合作分成。以音樂為例，B 站于2018 年2 月就上線了自己的音樂庫，為網站的大會員提供音樂服務，全庫共2 萬多首音樂，都是動畫、游戲、二次元的主題音樂。此后，B站拿到了索尼的投資后，又將索尼音樂的大部分音樂版權收入囊中。

短視頻平臺購買音樂和體育版權，說白了，都是為了二創，但同樣是視頻內容剪輯，短視頻平臺卻并未向影視版權付出任何費用。因此，現在影視內容版權方“舊事重提”，時機選擇得很恰當。

“之后我們監管部門肯定會加強對短視頻領域侵權行為的打擊力度，特別是2021 年6 月1 日新《版權法》實施以后，甚至可以嘗試跨區域跨部門合作。但是我們監管只是一方面，我認為版權方和短視頻平臺也可以借這個機會，探索一個雙方都認可的合作機制。”王成認為，雙方應該搭建起一個良性互動的平臺，合理的收取版權費，不僅僅讓短視頻版權合法，也讓短視頻有內容生成的能力。

6 增強全民知識產權意識

“現在拿來主義觀念很有市場，大部分的侵權其實是無意識的。”王成表示，版權是保護創作者權益所在，然而由于用戶習慣所致，使得抄襲現象普遍發生，侵權行為日益嚴重。“視頻、音樂、游戲應用興起之初，用戶可以免費獲取資源，長此以往很多網民便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這其實是版權意識不強的表現。”

“其實著作權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方方面面，你容易侵犯別人的權力，別人也會侵犯你的權力，比如你拍攝一張照片，其實你就是擁有版權的。”王成列舉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用真人照片的表情包可能侵犯肖像權。涉及商用的海報、傳單、網頁、包裝、公眾號/微博圖片等設計時用的字體有的也有版權。甚至大部分人覺得，網上可以搜到的圖片都可以隨意使用的，但其實也會侵權。“有主動侵犯他人著作權的案例，也有是無意中使用了人家有版權的圖片被高額索賠的案例。”王成呼吁所有人都應該主動的增強版權意識，遇到侵權的行為要主動舉報提供線索，這樣既維護了版權市場秩序，也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7 結語

短視頻野蠻生長，歸根結底是一種流量病。相關部門除了依法規范整治亂象之外，也要引導營銷號走正道。要把堅決杜絕走捷徑的“二次剪刀手”的搬運思維。面對短視頻風口，無視版權的惡意搬運內容，會導致行業風氣變得歪斜不堪。嚴打杜絕的同時，要鼓勵我們的內容生產者制作獨創性內容，以及鼓勵優質創作者對版權作品進行再創作、解讀、評論。在發揮好短平快等先天優勢的基礎上，以高質量內容輸出為導向，短視頻創作發展之路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