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王牌醫院的反腐震蕩

文/盧思敏

坐落于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南崗區郵政街23 號的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簡稱“哈醫大一院”），在當地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然而，就是這樣一家王牌醫院，近年來卻風波不斷。從2019年起，該院連續有5名院領導因貪腐落馬，多名中層管理人員涉案被查。

一朝“權在手”，便把賄來受

醫院的基建工程與招投標工作，一直是腐敗頻發的領域。近年來，哈醫大一院落馬的第一名院領導，就是手握基建大權的邱偉。

邱偉長期擔任醫院工會主席，很喜歡穿白大褂。有一次，全省的醫療學術會議在醫院召開，邱偉應邀致辭，全場就他一人穿著白大褂。不過，醫院的醫生們私下都在嘲笑，說邱偉“一天醫學院都沒上過，連感冒都治不好”。在許多人眼中，邱偉就是一個善于鉆營的角色。

邱偉生于1976年，從哈爾濱工程大學電子信息工程系畢業后，進入哈醫大一院。只用了9年時間，邱偉便從醫院辦公室干事成長為辦公室主任。有同事評價說，邱偉的協調能力較強，處理迎來送往的工作游刃有余。

2014年，38歲的邱偉晉升為醫院工會主席，成為副處級干部，并進入醫院領導班子。在職位晉升的同時，他還分管了醫院的基建工程與招投標工作。

邱偉在分管基建工作后，立刻和一群建筑商打得火熱。到后來，他甚至自己控制了多家公司，承攬醫院的工程。

邱偉作風高調，不僅自己駕駛高端品牌汽車，還給幾名與他關系親密的女性也買了高端品牌汽車。邱偉自己沒有醫學背景，他的幾個鐵桿親信更是只有專科學歷。比如，醫院招標采購辦公室副主任馮愛池，之前只是一個中專學校畢業的護士，后來被直接調入采購辦，令外界議論紛紛，招來很多不滿。

邱偉的肆無忌憚在他自己看來或許是有“底氣”的。在分管基建工作后，邱偉還長期兼任醫院體檢中心主任。哈醫大一院是黑龍江最好的醫院，省領導們每年的體檢也在該醫院完成。這個體檢中心主任職務，是邱偉主動申請來的，每當領導來做體檢，他必會鞍前馬后陪同。對于熱情的邱偉，有些領導偶爾也會感謝幾句。長此以往，邱偉覺得自己走通了上層路線，誰也奈何不了他，這讓他越發不可一世。

2019年4月，邱偉落馬，與他同時接受調查的，還有醫院醫學工程部主任、招標采購辦公室副主任等他的昔日親信部下。哈醫大一院基建招標領域的腐敗問題，就此被揭開蓋子。

耗材采購成為腐敗重災區

與作風跋扈、善于鉆營的邱偉不同，從2006 年到2019 年，在哈醫大一院擔任了13 年副院長的劉宏宇，是一名享譽業界的醫學專家。可惜的是，他也沒能戰勝自己的貪欲。

劉宏宇出身于醫學世家，父親是齊齊哈爾市的名醫。他17歲考入哈爾濱醫科大學，通過苦讀成為醫學博士，并遠赴德國研修。1997 年，劉宏宇在東北三省率先應用激光打孔心肌再血管化技術治療冠心病；2002 年，他在東北三省率先應用保留二尖瓣全瓣生物瓣置換同時進行冠脈搭橋手術。黑龍江的眾多醫學權威人士表示，以專業技術而論，劉宏宇稱得上是黑龍江醫學界的驕傲，更是全國知名的心外科醫生。

正是因為出色的專業能力，劉宏宇不到40歲便成為科室主任。2006 年，43 歲的他擔任哈醫大一院副院長。

劉宏宇的貪腐行為始于2014年。當時，哈醫大一院領導班子分工調整，他分管醫療耗材結算方面的審批工作。

像哈醫大一院這種超大醫院，每年消耗的醫療耗材數量是天文數字，耗材商為了爭奪這塊“蛋糕”，常常拼得頭破血流。醫院用誰家的耗材，雖不由劉宏宇決定，但最終的結算審批大權卻在劉宏宇手中。

“劉宏宇的權力之大，甚至可以決定許多醫療企業的生死。”據了解，耗材供應商大多采用墊資銷售的模式，如果醫院的回款拖上幾個月，有些企業就撐不下去。

劉宏宇手握醫療耗材結算審批大權后，就成為許多藥企“圍獵”的目標。劉宏宇落馬后，曾對辦案人員痛哭流涕道，自己是全國有名的心血管外科醫生，家里從不缺錢，還有省外大醫院開出上百萬元的年薪來挖自己。當初他收藥商的行賄款，并不全是看重錢，而是他們使用了各種方法，讓自己覺得再不收錢，就是不給別人面子。

貪欲的閘門打開之后，便再也關不上了。劉宏宇懺悔道：“給人看病做手術，掙錢很辛苦，受賄卻輕松太多，我只要在文件上簽一個字，就能收幾十萬元。”

2019 年7 月，劉宏宇落馬，與邱偉被調查僅間隔3 個月。受邱偉一案的影響，相關部門在調查時發現了劉宏宇的問題線索——劉宏宇曾受孫姓商人的請托，在貨款結算時提供幫助，并分多次收受孫某的賄款上百萬元。劉宏宇被帶走調查后，還主動交代了其他問題，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向他行賄的不法商人，除了孫某之外，還有20多人，其受賄金額高達2000多萬元。

反腐又一波：前任院長、副院長落馬

在邱偉、劉宏宇落馬之后，哈醫大一院的反腐風暴并未停歇。2021年3月底，已退休的哈醫大一院副院長徐永欣接受調查，在3周之后，另一名前任副院長林志國主動投案。

在很長一段時間，林志國既是神經外科病房主任，又是醫院辦公室副主任，像他這樣同時兼任行政與業務職位的，在醫院并不常見。白天上手術臺，晚上上酒桌，對林志國來說并非戲言。

林志國是一個很勤奮上進的人，同時也十分功利。多年前，他是入黨積極分子，積極向組織靠攏。后來有人告訴他，成為黨外人士或許對他更有利，他便立刻加入了民主黨派。

林志國喜歡宣傳自己。有一次，他做了一例較為復雜的癲癇病人開顱手術。一出手術室他便安排媒體采訪，大談這次手術的意義。但是，當時病人還在術后昏迷階段，手術是否成功尚未可知。

一面當官、一面行醫的林志國，與許多藥商關系不錯。在2019 年哈醫大一院的反腐風暴中，邱偉、劉宏宇相繼落馬，林志國也受到牽連，提前卸任醫院副院長職務。

不過，林志國交代問題并不徹底，在老同事徐永欣接受調查后，他也被帶走談話，數日之后，傳出他主動投案的消息。

2022 年6 月23 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通報：經黑龍江省委批準，黑龍江省紀委監委對已經退休3 年的哈醫大一院原黨委委員、院長周晉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立案審查調查。

當前，哈醫大紀委以相關案件為鑒，主動從“事前、事中、事后”三個階段入手，強化對招標采購項目的全程監督，制定切實可行的防范制度，重點對“整治醫藥購銷領域和醫療服務中的不正之風”等問題開展系統化的專項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