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會影響記憶嗎

□吳嘉欣

多年前，電視上曾有一檔消費競技節目名為《超市大贏家》，規則非常簡單：參與節目的競爭者需要在前10 輪游戲中進行比拼，最后的獲勝者將擁有前往超市“搶購”的資格——只要是在固定時間內搶下的物品，無論價值多少，都會被免費贈送給獲勝者。

聽起來這是件簡單又快樂的事情，而實際上想“大賺一筆”并不容易。在超市里，貨物擺放分類的依據并非價值而是品類，只有記住價值高的物品都擺在何處，放棄價值較低的物品，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大獲全勝。

這檔節目中所表現出的、以價值高低作為標準的記憶策略，是一種人類本能的記憶活動。研究者發現，包含重要價值的信息，在人類大腦的“記憶硬盤”中占據更多“內存”。

科學研究同樣從實證的角度驗證了價值導向記憶的存在。1999年，美國耶魯大學的沃特金斯教授等人就進行了這樣一項實驗：他們招募了一群成年人來到實驗室，并請這些參與者記憶英語單詞。在單詞表上，不同的詞被賦予不同的分值，從最低的1 分到最高的12 分。參與者需要達到的目標是盡可能多地獲得高分。顯而易見，除了盡量多記單詞，還要重點記憶分值更高的單詞，才能拿到更高的分數。實驗結果正如事先預料，雖然每個人記憶的單詞數量有差異，但參與者都表現出更多地記住高分值單詞的傾向。

價值導向記憶是本能

以目前的研究結果分析，價值導向記憶仿佛是一種本能的記憶方法，推動了人們選擇更高價值的事物。然而，為什么大腦更“偏愛”有價值的記憶呢？其實，這與人類大腦中的“獎賞機制”——多巴胺能系統有關。

什么是“獎賞機制”？當人們做出的決策被證實正確并產生了有價值的結果時，大腦就會向負責決策的區域發出“獎賞”信號，從而促進認知能力的進一步提升，形成良性循環。“獎賞”信號是一些能夠讓人感到快樂、安全和成就感的物質，其中就包括多巴胺。多巴胺是腦部分泌的一種神經傳導物質，由酪氨酸生成，能夠給人開心和興奮的感覺。當自我完成了預設的目標時，大腦分泌的多巴胺就會使人感受到快樂與滿足。

有趣的是，多巴胺能系統并非僅針對有價值的結果做出反應，還能從可以“預測”到未來結果的線索事物上獲得刺激。例如，在沃特金斯教授的實驗中，記憶單詞并不是參與者的根本目標，但是不同的單詞指向了不同的分值，因此高分值的單詞本身就成了更高分數的線索。當參與者對高分值的單詞進行記憶時，大腦就通過這項線索“預測”到了未來將獲得的價值結果，從而促進掌管記憶的海馬區分泌多巴胺，使人感到興奮，并形成了更好地記憶高價值單詞的良性循環。

美國加州大學的愛德考克教授及其團隊在2006 年的一項研究中證實了這一點。他們設計了一種與金錢價值有關的實驗，參與者需要記憶不同的場景，而這些場景被標注了或高或低的金錢獎勵線索。在第二天的測試中，結果不出所料，人們更多地記住了那些高金錢線索標示的情景。同時，觀測到的腦電波數據表明，參與者在記憶高價值線索時大腦海馬體釋放出了多巴胺，體現了對獎勵的“預測”。

價值導向記憶令老年人揚長避短

價值導向記憶不僅貫穿于日常生活中，幫助我們揚長避短，還有大量的研究結果證明，這一記憶模式跟隨人的一生，持續發揮作用。眾所周知，隨著成年人年齡的增長，大腦提取和加工記憶信息的能力會逐漸下降，相較于年輕人，老年人想記住事物更加困難。因此，優先記憶更重要的高價值信息對老年人尤其重要。

多項對比年輕人與老年人記憶水平的研究都發現，盡管年輕人相較于老年人能夠記住更多的信息，但是在面對高價值的項目時，兩個年齡群體展現出的回憶成績差距不大，甚至老年人更多地記住了這部分內容。也就是說，這種價值導向記憶策略成功地幫助老年人彌補了記憶能力的衰退，維持了正常的生活能力。

此外，還有許多研究展示了價值導向記憶更深層的機制。通過上文的介紹，我們知道這種記憶模式聚焦高價值記憶信息，同時伴隨著對低價值記憶的限制和忽略。然而，近年來，科學研究有了新的發現：在價值導向的記憶過程中，低價值的信息并沒有被完全遺忘，而是以不同的方式保存在大腦中。也就是說，低價值信息并未被清出我們的“記憶硬盤”，而是以類似壓縮的形式儲存起來，減少對記憶容量的“內存占比”，在需要時再發揮作用。

這種大腦記憶策略對現實生活也有啟發。人的記憶容量是有限的，但是在科技高度發展的今天，人們還有許多智能設備，如手機、電腦等，可以協助人類進行額外的信息儲存。在面對紛繁的事務、信息時，我們也可以主動為這些項目進行價值排序，再儲存在記憶或者其他設備中。將最重要的內容放在最受關注的位置優先處理，將邊緣事項稍加放置。如果能合理地運用價值導向記憶策略，我們將完成更多高價值的任務，實現更多高價值的目標，生活也將因此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