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還能“快樂”嗎？

│文 本刊見習記者 章夢晗

近年來，“某些節日不能說‘快樂’”的言論在網絡上蔓延開來。今年端午，“端午快樂”的節日祝詞幾乎不見蹤影，“端午安康”則大行其道。來自河南的研究生王蕾告訴記者，今年她在朋友圈發送了一條“端午節快樂”的消息，底下的評論有不少糾正這一說法的。“有些人直接告訴我，傳統端午節是為了紀念和追思屈原，不應該說‘快樂’，而應該說‘安康’。”

王蕾表達了自己的困惑，“‘安康’的說法是真的傳統嗎？這種節日就不能說‘快樂’嗎？”

記者查閱百度指數后發現，2011 年至2014 年，“端午節安康”和“端午安康”的平日搜索量基本為0，端午節前后的搜索量也一直保持在10 以內。在相同時間段內，占據搜索主流的關鍵詞是“端午節快樂”與“端午快樂”，數據遠超前者。但從2015 年開始，“端午安康”的搜索量開始大幅上漲。今年，“端午安康”的搜索量則呈現井噴式增長，端午節期間搜索量達8 萬次，遠超“端午快樂”和“端午節快樂”。

那么，端午節說“快樂”真的是禁忌嗎？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于賡哲曾表示，古代人從來沒有“端午節安康”的說法。他反駁了“為紀念屈原去世，這一天不應該當做佳節來慶賀”的觀點。華東師范大學民俗研究所教授田兆元也曾表示，這種不該“快樂”的說法“非常不負責任”。

在古代文獻中，端午節是喜慶的日子。唐玄宗《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并序》中說，“嘆節氣之循環，美君臣之相樂”。《宋史》也說“上巳、端午觀水嬉。”水嬉是一種結合了水兵操練與娛樂的活動，與屈原并無關聯。

即便到了元明清三朝，端午設宴、娛樂、踏青的習俗也未大變。元朝詩人葉颙描寫端午景象：“內家端午賜新衣，萬姓千官樂盛時。”明朝君臣可以一起擺宴，唱和詩文，觀賞表演。女眷可以出去劃船、郊游。而清《燕京歲時記》中還專門記載了婦女尤愛在端午節以鳳仙花染甲，祈福解厄。

端午節的起源在學界多有爭議，但早在先秦時期，屈原之前就有過“五月五”的風尚。因紀念屈原等歷史名人而不能說“端午節快樂”的說法并無可考，“端午安康”是一種祝愿，但說“快樂”也不應成為一種節日禁忌。

除了“端午安康”，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禁忌”也不一定是傳統。比如一些人以“鶴”（駕鶴西去）、“橘子”（絕子）、“梅花”（霉花）等事物的諧音不吉利為由，視其為禁忌，但實際上，這些意象在傳統文化中有著非常好的寓意。

“鶴”這一意象很早就出現在文字記載中，《詩經》中有“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自古以來，鶴一直有著高雅、長壽、健康、吉祥等寓意。特別是在廟堂之上，鶴還被視為一種高潔的飛禽，是廉潔的象征，受到清官的推崇。據《明會典》記錄，一品文官的官服才能繡仙鶴。

而“橘子”（桔子）音似“吉”，也是我國傳統文化中常見的吉祥物。古人喜愛在逢年過節或辦喜事之際將橘子供于案頭。歐陽修在《歸田錄》中寫，“金橘香清味美，置之樽俎間，光彩灼爍，如金彈丸，誠珍果也”，并說因為宋仁宗溫成皇后喜愛金橘，因而時人對橘子也推崇之至。

作為詩詞中常見的歌頌對象，梅花經常被人歌頌以“傲骨”“堅韌”，是頗有風骨之花。同樣是“四君子”之一的菊花也因被視為“祭禮之花”而被現代人敬而遠之。但在古代，更多被用作祭祀祖先、緬懷先人的“供花”卻是雞冠花。菊花反而更多出現在節慶之中，作為寓意美好的觀賞花而存在。

如今，隨著傳統文化熱的興起，人們對古人的生活充滿著好奇與求知欲。但有一些人利用網絡傳播中知識的碎片性，從斷章取義到生造發明，只要能夠帶來流量，那么就不去考據真實的傳統到底如何。一旦人們不稍加辨別，一些錯誤知識，甚至是謠言就會大肆傳播，甚至形成時下的某種集體記憶，讓人們深信不疑。更有甚者，以傳統的名號橫亙出種種“禁忌”，讓其成為了綁縛現代人生活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