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犁
時常在想,荒涼的戈壁看孤月,是那種“死如秋葉之靜美”,她的空曠、她的幽靜是江南任何小巷無法比擬的。此刻,躺在孤月相伴的沙梁上,以風為酒,以夜當樽,以毫無雜念的暢想,斟滿隨性、隨意、隨緣的瓊漿,這淋漓的情致,便也在迎來送往之后的驟然安靜里,生出徐徐悲憫。那大漠深處的靜,便也有了絲絲生機。
置身站房外的月臺,有時會有冷風侵襲,那冷,說白了是比涼還要涼些的涼意罷了,只是孤寂一人的內心膽怯,徒然生出的驚悸,心在抽,毛孔在緊縮,頭發也在陣陣的張弛里,越發倒立,大有怒發沖冠之勢。剛剛遠去的列車,也在哐當哐當的觸須里隱匿身形,夜,又歸于孤獨。
繾綣在漂移不定的車流里,目光所及之處,是兩根冰涼的鋼軌,在明亮的信號燈的照耀下,越發顯得冷峻和肅然。思念遠方親人的心口,也會在這種唯我獨尊的漠野里,印上一個文雅或者唐突的飛吻,釋然的境遇不再糾結,如散亂的云團,不再遮擋攬勝的游離。夜的靜,有時是不可思議的嘈雜,一個陰影、一個回憶、一個調侃、一個媚語,在空洞而又豐滿的肉體蠶食著靜謐的天際。
凌亂了的日子,需要有輪孤月,更需要這杯飲風釀雨窖藏的肆意。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逾越那段寂寞的路,飛渡明日,避免不了的一程獨徑相伴隨行。大漠戈壁早已不見了裊裊炊煙,僅有散落的蹄印熟睡著。不遠處的幾聲笛鳴和忽明忽暗的站房,以殘喘余力抗爭著,不留半點遺憾。彎腰拾起灑落曠野的時光,緊緊地貼在心口處,讓真情和摯愛掩埋鐵路人無悔人生。
有些冷是發自內心的,來得匆匆,去也安然。這冷有種身在桃園看花開、花落池塘隨風去之惑。在光陰之劍的砍伐和生命之重的承載中,面對斟滿孤月清輝的酒樽,有時竟生出一絲“奈何因果皆隨緣,事事難得一清幽”的無奈。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