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區歌劇《劉胡蘭》雜談

張小芳

數九那個寒天下大雪，天氣那個雖冷心里熱，我從那前線轉回來，勝利的消息要傳開。哎嗨哎嗨喲，勝利的消息要傳開。

風吹那個雪花滿天飄，咱隊伍在前邊打得好，勾子軍來了整一個團，叫咱們包圍的牢又牢。四面八方往里打呀，管叫他插翅難飛，有腿難逃。哎嗨喲，管叫他插翅難飛，有腿難逃！

這是解放區新歌劇《劉胡蘭》里的經典唱段《數九寒天下大雪》，隨著歌劇在解放區的巡演而流行。這部歌劇和這首歌在中國紅色文藝史上有著崇高地位。

“怕死不當共產黨”

劉胡蘭是山西省文水縣云周西村人。1947年1月12日，天剛蒙蒙亮，閻錫山的部隊分成三路，一路走南邊，一路走北邊，把云周西村圍了個嚴嚴實實，剩下的一隊橫沖直撞到村里。剛過去的1946年冬天，劉胡蘭經過偵察，配合區長陳德照和武工隊員處死了閻錫山派糧派款、遞送情報的云周西村偽村長石佩懷。這個平時為非作歹、群眾恨之入骨的偽村長被鎮壓后，群眾拍手稱快，可是遭到重創的敵人哪里甘心，閻匪軍立刻和“復仇隊”聯合起來到云周西村瘋狂報復，揚言要抓劉胡蘭。他們把男女分開，把男的趕到南面，女的趕到北面，在觀音廟西邊護村堰前架起機槍。叛徒石五則在人群中穿梭，轉著轉著，他發現了劉胡蘭。石五則原是村農會秘書，因包庇地主段二寡婦，受到過劉胡蘭的嚴厲批評。后來區黨委按照組織條令，純潔隊伍，撤銷了他的職務并開除黨籍，這令石五則對劉胡蘭懷恨在心。當劉胡蘭看到石五則和閻匪敵人站在一起時，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躲不過這場斗爭。敵人上前要拉拽劉胡蘭，劉胡蘭一甩胳膊，厲聲說：“我自己會走！”“復仇隊”的人推推搡搡把劉胡蘭逼進觀音廟。這時候，有個留著大胡子的閻匪軍連長叉著腰，手里舉著槍，在空中亂揮舞，大聲地喊話。敵人從觀音廟里拉出7個他們認為和共產黨有密切聯系的貧協員，7個人里只有劉胡蘭是女的。大胡子連長指揮幾個閻匪軍和“復仇隊”的人從村里抬來鍘刀，當場鍘死了其中6個男的。敵人兇神惡煞地問劉胡蘭怕不怕，劉胡蘭說：“怕死不當共產黨！”大胡子連長氣得暴跳如雷。劉胡蘭抬頭挺胸地走到了鍘刀前，她把頭上的毛巾系好、系緊，又望了望群眾，隨即躺到鍘刀下。劉胡蘭犧牲時年僅15歲。劉胡蘭10歲時就擔任在云周西村成立的文水平川第一個兒童團團長。她經常和小伙伴們一起站崗、放哨、送情報。她雖然年紀小，但膽子大、有果敢力。有一次，八路軍包圍了敵軍一個團，縣婦女部部長奉命組織民兵擔架隊支援前線。劉胡蘭和幾名婦女也要支前。部隊首長勸她們：“前面正在打仗，很危險。”劉胡蘭果敢地回答：“戰士們都不怕，我們是民兵，也不怕。”

抗日戰爭勝利后，為了保衛來自之不易的勝利果實，1945年11月，劉胡蘭參加了縣委舉辦的婦女訓練班，努力學習。回村后，擔任了云周西村婦救會秘書，與黨員一起發動群眾斗地主、送公糧、做軍鞋，還動員青年報名參軍。為革命努力工作，1946年6月被批準為中共候補黨員。這一年，她才14歲。

1947年3月下旬，毛澤東帶領中共中央機關轉戰陜北途中，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縱隊司令員任弼時向他匯報了劉胡蘭英勇就義的事跡。毛澤東聽后既傷心又深受感動，揮筆寫下“生的偉大，死的光榮”8個熠熠生輝的大字。8月1日，中共中央晉綏分局追認劉胡蘭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

“劉胡蘭是了不起的英雄，要演好劉胡蘭”

1947年2月，《晉綏日報》登載劉胡蘭壯烈犧牲的英雄事跡。駐扎在文水的西北戰斗劇社隊員魏風，是賀龍司令員領導的第一野戰軍政治部戰斗劇社的專職創作隊員，時年22歲，在讀到劉胡蘭壯烈犧牲的經過時，被劉胡蘭一句“怕死不當共產黨”深深震撼，即向劇社領導要求去云周西村采訪英雄的事跡，經批準后，魏風懷揣著一顆手榴彈就連夜出發了。由于當時云周西村還處在敵人控制的區域，魏風到達云周西村的路途并不順利，走了五里多路，天亮了，才來到云周西村。魏風首先來到劉胡蘭的父母家，傾聽劉胡蘭的母親胡文秀講了女兒犧牲前前后后的經過。魏風含著眼淚邊聽邊記錄，聽胡文秀講了兩個多小時后，魏風提出要到劉胡蘭犧牲的現場去看看。村里的一位負責同志就把他帶到現場，魏風看到斑斑血跡還在，現場周圍的土地被英雄的血染紅后，滲入土地。魏風滿腔的悲憤瞬間化作力量，他一邊采訪一邊構思劉胡蘭的形象，暗下決心，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劉胡蘭的英雄形象。回去后，魏風全身心投入創作，用三天三夜創作了5幕話劇《女英雄劉胡蘭》。這部話劇把劉胡蘭的事跡搬上舞臺，再現女英雄為了新中國的解放，面對殘暴的敵人，無所畏懼、可歌可泣的形象。當時，秧歌隊走到哪里，哪里就人山人海;新歌劇演到哪里，哪里就萬人空巷。秧歌、新歌劇是當時群眾所喜聞樂見的一種藝術形式，這一聲勢浩大的運動起先在陜甘寧邊區，繼而在全國各個抗日根據地蓬勃開展起來。受當時新歌劇《白毛女》的影響，戰斗劇社決定將話劇《女英雄劉胡蘭》改編為新歌劇，魏風和劉蓮池、董小吾執筆，羅宗賢、孟貴彬、黃慶和、李桐樹等作曲，很快創作出歌劇《劉胡蘭》。在創作、演出歌劇《劉胡蘭》的過程中，賀老總十分關心支持他們，給他們很大的鼓舞。賀老總說：“劉胡蘭就是中國的‘卓婭’，是了不起的英雄，戰斗劇社要編好、演好劉胡蘭！”

作曲家羅宗賢為歌劇《劉胡蘭》譜的曲質樸、明朗、開闊，具有真摯的情感和濃郁的民族風格，使得這部歌劇一亮相，其優美的旋律就深深吸引了成千上萬的觀眾，給大家留下揮之不去的生動、美好的印象。因為劉胡蘭是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山西人，英雄的故事就發生在素有民歌海洋之稱的山西，羅宗賢在譜曲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選取山西民歌的音樂素材，吸收了山西傳統戲曲比如山西梆子、晉劇等的音樂特點。令人耳熟能詳的民間曲調和貼近生活的歌詞，增加了歌劇的鄉土氣息和生活氣息，提高了歌劇中唱段的傳唱度。在表現形式上，歌劇《劉胡蘭》沒有忘記秧歌劇的形象化舞蹈表現手法所具有的很強的觀賞性，在創作中也構思、設計了多樣化的舞蹈。其中《數九寒天下大雪》等唱段旋律抒情流暢，很快唱遍全國，成為老百姓熟悉的經典作品。

從話劇改為歌劇后，戰斗劇社先后為廣大戰士演出30余場次。西北野戰兵團司令員彭德懷看后深受感動，下令所屬各部隊宣傳隊演出該劇。劇中優美動人的唱段、曲折的情節和豐富的戲劇沖突，深深打動了廣大觀眾。每次演出，每演到劉胡蘭面對閻匪大胡子連長吹胡子瞪眼睛，厲聲說“怕死不當共產黨”時，臺下的官兵都是平聲靜氣，默默握緊拳頭。當演到劉胡蘭死于鍘刀下的場面時，臺下官兵群情激憤，很多群眾失聲痛哭，高呼“為劉胡蘭報仇”。隨著這部歌劇的演出，劉胡蘭這個光輝的名字傳遍了解放區，成為鼓舞廣大指戰員英勇作戰、爭取全國解放的強大力量。歌劇《劉胡蘭》也成為“解放區四大名歌劇”之一。

1949年5月，歌劇《劉胡蘭》在北京成功演出數十場，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領導人觀看演出并給予高度贊揚。

“你是殺害劉胡蘭烈士的主犯張全寶”

在歌劇《劉胡蘭》中，許多戰士都知道殺害劉胡蘭的是一位“大胡子連長”。戰士們每看完歌劇《劉胡蘭》后，紛紛請戰，寫出申請書，要求去消滅那支殘害劉胡蘭的部隊，抓住那個“大胡子連長”，給劉胡蘭報仇雪恨。通過調查，那位閻錫山軍隊第二一五團第一營第二連連長許得勝是兇手之一。許得勝被我軍抓獲后，承認自己是兇手，還揭發出“大胡子連長”是第二一五團機槍連連長張全寶，至于張全寶的下落他不知道。

1950年冬，山西運城上演歌劇《劉胡蘭》，臺下的群眾都被臺上演員的精彩表演所吸引，特別是看到大胡子連長殺害劉胡蘭時，臺下的觀眾都忍不住義憤填膺。這時，臺下的人群中有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面如土色，趁著大家不注意，扭轉身子，頭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這個男子就是殺害劉胡蘭的主犯張全寶。張全寶回到家中，對老婆吳翠花說，明天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家張生昊回他山東老家了。”囑咐好老婆后，張全寶一頭鉆進家中自己早早挖好的地窖藏了起來。

張全寶怎么叫張生昊了呢？原來狡猾的張全寶看到閻錫山的軍隊大勢已去，共產黨的軍隊節節勝利，知道自己血債累累，為了逃避懲罰，他將自己名字改成張生昊，張生昊原是他手下的一個排長，貧苦人家出身。1949年4月，人民解放軍攻占太原，他便冒用張生昊名字，被解放軍教育釋放后，回到山西運城老婆家，開了一個雜貨鋪為生。不僅如此，張全寶還忍痛將滿臉胡須一根根拔掉，變成一臉核桃皮。他妄想通過改頭換面，隱姓埋名，茍且偷生。

可是，這時運城專署公安處通過參與殺害劉胡蘭的其他兇手交代，了解到張生昊就是張全寶，張全寶就是殺害劉胡蘭的真正的大胡子連長。運城專署公安處立即將這一重要線索通知運城縣公安局，要求“高度重視，全力偵緝，迅速捉拿歸案”。

為了不驚動張全寶，運城縣公安局立即嚴密監控張全寶家及其雜貨攤。監控人員觀察到每天張宅大門緊閉，無人來往，攤鋪由他老婆吳翠花照常營業。可是張家的鄰居反映，吳翠花說她男人回山東老家了，可是翠花天天端便盆往茅坑倒的量不小，絕不是一個人。運城公安人員決定以查戶口的方式對張全寶家里進行明察。這天晚上，兩名偵察員來到張全寶家。吳翠花認識原來查戶口的人，問怎么換人了，兩名偵察人員說原先查戶口的人請假，由他們代幾天。在吳翠花家中，偵察人員沒有發現什么，但是他們都聞到屋子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紙煙味，這說明房內有人吸過煙，而且吸得不少。偵察人員不露聲色走了。

這些濃濃的煙味是從哪里來的呢？原來，張全寶每天藏在地窖里，地窖不通風又無聊，他便以抽煙打發時間，但是地窖里煙出不去，他就出來在房間里抽，抽完后又藏到地窖里。狡猾的張全寶沒有想到正是抽煙暴露了行蹤。

為了確保抓獲張全寶的行動萬無一失，1951年5月8日，運城縣公安局出動20多名干警，他們在副局長的帶領下，在傍晚時分悄悄包圍運城鎮衛家小巷1號院張全寶的住宅。干警們出其不意地沖入張全寶家，當時張全寶完全沒有防備之心，出地窖正要吃晚飯，就在張全寶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便被公安人員拿下。就在這時張全寶假裝服從，說：“讓我拿幾件換洗衣服跟你們一起走。”說著卻將手伸進床上的被子里，準備拿早已準備好的槍反抗，卻被機警的公安人員迅速按住手，張全寶再無還手之力。公安人員亮出證件說道：“你被捕了！還要頑抗到底不成？”張全寶故作鎮靜地問道：“我犯了什么法，你們為何要逮捕我？”公安人員說：“你是殺害劉胡蘭烈士的主犯張全寶！”聽到劉胡蘭三個字，張全寶頓時臉色煞白，自知全完了，一下子癱在地上，束手就擒，不再反抗。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