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技術在發展普惠金融中的應用研究
——基于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再造

陸岷峰

（1.中國地方金融研究院；2.南京工業大學互聯網金融創新發展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1816）

一、引言

發展以服務于中小微企業、“三農”經濟、社會弱勢群體為主要對象的普惠金融已經成為國內外政府與金融機構高度關注的金融服務。但在社會資金供不應求的大背景下，資本的逐利性造成資金優先流向回報率高、風險相對較小的行業，發展普惠金融的迫切性與資金的供給矛盾持續存在，始終未能得到根本解決。

小微企業是普惠金融服務對象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群體部分之一，其融資特征具有典型性。長期以來，為解決小微企業融資難問題，政府和金融部門出臺了很多政策，采取了許多措施，其中為解決小微企業的擔保難問題，成立了各種類型的擔保公司和再擔保公司，不斷為小微企業增信。從實踐效果來看，的確一定程度緩解了小微企業貸款擔保難中的一些問題，但并沒有根本解決，特別是小微企業數字信息不系統、不完整，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擔保公司的放大效應和擔保能力，部分擔保公司的擔保風險還傳導至商業銀行，有違建立擔保公司為小微企業解難的初心。

隨著近年來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數字技術嵌入普惠金融發展中的理論研究及實踐探索不斷增多，特別是在解決普惠金融產品標準化、批量化，風險管理數字化，銀企之間的信息公開透明化方面，有效地緩解了普惠金融發展中的商業性與政策性的沖突，提升了普惠金融的服務滿意度。然而，目前關于數字技術特別是區塊鏈技術在協調與打造政府、商業銀行、擔保公司及小微企業的正向金融生態圈中的應用研究不多，尚未形成可復制的、科學的運營模式。步入新時代、踐行新理念、構建新格局，積極研究區塊鏈技術在打造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的應用，對于進一步釋放金融生產力、發展普惠金融、推動共同富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文獻綜述

（一）普惠金融相關研究

伴隨著我國經濟發展規模增加和質量提升，為解決貧富差距，實現共同富裕目標，對普惠金融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力度越來越大、方向越來越明確。許旭明（2020）認為發展普惠金融是一個金融機構是否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徐陽洋（2022）認為關鍵要抓住普惠金融發展中的主要矛盾及本質，即普惠金融的商業性與政策性沖突，這是金融機構發展普惠金融面臨的所有問題的基礎。應當通過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增加普惠金融的定向資金供給量，改變金融機構資金供應順序。陸岷峰（2021）認為發展普惠金融必須靠體制、機制和工具三維系統同時發揮作用。前者從政策維度，即通過諸如財政補貼等手段，讓從事普惠金融的機構在市場獲得更多的經濟回報，以政策下的經濟手段優化資本的流向次序；再者是管理手段，即金融機構要通過管理手段創新，提高普惠金融的運行效能，有效地降低成本控制風險；后者是技術工具，即通過數字技術等解決傳統金融思維下無法解決的普惠金融成本與風險管控問題，使普惠金融成為具有競爭力的金融。

（二）擔保公司相關研究

關于擔保公司的理論成果也較為豐富，但實踐中我國的擔保公司特別是民營擔保公司退市率極高，部分擔保公司還將高風險傳導至合作商業銀行，對金融機構造成極大傷害。目前存留的擔保公司主要是國資背景的擔保公司，不僅管理較為規范，擔保能力也較強（陸順，2022）。陸岷峰（2021）認為擔保公司應當以社會效益為重，不能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對擔保公司要分類管理，對于政府背景的擔保公司只需維持財務的連續性，通過不斷擴大風險可控的擔保量來支持小微企業、普惠金融發展；對于純商業性質的擔保公司，也應當出臺價格指導意見，防止成為加重小微企業負擔的“又一根稻草”。趙越和陸岷峰（2022）認為保持擔保行業的健康發展最重要的是處理好風險管理與風險分攤機制，目前我國的擔保公司成為風險的全部承擔者，不利于金融機構增強風險管理意識。因此，在提升擔保行業風險管理水平的基礎上，應當改變當前擔保公司承擔全額擔保風險責任的做法，由金融機構與擔保公司共同分攤風險，增加金融機構的風險責任意識，從前端關口上保持擔保對象的高質量。

（三）區塊鏈技術相關研究

區塊鏈技術是集合了數學、密碼學、運籌學等多學科的一門科學，其底層技術目前較為成熟，與大數據等構成了新一代數字技術體系。2019年1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發布了《區塊鏈信息服務管理規定》，同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的重要突破口”“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陸岷峰（2021）認為區塊鏈是適用范圍極廣的應用技術，作為管理者重要的是了解掌握區塊鏈技術的基本原理、思想和功能，將區塊鏈技術與其他數字技術融合使用。曹夢石等（2021）認為目前區塊鏈技術還處于探索階段，很多技術條件和場景還不成熟，區塊較多，但形成的鏈較少、較短，公鏈、長鏈較少，因此，目前區塊鏈技術在解決經濟金融方面問題的局限性十分明顯。

（四）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相關研究

經過多年的實踐，目前政府、商業銀行、擔保公司和小微企業已經構成了相對閉環的金融生態圈，營造好這一金融生態圈，陸岷峰（2022）認為要切實加強金融生態圈基礎技術的打造，因為從表面上看金融生態圈是四個主體之間的配合與協調，但如果抽象地從資金的角度看，完全是一種資金的循環運動，要保證資金運行順暢，就必須運用技術手段將各個主體的意圖技術化。王婷婷（2021）認為保證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穩定運行要堅持政策先導，調動各方的參與積極性。徐陽洋（2021）認為要按市場運行規律辦事，一切經濟要素、經濟活動必須接受市場規則的檢驗，只有符合市場規則的生態圈才能形成持久的運行機制，也才能在各種不確定的政策與市場因素下發揮作用。

從現有關于普惠金融、擔保公司、區塊鏈技術和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等研究成果及實踐來看，各單元工作均已取得豐碩成果，不足在于對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沒有提出具體的可操作性的系統性解決方案。本文深入分析目前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存在的問題，基于目標導向和問題導向的基本原則，研究運用區塊鏈技術直達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運行“病灶”的方案，構建以小微企業數字化為前置條件、區塊鏈技術構建生態圈運行平臺、供應鏈金融串聯各運行主體、實現正向良性循環的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

三、區塊鏈技術在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的應用研究

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以服務小微企業融資為起點，由擔保公司為小微企業擔保增信，再由商業銀行給小微企業注入貸款，同時，為了提高商業銀行和擔保公司支持小微企業融資的積極性，政府會根據情況給予財政補貼、獎勵或注資擔保公司。在此背景下，政府支持力度越大，商業銀行、擔保公司積極性越高，支持小微企業的資金越多，小微企業發展越好，對就業、稅收等的貢獻越多，經濟得到更好的發展，從而形成一個良性的信貸資金循環生態圈（見圖1）。

圖1：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良性運行示意圖

但是實踐中，由于多種原因，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運行更多呈圖2 所示的狀態。擔保公司與企業之間、擔保公司與商業銀行之間、企業與商業銀行之間、政府與商業銀行、擔保公司之間任何一個環節的斷裂，都可能造成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無法順暢運行，而且出現關系斷裂的情況不僅多而且概率大。

圖2：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惡性運行圖，

（一）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的主要“痛點”

由于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涉及四個主體，任何兩個主體間的矛盾都會影響生態圈的正常運行，造成合作關系斷裂。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方面：一是各主體信息源多元化。各個主體僅僅從本身需求和管理出發收集相關信息，由于信任度不足，信息分享不夠，信息的準確性存疑，有些數據無法溯源，且大部分信息是小微企業的外源性信息。信息的準確性不高和不一致導致各主體的決策結果不一致，各主體間難以形成相對集中統一的意見。二是主體間約束力不夠。如個別商業銀行在處理過橋貸款時，收回貸款后不再續貸，過橋貸款者成了真正的債權人；有的地方政府在兌現對商業銀行、擔保公司承諾的支持政策時從緊從苛，不利于調動兩個主體的積極性；有些有還款能力的小微企業還款意愿不強，商業銀行有時不得不訴諸法律，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三是商業銀行處于中心位置。商業銀行處于議價的主導地位，在銀擔關系中，擔保公司收益與其所承擔的風險不對等，市場平等、風險與利益相關聯等規則得不到有效執行。四是各自為政的風險評價標準與體系。在同一個金融生態圈中，政府、商業銀行和擔保公司各自建立風險評估體系，由于方法的不一致性，可能會得出差異較大甚至相反的評估結論，增大生態圈良性循環的難度。此外，有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商業銀行、擔保公司、小微企業是利益共同體，有時合謀與政府博弈資源，使政府在財政貼息或注入擔保資金時倍加謹慎，反過來影響了商業銀行和擔保公司承做小微企業業務的積極性。

（二）區塊鏈技術的主要功能可以直達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痛點”

區塊鏈技術具有全程留痕、不可偽造、可追溯、集體維護、公開透明等特征。正是因為具有這些特征，區塊鏈技術夯實了絕對信任的基礎，創造并搭建出非常牢靠的合作機制，能有效解決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存在的難題。

一是區塊鏈技術以大數據為基礎能夠實現信息源的統一。首先，大數據技術通過海量的數據及數據的相互驗證、清洗、整理，篩選出管理者需要的數據信息，既有外源性數據，也有小微企業的內源性數據，數據量大且質高；其次，上鏈的數據采取分布式記賬方式，數據的來源和使用情況均會記錄在案，能夠保證所有的數據可溯源，明確數據責任，確保上鏈數據的真實性；最后，區塊鏈上有價值的信息不是一個主體獨享，而是根據管理需求、按照授權管理要求，與生態圈中其他主體共享，解決了各主體信息來源多元化及互不信任的狀態，有利于形成一致性的判斷。

二是區塊鏈技術中的智能合約可以約束生態圈中各個主體的行為。區塊鏈技術下，按照各參與主體事先約定的條件，只要滿足觸發條件，合約會按約定進行處理。如小微企業只要貸款到期沒有辦理延期手續，系統將會從事先提供的若干賬戶中自動劃款還貸。如果小微企業因為特殊情況無款還貸，系統則會按照約定的還款比例自動從擔保公司扣劃保證金。商業銀行和擔保公司如果按照政府政策支持了小微企業，也會按照小微企業的貸款或擔保余額從財政有關賬戶上劃撥有關補貼和獎勵等。區塊鏈技術維護了各主體的契約，保護了各主體的權益，為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有序運行提供了技術保障。

三是區塊鏈技術下的金融生態圈是一個去中心化的生態圈。在這個生態圈下，政府、商業銀行、擔保公司和小微企業均是一種平等互利的市場關系和互相協作的支持關系，各自享有對等的權利和義務，按照市場規則辦事，沒有強勢、弱勢之分，傳統生態圈下的小微企業、擔保公司等弱勢群體更能表達自己的真實經營意愿，進行價格與條件的談判，從而從技術層面保護了小微企業的根本利益。

四、區塊鏈技術用于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解決方案

（一）以小微企業數字化為解決方案的前置條件

小微企業占我國企業總量的95%以上，在數量上占據絕對優勢，構成了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基礎。如果小微企業不進行數字化，以此為基礎的政銀擔企生態圈也就失了數字真實性的基礎，既無法進行精準的風險判斷，更無法進行過程管理。因此，在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區塊鏈技術發揮作用的基礎是小微企業高水平的數字化。一是重視小微企業數字化轉型。數字經濟已經列入國家發展戰略，政府應充分運用自身的優勢，積極支持小微企業提升數字化水平，將小微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列入發展戰略。二是開發統一的小微企業數字化模式。小微企業數量眾多但基本的模式大同小異，因此，以小微企業為基本樣本設計的小微企業數字化系統具有很強的可復制性，政府宜將小企業的數字化系統作為公共產品供所有小微企業使用。三是制定相應的鼓勵政策。要將小微企業數字化情況與享受政府相關資源結合起來，鼓勵商業銀行、擔保公司等首選數字化程度高的小微企業合作，驅動小微企業提升數字化轉型的積極性。

（二）搭建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合作平臺

平臺是區塊鏈技術發揮作用的運行載體，它將政銀擔企集中在一個虛擬空間，可以集合功能，便利各主體之間的交互及交易，實現高效率的運行。一是明確擔保公司為牽頭承辦主體。在政銀擔企四個主體中，擔保公司作為平臺的運維商最為合適。其一，擔保公司特別是國資性質的擔保公司更易體現政府意圖，可將支持具有環保、科創、解決就業的小微企業成長作為業務取舍的準則；其二，擔保公司處于四個主體間的關鍵鏈點上，具有承上啟下、關聯多方的作用，如對于成長性好但階段性困難的小微企業，如果加持擔保公司擔保，商業銀行支持小微企業信心會倍增，從而促成融資；其三，擔保公司已經形成自己的運行體系，且經過整頓，風險管理水平甚至已經超過部分地方法人金融機構。二是明確平臺的發展戰略。平臺是集合了數字技術服務于普惠金融的系統，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平臺將是各方意志表達的載體，為了讓平臺能充分體現政銀擔企各方意愿、滿足其管理需求，要明確平臺的發展目標與方向，將平臺建立多功能服務小微企業的公共服務平臺；要不斷完善、豐富平臺的功能，在充分體現區塊鏈最基本的功能（分布式記賬、可溯源、數據不可篡改等）的同時，積極應用人工智能、物聯網、元宇宙等新的數字技術，提升平臺的技術水平。三是擴充平臺數據信息量。制定措施鼓勵小微企業接入政銀擔企公共服務平臺，可以在企業工商注冊時同時接入，當然，前提是做好對注冊企業的信息保護工作；積極接入關聯平臺、擴大鏈接量，打通平臺與涉企關聯數據信息，增加平臺的信息源和數據信息量。四是明確平臺的管理權限。平臺信息并不是所有主體都可以全部分享，而是有權限的使用。平臺使用者實行有限的授權制，區別政府、商業銀行、擔保公司和小微企業以及有關管理部門，對平臺信息數據實行授權管理，既保證信息的真實、全面，又保證信息的有限使用和數據安全。

（三）以嵌入供應鏈金融運行體系放大生態圈功能

嵌入區塊鏈技術的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平臺不僅解決了小微企業的融資擔保難問題，還為小微企業的供應鏈金融業務提供了技術支撐。生態圈平臺上的小微企業的經營活動全過程可視、可控，經營信息全面、真實、及時，小微企業與核心企業或上下游企業還可以按照事先約定，進行智能合約管理，商業銀行完全可以通過提供供應鏈金融產品，為小微企業提供更全面的服務：一是可以根據小微企業的現金流情況，發放規模適當的信用貸款；二是可以對上下游關聯的小微企業間的應收款提供票據融資或保理融資；三是可以針對小微企業的貨物發放貨物抵押貸款，擴大小微企業的融資規模，從而使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在一定條件下實現去擔保化，既提升了小微企業的融資能力，也減輕了小微企業的經營負擔。

五、結論與建議

建設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意義重大，保持其健康、順通是支持小微企業融資、解決小微企業發展困境的有效方式。當前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中存在的問題主要是信息源不一、主體自我約束力不強、地位不對等、風險評估體系各自為政等，區塊鏈技術能有效解決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的痛點，將區塊鏈技術嵌入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是數字技術融入實體經濟發展、解決小微企業融資難的有效的技術手段，實現了自然人金融思維難以解決的問題。實現區塊鏈技術服務好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一方面，要做好小微企業數字化轉型，提高生態圈源數據真實性；另一方面，要以擔保公司為主體搭建嵌入區塊鏈技術的政銀擔企金融服務平臺，不斷完善其功能，成為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運行的載體。

圖3：區塊鏈技術嵌入政銀擔企金融生態圈運行圖

據上，提出以下政策建議：一是明確小微企業金融服務支持目標群體。政府部門一定要轉變小微企業因小而支持的觀念，樹立小微企業有用才支持的理念，有用即有利于就業、創新、環保等，這類小微企業才屬于政府、商業銀行、擔保公司重點支持的對象。二是加大對小微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指導與投入。小微企業數字化是整個數字經濟的重要內容，但由于小微企業投入能力較差，且各自投入易形成重復投資，可確立小微企業數字化轉型工程，明確本地小微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具體目標和措施。三是積極支持政銀擔企金融服務平臺的建設。政銀擔企金融服務平臺具有公共產品屬性，其投入宜由政府財政支持，交由擔保公司運維，避免商業化投入加重中小微企業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