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少年

張萍萍

“本學期孩子在校表現優秀，擔任體育委員以來，盡職盡責，特此表揚！”上學期期末，我給班里一個男生家長發了這樣一條微信，孩子父母回復了許多感激的話語，能想象出他們臉上洋溢的欣慰幸福的笑容。

一年前，這個孩子還是個讓家長憂心、令各科教師發愁的學生。

他叫小文（化名），個子不高，黑瘦黑瘦的，有點內向。他的父母是外來務工人員，平時忙于生計，無暇照顧他和妹妹，但他小小年紀就懂得為父母分憂。學校有配餐服務前，中午他就帶妹妹去附近飯店吃飯。五年級下學期，我成為他的班主任，各科教師經常向我訴說他的不良表現，如影響課堂秩序、課后作業潦草、與同學起沖突等。

我了解到，小文二年級之前一直在老家上學，后來才被父母接來鄭州同住。面對父母的教育，小文經常反駁頂嘴。他的父母也經常因為家庭教育問題吵架。小文的媽媽甚至說：“不行把他送回老家吧。”同為母親，我理解她的心酸和無奈，她已經盡力了。作為班主任，我有責任幫助小文成為健康自信的學生。

一個下午課間，紀律委員氣喘吁吁地跑來，告訴我小文又跟同學發生沖突了。我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班里查看情況，只見兩個男孩子怒目而視，緊握拳頭，像兩只準備戰斗的公雞。我松了一口氣，把他們拉到辦公室詳細了解事情原委，進行說服教育，他們互相道歉，和好如初。

我把小文留下，他眼睛瞟來瞟去，還不停抖腿。我注視著他的眼睛低聲問：“小文，我感覺你最近進步了，你覺得呢？”他嬉笑著左顧右盼，默不作聲。我繼續說：“你知道嗎？抖腿是輕浮的表現，男孩子頂天立地，要站如松、坐如鐘。”

小文看了我一眼，停止晃動，雙手慢慢移到兩腿褲縫邊。“對，就像站軍姿那樣，身體要挺直。”我繼續引導，小文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我拍拍他的肩膀，邊幫他糾正站姿邊稱贊：“站得很直，像棵挺拔的雪松，你可以做好，我相信你在課堂上也能按照老師要求做好。”這一次溝通，雖然在小文的沉默和目光閃躲中結束，但我們的心彼此靠近了一步。

時光荏苒，四季交替中迎來了萬物勃發的春天。運動會上，我注意到小文報了好幾項跑步項目。陽光正好，潔白的云朵下飄揚著一排排五顏六色的旗幟，彩旗旁的跑道上站著四名待跑運動員。哨聲響起，他們如射出的箭般爭先恐后直沖終點。有個黑瘦少年跑得最快，搶先到達終點后，興奮地跑到我身邊，直視著我說：“張老師，咱們班贏了。”我抱了抱他，對他豎起大拇指：“小文，你很棒！”

這一天，小文數次主動找我為班級賽事出謀劃策，帶領同學們穿梭在各個賽事之間，為班級榮譽奔跑在綠茵操場上，汗漬在他原本整潔的T恤上畫了大大的地圖。

運動會后，我找小文談話，這次他直挺挺地站著，低著頭。我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說：“運動會上你表現很棒，我想讓你做體育委員，你愿意嗎？”他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卻沒有回答。“你愿意嗎？”我笑瞇瞇地又問了一遍。小文直視著我，嘴巴里吐出一個微弱的“嗯”字。

剛開始上任，小文無所適從，經過我的幫助，他慢慢熟悉業務。一個學期下來，他沒有和同學發生過爭執，作業質量較之前有了很大提升，各科教師一致夸贊他的進步。期末，我給小文頒發優秀班干部獎狀，他靦腆地笑著說：“謝謝張老師！”

時光無言，見證了一個少年的成長。一年以后，小文因在運動方面出類拔萃，經常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現在的他已經成了我辦公室的常客，時不時跑來找我暢聊體育課上同學們之間發生的趣事，他講得繪聲繪色、滔滔不絕，眼里閃耀著亮亮的星星，此刻的少年，陽光、健康又自信。

不管再過多少年，我記憶最深處，總會停駐一個少年的身影，他奔跑在綠草如茵的操場上，盡情揮灑著汗水，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