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秋，兩個月餅

陳洪偉

又到中秋節了，看著各式各樣花紋精美的月餅，我卻難以下咽，小時候過中秋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時候，家里孩子多，生活特別困難，整天盼著過中秋，因為可以吃到又香又甜的脆皮月餅。

盼望著，盼望著，中秋來了，又香又甜的月餅終于也來了……吃過晚飯，我們幾個把小手洗得干干凈凈，緊緊圍坐在院中間的飯桌旁，等著吃月餅。又大又圓的月亮掛在天空，蛐蛐唱著歌，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叫。我們眼巴巴看著父親小心翼翼地從廚房里拿出兩個圓圓的冰糖五仁月餅，一家八口人，分吃兩個月餅。父親用刀把一個月餅慢慢地切成均勻的四小塊兒，再把另一個月餅也均勻切成四小塊兒，我們幾個的眼睛隨著父親切月餅的刀上下一起移動，不停地舔著嘴唇，使勁兒咽著唾沫。隨后，母親便把月餅分別遞到我們的手中，我們趕忙接過月餅，雙手捧著，先用舌頭舔一下冰糖塊兒。啊，好甜！再咬一口，含在嘴里品味著，咂巴著嘴唇，久久不肯咽下……我們一邊吃月餅一邊聽父親講有趣的故事，一陣陣笑聲隨風飄蕩，有時候父親一高興還教我們唱小曲“十五的月亮掛上了天空吆……”聽著故事，伴著歌聲，一小塊月餅可以吃整整一個晚上，到最后連掉在地上的渣子，都撿起來吃掉。臨睡前把最后一小塊冰糖，含在嘴里美滋滋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早晨醒來嘴里還是甜甜的……

記得有一年，分月餅時我恰巧不在家里，母親把屬于我的那塊月餅藏在廚房里，用東西蓋住，結果還是被弟弟看見了，弟弟實在忍不住，把母親留給我的那塊月餅偷偷吃掉了。我回家后，到處找我那塊月餅，卻怎么也沒有找到，后來弟弟拽著我的衣角，撇著嘴，要哭的樣子，小聲說：“小姐（因為我是弟弟最小的姐姐，他就一直叫我小姐），別找了，被我吃了！嗚……”弟弟哭起來，我卻抓著弟弟的手，聲嘶力竭地喊道：“吃我月餅，快還我！吃我月餅，快還我……”弟弟哭著跑出去，我緊跟在后面窮追不舍，直到天黑弟弟也沒有回來。母親著急地拿著鞋底跟在我身后一邊追打我，一邊哭罵道：“如果幺兒不回來，我非打死你不可……”從此以后，每遇到什么事情我只要一句“吃我月餅，快還我！”弟弟便無以言對，舉手乖乖投降。直到后來弟弟長成了粗獷的漢子，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讓著我，凡事只要有弟弟在，天塌下來我也不怕，弟弟成了我的堅實后盾……

父母漸漸老去，我們幾個也慢慢長大，后來各自有了工作，成了家，有了孩子，都在為生活奔波忙碌，沒有大事很難再聚到一起了……

生活越來越好，可是月餅再也沒有小時候那么香，那么甜了。今晚的月亮格外圓，月圓人缺，我多想再對弟弟說：“吃我月餅，快還我！吃我月餅，快還我！”可他再也聽不見……

淚眼婆娑，睡夢中我依稀看見小時候的弟弟用那胖乎乎的小手高高舉起月餅，仰著圓鼓鼓的小臉對我叫著：“小姐，小姐，給你吃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