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流域環境治理的稅費政策效應研究

趙依梅

（西安財經大學經濟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00）

2019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是重大國家戰略”。邁入新時代后，我國越來越重視高質量經濟增長和生態可持續發展，政府運用稅費政策在處理環境污染這類外部性問題上起著重要作用。在我國現行的稅制改革中，建立“綠色稅收”體系至關重要。2018年，《環境保護稅法》正式施行，對大氣、水、固體廢物及噪聲四類污染物征收環境稅。為實現黃河流域生態保護，逐步解決黃河環境污染及生態脆弱的問題，切實分析稅費政策對黃河流域環境治理的空間效應，優化其稅費政策顯得必要而且重要。

一、文獻述評

環境稅起源于庇古（Pigou，1932）提出的通過征稅將污染的負外部性內在化的理論。但科斯（Coase，1960）質疑“庇古稅”的實踐性，他認為，排放污染物及治理污染物的成本難以衡量。而以鮑莫爾·威廉（Baumol William，1971）為代表的學者改革環境稅收理論，將“庇古稅”理論運用到實踐中。近幾年，學者們研究了不同政策對環境治理的影響。鄭潔等（2020）構建20年省際面板數據，分析財政分權與環境治理關系，認為財政分權沒有提升環境質量，這種不利影響具有階段性。崔盼盼（2020）對黃河流域生態環境與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時空耦合分析，結論認為，黃河流域的生態保護需在統籌管理協調發展的大前提下，遵循因地制宜的原則。周清香、何愛平（2020）認為，加強環境規制是推動黃河流域環境治理的顯著因素。曾賢剛等（2020）的環境效率測算結果認為，制約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原因是生態脆弱 。綜觀相關文獻，關于環境治理效應研究頗豐，為本文研究黃河流域環境治理效應奠定了基礎。這些文獻呈現的研究特點主要有：面板數據實證分析成為主流；研究范圍宏觀，視角多見全國或國際范圍，對特定區域研究較少，系統評價黃河流域環境稅費政策的研究更是少見。鑒于此，本文選取黃河流域九個省區的面板數據，構建多變量的實證模型，系統測算稅費政策對該區域產生的環境治理效應，以期助推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

二、稅費政策促進環境治理的理論機制

在某種程度上，稅費政策可以彌補“市場失靈”，通過解決環境外部性問題來達到有效配置資源的目的。政府可以通過征收環境保護稅（排污費）以及使用稅收懲罰的手段來約束污染主體排放污染物，從源頭減少污染物的排放。政府還可以采取稅收優惠政策，通過降低稅率和計稅基數，直接為企業減負，降低產品的生產價格，提高生產者的生產積極性和消費者的購買積極性。當企業排放污染物的成本高于治理環境污染成本時，生產者就會選擇減少排污。環境稅的征收會降低企業原有的盈利，為了獲得更大的收益，生產者會選擇產品革新和改造環保技術來治理污染，從而推動環境治理。征收環境保護稅可以調整生產者、消費者的行為，實現節能減排，改善環境質量。在生產過程中，征收環境稅可以促進生產效率的提升，減少對資源的大量消耗，同時也能避免出現將征稅的成本轉嫁給消費者的問題。在消費環節，對能耗高、污染高的產品征稅，能夠減少消費者的購買量，間接鼓勵消費者選用節能環保替代品。概而言之，稅收政策能夠引導和鼓勵企業、消費者的投資和消費意向，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環境污染行為。

三、模型構建

考慮到橫截面單位之間的空間依賴性，本文選取空間計量面板模型，實證測度稅費政策下黃河流域環境治理的空間效應。

（一）變量選擇與數據來源

變量的選取。2018年，我國開始征收環境保護稅，取代了原來的排污費。在我國現有的稅收制度中，部分其他稅種也具有環境稅性質。因此，本文選取山西、陜西等黃河沿線九省（區）的環境保護稅（排污費）、資源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作為自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統計數據庫和各省環境公報》）。本文參考了李愷等（2021）稅收競爭影響環境污染和田時中等（2021）分析工業污染物的被解釋變量。通過對這些文獻的取長補短，基于環境污染因子的物質形態，選擇用工業SO2排放量、工業廢水排放量、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作為因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以此來衡量環境治理效應。全部樣本數據時間段為2007-2020年。

（二）模型設計

為分析個體在空間中相互依賴的關系，采取空間權重矩陣法進行模型設計。根據Anselin L（1988）在其著作中系統總結到的空間權重矩陣，可分為三類，分別是基于共享空間要素、距離概念以及復合型的空間權重矩陣。考慮到空間權重矩陣具有外生性的特點，為更好地測算出污染物的外溢性，所以本文選擇省會距離空間權重矩陣，構建空間杜賓模型，進行實證分析，模型表現形式為：

其中：i，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度；Xit是在區域i、時刻t上的解釋變量；Yit是在區域i、時刻t上的被解釋變量；Wit是 行省份、列省份的空間權重矩陣；μi是空間的個體的效應；εit是與時間和空間都有關系的隨機誤差項；β是回歸系數；δ是空間自相關系數；λ為相應的系數向量。為檢驗空間杜賓模型是否適用，這里用最大似然估計的方法檢驗了空間杜賓模型的適用性并檢驗通過。

四、實證分析

在對變量進行平穩檢驗后，根據黃河流域的省會距離權重矩陣，測算出2007-2020年主要變量的全局Moran's I 指數（莫蘭指數），這些變量的指數均通過了10%的顯著相關性檢驗。黃河流域“三廢”污染物的莫蘭指數均為正，表明所有變量均存在顯著的正向空間自相關，意味著空間分布格局沒有表現出隨機分布的特征，而是具有空間聚集性。

為進一步分析解釋變量對“三廢”污染物的影響，本文采用空間杜賓模型的空間溢出效應來解釋各變量對本地區、周邊地區的影響程度。在省會距離權重矩陣下，環境保護稅、資源稅以及城市維護建設稅對“三廢”污染物的空間溢出效應分解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省會距離權重矩陣下“三廢”污染物空間溢出效應的系數分解表

從工業SO2排放總效應可以得到，在省會距離權重矩陣下，環境保護稅的系數顯著為負，資源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系數顯著為正。對比環境保護稅的直接、間接效應系數，可以得到環境保護稅對本省空間溢出效應（直接效應）要大于相鄰省份（間接效應）。從總效應系數來看，環境稅每增加1個百分點，本省及相鄰省份的工業SO2排放量平均減少5.314個百分點，資源稅征收每增加1個百分點，本地域與周邊地區工業SO2排放量平均增加1.661個百分點。城市維護建設稅對本地區工業SO2排放的平均彈性為1.128，對周邊地區SO2排放的平均彈性為0.255，表明資源稅對周邊地區業SO2排放量的正向影響要遠小于對本地區的影響。

從工業廢水總效應可以得到，環境保護稅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省份的工業廢水排放量不僅受本地區環境保護稅的影響，相鄰省份的環境保護稅征收也可以減少當地的廢水排放量。環境保護稅每增加1個百分點，相鄰省份的工業廢水排放量平均減少1.797個百分點。從總效應系數來看，環境保護稅征收每增加1個百分點，本地域與周邊地區工業廢水排放量平均減少4.125個百分點。可見進一步提高環境保護稅將顯著改善黃河流域工業廢水排放量。資源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的空間總效應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在省會距離權重下，兩個稅種對黃河流域工業廢水排放量存在正向的外溢效應，這也進一步表明區域之間資源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會加重工業廢水污染物的排放。

從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的空間效應來看，在樣本期間，征收環境保護稅對本省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顯著為負。環境保護稅每提升1個百分點，會直接減少該地區3.439個百分點的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間接減少附近地區1.632個百分點的排放量，直接效應的作用力遠大于間接效應。從總效應來看，資源稅和城市維護建設稅這兩個解釋變量，空間溢出系數均為正，即資源稅的征稅每增加1個百分點，本地區和周邊地區的廢物產生量平均增加1.304個百分點；城市維護建設稅每增加1個百分點，所有地區的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將平均增加1.355個百分點，說明這兩個稅種的征收都會直接以及間接地增加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的產生量。

五、實證分析的結論及對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征收環境保護稅減少了“三廢”污染物的排放，有效發揮其減排作用，對空間效應的分析顯示，環境保護稅對本省以及周邊區域產生了積極的溢出效應，在空間效應上發揮了顯著的空間聯動性。但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與“三廢”污染物卻成正相關關系，抑制污染物排放量的作用并未發揮。因為資源稅主要是調節自然資源的級差收入而非環境治理，其課稅對象和生產、開采自然資源有關。黃河流域資源豐富，為企業生產提供了眾多的資源，課征資源稅對污染物排放作用是間接的，引致其環境治理效果不佳。城市維護建設稅計稅基礎是增值稅和消費稅，隨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不斷增加的城市維護建設稅引致污染物排放趨增。在省會距離空間權重矩陣下，黃河流域“三廢”污染物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空間依賴性和空間相關性。目前，環境相關稅費在改善環境質量方面還沒有進一步發揮其顯著的成效，為逐步改善環境質量，需進一步增強保護環境的力度。

（二）對黃河流域環境治理稅費政策的建議

1.完善稅收體系，稅制設計做好長期規劃。雖然黃河流域環境保護相關戰略已上升為重要國家戰略，但是保護黃河流域環境的急迫性不能成為倉促出臺系列政策的理由。長期以來，環境稅收領域缺乏一部環境稅收總法，這說明我國在建設環境稅收法律方面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為高效、科學、合理地治理環境問題，全面實現環境稅收總法與相關獨立的環境稅種相互配合，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建立和諧的環境稅收體系，要考慮稅種的接受度，不僅要進行合理的稅制設計，還要樹立好大局觀、長期觀，做好階段性和長期目標規劃。例如，有環境保護作用的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有助于調節資源的級差收入，但由于課稅對象并非工業污染物，導致對污染物排放的抑制作用不佳。因此，可以考慮改變資源稅的計稅范圍和計稅方式，對水、空氣、土地等資源污染排放的折算量采取從價計征。黃河流域資源豐富，企業在消耗資源時，可將稅收與資源效應靈活的結合起來，資源價格越高，稅收收入越高。因黃河區域經濟發展差異較大，區位優勢不一，地方政府宜根據本地實際，因地制宜調整城市維護建設稅稅率和稅基。在前期，注重解決最嚴重、最迫切的環境問題，提高或降低部分不合理的稅率。在制定環境稅收稅目和稅率時，要提前調研稅目實施所包含的污染治理、改進生產技術的經濟成本，注重以稅治污的合理性。

2.推進“綠色”稅收，試行環境保護新稅種。“綠色稅收”是指對破壞、污染環境的行為征稅，有利于環境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建立“綠色稅收”是各國稅制改革的重點與難點，也是我國稅制改革下一步致力的重點。為更好地發揮環境保護稅的減排效應，考慮到污染治理、改進生產技術成本等因素，需依據污染物排放量適時調整稅率、計稅范圍和依據，及時調整不利于綠色生態的政策規定。環境稅的征收可以在當前的稅率基礎上，增加稅率的靈活性，適時地隨著污染物排放量的加重或減少改變稅率，避免一成不變的計稅范圍和依據。實現環境稅征收范圍覆蓋從資源開采到使用再到環境污染物排放等各個環節，構成完整的環境稅收體系，從而對水資源、空氣環境、土地資源等實行全方位保護。還可以添加新的稅種，如碳稅、硫稅等稅種，用以解決新的環境問題。總之，為治理我國環境污染，深化稅制改革是提高環境治理效應的必要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