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就是心跳

渠魁 袁文藝

龍船漂移，頭文字D

端午時節，疊滘岸邊。

觀眾里三層外三層，把河道圍得水泄不通。觀眾有村里人，也有游客或外國人，可見疊滘龍船不一般。

窄小而曲折的河道里，扒丁們伴隨著激烈的鼓點奮力劃槳，龍船濺起浪花，打濕了岸邊的人群。如此熱烈的氣氛，讓現場每個人都熱血澎湃。

疊滘就是水鄉，在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桂城街道的西北部，河道長16多千米，自古以來就有“九龍入洞”之稱——九條河涌從不同地方引水入疊滘境內。

明明都是水鄉，各地都叫龍舟，唯有疊滘稱為“龍船”。對此，當地人大多只說是傳統，“龍船水上走，龍舟岸上行”。

在這片水網縱橫的土地上，有許多癡迷于龍船的“龍船癲”，例如姚圣桁、黃庭鏗、陸佳洲。姚圣桁生于20世紀80年代初，參與疊滘龍船競渡已經十幾年，講起比賽的場面，依然興奮得像個孩子。

姚圣桁是名龍船老手，早年從扒丁做到舵手，現在已是潭頭村的教練。因為熱愛龍船，每年端午前2個月，他都會把業余時間用在訓練新隊員上。

最讓姚圣桁自豪的，非龍船賽道的彎道莫屬了。

疊滘自然形成的彎道河涌是龍船競渡愛好者的圣地。

相較筆直的河道，疊滘河涌窄、轉彎急。要讓20多米長，載滿幾十人的龍船快速轉彎，要船頭船尾巧妙避開石磡，驚險程度不亞于電影《頭文字D》中的賽車場景，這才有了疊滘“龍船漂移”一說。

疊滘龍船漂移賽可能是中國唯一的龍船彎道競速比賽，一共分為4條賽道。東勝杯于每年農歷五月初五舉行。在東勝村繞村水道上，“S ”形的彎道蜿蜒曲折，當地人稱其為“一鼓三彎”;潭頭杯則在五月初六舉行，潭頭村李大宗祠對出水道上，彎道呈“C”形，為提升出入彎道的難度，還特別在橋側彎位處增加了1根木樁……茶基村的賽道雖是直道，卻在折返點處有一段窄彎。這條賽道是每年五月初八，也就是端午龍船競渡的最后1天舉行，即收官戰，熱鬧非凡。

如何比賽呢？拿東勝賽區來說，龍船以最快的速度，從東文娛館附近出發，漂移過“S”彎，到達三馀堂附近壓水停船，然后折返至起點，用時最短者獲勝。

狹窄的水道兩邊，人群近距離觀看比賽，站在岸邊都能聽到扒丁酣暢淋漓的喘息，那叫一個過癮。

疊滘的龍船，早期采用坤甸木和柚木制作。2007年后改輕便的杉木代替。姚圣桁明顯感到，輕便的船身讓速度提升了不少。為了加快速度，大伙兒想了不少辦法，扒術也有所變化，比如從坐扒改跪扒。再加上扒丁們統一色彩的運動服，讓人眼前一亮。

作為教練，提到訓練竅門，姚圣桁說，最重要的是人員出席率。此外，還必須統一思想，“不要來了只是玩一下，下到船要認真，不能隨便。”而且，劃姿要統一，做到每一只胳膊、每一個動作都得訓練成一模一樣。

海里的龍舟與小河涌里的龍船，看著相似，劃法不同。“河涌窄，水淺，浮力也小，劃船要一下緊跟一下，節奏更快。必須保證快節奏，船才能浮起來。”姚圣桁不僅有書面的理論，也有從水中、船上得來的經驗。

“90后”的老船員

黃庭鏗是隊里的“90后”，按他的說法，已經是喜歡龍船的“老一輩人”了。村里比他年齡更小的孩子，往往對龍船興趣沒那么大。

他還記得小時候，一到端午，老人家會把比賽服拿出來，挨個問男孩子，給大家分衣服，派任務。

那時黃庭鏗才幾歲，想上船而不能，就自己帶著瓢，幫大人清理龍船，“即便這樣，也很開心啊！”到學齡時，每逢端午節，疊滘各村都會在龍船比賽結束后，組織孩子們進行龍船邀游。孩子們坐在龍船上，在家鄉的水道中游龍。時間允許的話，還會跨鄉游龍，沿著繞村河涌游遍疊滘南北二十四坊。沿著水流觀賞家鄉熟悉的房屋、街道、石橋，似乎跟往日有所不同，視角的不同，又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做扒仔每年就這么4天，每天就一兩個小時。對孩子來講，遠遠不夠啊。”黃庭鏗覺得，是童年的游龍讓他對龍船產生深深的眷念。從20多歲畢業，黃庭鏗每年都會參與龍船競渡，直到2015年結了婚，因家中事務多，就沒再繼續，但心里還是牽掛，放不下。

過了兩年，村里同輩人似乎又燃起賽龍船的熱情。端午前兩月，家家吃完飯，男人們放下飯碗就換上衣服去訓練。看到這，黃庭鏗的妻子也會說，別人都去訓練了，怎么自家男人就在家待著呢？于是更加支持黃庭鏗的龍船夢，家人的支持，讓這位“90后”重回了龍船。

每一次拐彎，玩的就是心跳

跟姚圣桁與黃庭鏗不同，陸佳洲是一名舵手，而且在當地還頗有些名氣。疊滘龍船驚險刺激，又是折返行駛的，往往有2～3名舵手，分居船頭和船尾。

陸佳洲是個不善言談的“70后”，在疊滘漂移中掌舵這么多年最重要的經驗就是冷靜。越是緊急時刻，猛烈的彎道，越需要冷靜面對。一慌，整條船的人也就慌了。

河涌窄，激起的浪花碰撞到兩邊的石堤又彈回來，常常還會遇到暗涌，控制船就更難一些。如果擺偏了，給你修正的時間就很短。

這些難事不是沒遇過。潭頭杯的“大C”彎在出入彎的時候，扒丁如果跪扒，就會造成重心不穩，發力不均，很容易側翻導致船艙進水，甚至直接翻船。圣堂杯的“L”彎，出彎和入彎的角度和時機考驗著舵手，2個折返點也讓扒丁們消耗大量的體能。“茶基杯”最考驗扒丁的實力，舵手只需要擺正航道即可，是純粹的體能對決。

東勝杯難度最大，無數舵手都在這兒折戟。每次經過這里，他的壓力都特別大。龍船經過彎道時，因為速度過快，常有撞壞龍頭和龍尾的情況。前后舵手站不穩落入水中，也要趕緊爬起來繼續劃行。有時船甚至翻了，還得重新爬上去，劃完全程。只要還在計時，就沒人中途退場。陸佳洲說，龍舟競渡中的這種“永不放棄”才是體育精神。

在狹窄的水道中，龍船漂移驚險刺激，觀眾常常被扒丁們的驚人膽識和高超技術所折服。一去一來，雖只有兩三分鐘，卻凝聚著隊員無比的勇氣和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