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翕,劉 琳
(天津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天津 300000)
中國政府歷來對縣域經濟的發展十分重視,黨的十六大正式提出“壯大縣域經濟”,更是凸顯出縣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既有研究呈現如下特點與缺陷:第一,目前研究縣域經濟的研究方法大多是以因子和聚類分析[1]、多元回歸[2]為主的定量分析,很難回答變量間相互依賴及其構成的組態如何影響結果的復雜因果關系;第二,目前的文獻對縣域經濟的研究多數從區域發展差異視角入手,尚缺乏對縣域經濟如何實現振興的共識性解釋;第三,關于浙江省縣域經濟的研究還停留在2012 年之前,已缺乏時效性。[3]浙江作為縣域經濟強省、全國特色小鎮建設前列省、城鄉差距最小省份之一,一直致力于發展本省各縣的經濟活力、增強創新驅動發展能力以帶動鄉村發展、提升城鎮化水平[4],并先后在嘉善、諸暨、新昌等地批準實施了一系列縣域改革試點。[5]探索浙江縣域經濟振興的成功案例,研究其發展的內在邏輯,對于總結出適合全國縣(市)借鑒的經濟振興模式意義重大。
結果變量。縣域經濟發展程度包含質量和數量,經濟增長數量考察的是經濟增長速度,經濟增長質量考察的是經濟增長的優劣程度。[6]GDP 增長率僅能夠代表當年地區生產總值的發展速度而不能衡量地區經濟發展的質量或效益。筆者選擇重點考察縣(市)經濟結構,來解釋經濟發展效益變量。地區產業結構中第一產業占比越大,地區產業結構的經濟效益就越低。筆者采用縣(市)非農產業產值占比來解釋縣(市)產業結構的優劣。
條件變量。任何具體的行動情景結構都由三組外生變量所決定:自然物質條件、經濟社會屬性、通用制度規則。筆者在縣域經濟發展研究中將各縣(市)的經濟發展視為各縣(市)在行動舞臺的主體行為,因此選取自然資本條件、財政資本條件、制度環境。除此之外,將文化環境作為第四維度。
自然資本條件變量。1.自然資源。選取各縣(市)統計年鑒及《浙江自然資源與環境統計年鑒2019》中的市域水資源總量作為解釋變量。對樣本案例進行平原、盆地、平原與丘陵、丘陵的四級劃分并依次賦值為4、3、2、1;2.地理區位。縣(市)所處的地理區位對于該縣的經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體現在距離省會城市距離和所處經濟地區兩個方面。其一,距離省會城市越近所受到的經濟帶動效應就越大、享受的資源紅利越多。以故,將縣(市)人民政府距離杭州市人民政府的駕車距離作為解釋變量。其二,省內各經濟區的發展并非是均質性的,各區域經歷不同歷史、文化、習俗等多種因素的長久積淀,形成了具有差異性的區域與區域之間的緊密聯系、不同的地區經濟圈層網絡。本研究根據浙北、浙東、浙南、浙中、浙西五個經濟區依次賦分為5、4、3、2、1。
財政資本條件變量。1.財政支持:從《浙江省統計年鑒2020 年》中獲得各縣(市)的財政數據。其中政府的一般公共預算收入大多用于縣(市)的經濟建設,是衡量縣(市)政府財政支持的較為直觀的代理變量;2.交通運輸條件:交通運輸條件是生產物資流通環節是否順利的決定性因素。筆者從交通運輸量和交通基礎設施兩個方面衡量當地交通運輸條件。同時由于浙江省流域港口眾多,因此水路運輸量也是必需考慮的因素。12306 網站具有各縣(市)高鐵站數量的詳細信息,《浙江省統計年鑒2020 年》詳細統計了各縣(市)公路與水路貨運量。
制度環境條件變量。制度環境會通過組織間的不斷互動形成共同的行為準則體系并利用主導性的準則、傳統和社會影響直接作用于企業活動。[7]筆者從政策側重程度、政府治理效能、經濟活躍程度三個視角來分析制度環境。在中國的政策制定實踐中,車牌號字母排序越高,說明省政府對該市的重視程度越高,對該市的政策支持、兌現越多,故在此選擇市級數據從A-L 進行11-1 的依次賦值;同時采用《中國縣級政府績效指數2019 報告》[8]作為評分標準。除此之外,選取樣本縣(市)當地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單位數和實際利用外資作為該地的經濟活躍程度的代理變量。
文化環境條件變量。一個地區的文化環境本質反映的是該地教育資源的優劣。教育是支撐地區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因素,能夠推動縣域勞動密集型經濟向知識經濟轉型。筆者采用各縣(市)普通中學及高等學校的數量代理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資源,通過各(市)2020 年統計年鑒獲得。
本研究采取三級式校準法將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用100%、75%和25%分位數值作為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閾值,結果如下:

表1 條件和結果校準
在以地區經濟增長速度為結果變量的必要性條件分析中,地理區位、政府治理效能這兩個單變量的一致性均超過了0.8,可視為地區生產總值增長率發生的必要條件。在以地區經濟增長效益作為結果變量的分析中,也同樣是地理區位、政府治理效能兩個變量的一致性超過0.8,因此其可以作為地區經濟增長效益發生的必要條件。這說明地理區位與政府治理效能兩個變量確實對縣域經濟發展水平的發生具有較強的解釋力,且政府治理效能在兩個結果變量中的一致性均高于0.9,這意味著其對于促進縣域經濟發展發揮著核心作用。
本研究中選擇用一致性指標不低于0.8 的標準來衡量前因組態集合對結果變量的充分性。換而言之,若條件組態一致性大于等于閾值0.8 即可被視作一個可接受的值。
在地區生產總值增長率組態中,總體解和單個解(組態)的一致性水平均高于0.8。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為0.818,覆蓋率為0.885,說明所有條件組態能夠解釋約88.5%的案例,具有較強的解釋力度。從分析結果可以看出,組態2 和組態3 的一致性較高,均大于0.9,覆蓋率分別為0.58、0.56。這說明地理區位與政府治理效能在推動縣(市)經濟發展速度中發揮著核心作用。由于組態4的唯一覆蓋率為零,因此不作討論。這里重點分析組態1,其一致性水平為0.83,覆蓋率為0.802,能夠解釋約80.2%的案例是所有組態中覆蓋面最大的一種關鍵組合方式,并且有且僅有6.76%可以被此條路徑解釋。其表明,在助推縣(市)經濟速度過程中政府治理效能發揮了核心作用。
在地區經濟增長結構組態中整體覆蓋率和整體一致性分別為0.705 和1,說明所有的條件組合可以解釋70.5%的案例。并且五條路徑的一致性得分均高達1,這說明這五個條件組態都滿足一致性條件,均為地區經濟增長結構的充分條件。從組態分析結果可以發現,組態1 的覆蓋率為62.9%,組態2 為40.2%。這意味著這兩條路徑是較為典型的組合路徑,且約有6.5%和2.5%的案例僅能分別為這兩條路徑解釋。組態1 表明了政府治理效能對地區經濟增長效益發揮了核心作用,組態2表明了政府治理效能與地理區位的聯動作用對地區經濟增長效益發揮了核心作用。
地區的比較優勢取決于自然地理與經濟地理兩個條件。自然地理區位的比較優勢主要表現為內陸與沿海的區位差異,離沿海港口越近,離國際市場也就越近。相較于處于浙西、浙中的內陸縣(市),浙北、浙東、浙南縣(市)沿海臨港的區位優勢使得其更便于開展對外貿易,發展出口導向型制造業、批發零售業等產業,加入國際市場。而經濟地理的比較優勢表現為到大城市的距離,同時也意味著到國內市場的距離。一方面大城市往往是區域的經濟、文化中心,不斷吸引大量的勞動力流入,其所集聚的人口產生市場規模經濟效應。[9]另一方面,大城市與周邊城市的經濟聯系越緊密,大城市的集聚溢出效應對周邊城市的經濟帶動作用越明顯,使得周邊城市具有發展配套產業的比較優勢,產生資源配置經濟效益。通過數據分析結果可知,距離杭州越近,受到的經濟輻射和帶動作用就越大,經濟發展水平優于距離較遠的縣(市)。除此之外,不同城市之間通過交通運輸、人口流動往來等形式進行不同縣(市)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逐漸形成越來越緊密的經濟圈,產生空間鄰近效應。在浙江省內的表現形式就是浙北、東、南、中、西的不同經濟區的自然形成和歷史劃分,浙北各縣(市)屬于環杭州灣經濟圈,彼此聯系緊密,具有共同的區域文化圈層,歷來是浙江省經濟發展的重點區域,就經濟發展水平而言遠超于浙西與江西接壤的縣(市)。
政府是經濟生活中的規則制定者,是制度環境的政治模式,政府的治理能力、治理效率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制度環境對于經濟組織的作用。主要體現在政府的回應溝通、政務公開、廉潔建設、電子政務、規范文件等方面。在實踐中通過政府服務能力、政策水平作用于經濟發展的各個方面。
浙江省各縣(市)政府近年來都在推行建設服務型政府、促進政府數字化轉型升級。政府的各項治理行為建立在多主體的暢通信息交流與溝通的基礎之上,以故政府數據開放、信息公開透明有利于構建開放、公平的營商環境和競爭體系,有助于打破信息壁壘、降低信息成本,激發企業創新創業活力;政府回應企業關心的問題主要體現在各種刺激經濟增長的優惠政策上,例如降低企業稅費負擔、落實相關獎勵政策兌現、對計劃扶持行業以及企業境外經濟活動進行獎勵和補貼等;不同縣(市)推行的最多跑一次改革進一步提高了政府的服務水平和執行效率,進一步簡化行政程序,切實助力企業事務辦理效率。除此之外,政府還能夠通過產業政策起到優化當地產業布局,引導產業集聚的效果,利用資源和地理優勢等大力發展具有特色的制造業產業群,使區域內產業結構升級。
政府治理效能與地理區位共同作用于縣(市)經濟發展的路徑體現在府際合作中。從數據分析可知,縣(市)的經濟增長速度和增長結構均與地理區位有著密切的關系。區位優勢是縣(市)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本條件,而不同縣(市)的產業優勢與劣勢各有不同,加強縣(市)之間的經濟聯系有利于形成優勢互補的合作關系、優化產業布局。例如,杭州都市圈內各縣(市)產業協同度高,海寧、桐鄉、德清、安吉等縣(市)均與杭州產業密切融合。毗鄰杭州下沙經開區的海寧高新區有70%的企業是由杭州遷入,包括娃哈哈、西子重工等知名杭企。不同縣(市)之間能否最大限度地利用區位優勢通過與周邊城市政府尤其是中心城市政府之間開展戰略合作,是新時期縣(市)經濟能否高質量、高速度發展的重要因素。其次,良好的政府治理效能是縣域經濟增長速度和增長結構向好的核心因素,這意味著較高的社會治理水平和政府各項能力。在地理區位的優勢上,推動地方政府合作并優化府際合作效能,有利于對資源進行統一整合,減少治理成本,協調制度政策統一,繼而提高交易效率。
筆者通過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法,將制度、文化、自然資源、地理區位、交通運輸等因素整合到同一分析框架之中,運用fs QCA3.0 軟件對浙江省內20 個縣(市)經濟發展案例進行了比較分析。研究發現,政府治理效能以及地理區位是導致經濟增長速度增長和結構向好發生的關鍵性因子。值得注意的是,比起地理區位,政府治理效能對推動本地的經濟增長數量和質量的作用更為明顯,解釋力也更強。在一些地理區位優勢不明顯的地區,能夠彌補本地地理區位的不足。同時在地理區位優勢明顯并且政府治理效能又高的地區,當地政府更能夠通過發揮其政策水平,進一步推動本地與中心城市的產業對接,加強與中心城市的都市圈一體化建設,與周邊城市開展實際合作優化產業布局。同時通過政府服務水平吸引中心城市投資與企業,最大程度利用區位優勢達到經濟增長的目的。